世界一片寂靜。這裡沒有憤怒的呼喊,沒有痛苦,沒有歡樂,甚至齧齒類動物低微的呼吸聲也聽不到,更沒有翅膀的撲擊聲或者心跳聲。像眨眼或者植物將根莖深入土壤這樣幾乎無法聽到的聲音,同樣也不存在。
不,這裡也並非完全是寂靜的。
大海似乎在活動着——雖然在一個離海岸線超過三十多裡的地方,有着這樣的聲音存在其實非常不尋常——波濤在拍打着大地,發出和拍打海岸懸崖完全不一樣的“噗噗”悶響。風在吹拂着,掠過變成黃色的草地,掀動着已經完全變禿的樹杈。
馴犬者帶着怪物大軍,在突然再次爆發的洪水中穿行着。除了少數具備在這種地形通行能力的怪物,熾影獸、惡鴉人、小魔怪還有那些半血肉半機械的陸行鳥,全都跟在劫將的身後。
他沒有使用自己的獸人形態,而是以本來的形態走在大地上。他那由岩漿組成的下半身,隨着其一步步行進,在鹽沼之中凝固成一條唯一的通路。
得益於體內充沛的力量,以及綿延不絕的補充,他不會因此而感到痛苦。每每當其感到有些疲勞的時候,他都會拿出一塊塊綠色的能量結晶吞入口中。
但他會感到厭煩。
“這一定是那些臭魚的把戲,”馴犬者那燔祭魔的上半身如同餘燼般的外殼上面,閃耀着紅色和綠色的光芒,活像一座行走的燈塔似的,“我要掀起火山,把他們統統變成烤魚。”
雖說帝王是因爲感應到神能而派出的劫將,但是馴犬者在開拔之後不久神能便隨即消失,緊接着這支軍隊就遭遇了洪水,差點沒有陷入爛泥地裡。
帝王沒有中止,只是稍稍改變他的命令。“如果神僕不存在了,那麼就把底棲魔魚也剷除乾淨。因爲他們全都是寄生蟲,會污染我將掌控的世界。”
馴犬者覺得這個評價非常正確。在上一次同那種異怪的戰鬥中,他還沒有來得及使用出全部的力量,現在他有必要通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來爲自己正名。
右手握住火焰長鞭,左手則持着帝王贈與他的法器——達拉波特之顱骨,被帝王用邪法扭曲塑形成的幻術奇物,又名“侏儒羞辱者”——他要將那些偷渡到拉姆齊位面的渣滓清掃乾淨。
用力揮動着長鞭,鞭梢捲起一大堆被鹽水“燒死”的樹木,馴犬者把它們鋪在自己前進的道路上,讓岩漿之足經過時有更“舒適”的地落腳點。
怪物大軍不僅僅是在艱難地跋涉,他們同時還在進行着戰略上的“合圍”。當馴犬者踏上他最初走過的地方,那些冷卻下來的岩漿終於饒了鹽沼一圈。
更準確地說,是繞了被打開的、通往島嶼世界海底的傳送門一圈。“燉火鍋了,”馴犬者鼻翼翕動着,嘴角露出冷酷的獰笑,將火焰長鞭化作長槍刺入地面。
積存的鹽水瞬間跳起了舞蹈,“嘩嘩譁”地變作蒸汽升騰而其。劫將並沒有費多大的力氣,他並不是依靠體內的法力來維持加熱的過程,而是鑽透了地殼,引動了拉姆齊大地之下的熔岩。如同正在熬煮的湯鍋,被“大壩”包圍起來的鹽沼區域迅速沸騰起來。
聞着空氣中傳來的、類似肉香和茅坑氣味混合的噁心氣味,馴犬者不由得皺起了眉。以他的耳力,自然是能夠聽見“湯鍋”中心傳來的動靜,那是底棲魔魚麾下異怪發出的慘嚎。
“最糟糕的魚火鍋,令人完全沒有任何食慾,”這位劫將揮了揮手,驅趕走鬱積在自己面前的臭氣,然後大聲吼道:“還得再給你們添點佐料纔可以!”
他伸出了左手,達拉波特之顱的眼孔之中冒出了綠色的煙氣,混入其面前的水蒸氣裡。大量的幻影憑空出現,數之不盡的怪物像是下餃子一樣涌了進來,向“湯鍋”的中心拼命衝去。
由於被法術所加強,這些幻象統統介於虛實之間——若是目擊者相信它們是真實的,那麼它們就會在須臾之間擁有真實的身體,並且將傷害付諸實踐。
反之,這些幻象則不會造成什麼太大的破壞。只不過,對於那些剛剛來到拉姆齊位面,目前只能靠着兩棲魔魚分泌的黏液來勉強呼吸、適應陸地環境的異怪軍團來說,面對如此之多的敵人,它們根本沒有辦法保持平靜,它們全都被嚇壞了。
“從沸水裡爬出來,”一邊揮動觸手調動魔法力量爲自己施加防護,兩棲魔魚一邊嘗試運用心靈異能安撫受到打擊的軍團,“你們現在不需要在水中就能呼吸,拿起你們的武器!”
眼睜睜地看着一些愚蠢的魚魔怪在燙死和“認爲自己會被憋死”之間艱難選擇,這位七腮議員都要氣壞了。這些底棲魔魚帝國的主戰力量,現在不僅派不上什麼用場,反而還有可能成爲拖累。因爲格外驚恐,它們在面對幻象的時候還總會信以爲真。
此刻,唯一還能夠堅持的就是他手下的那些甲伏怪。這種被底棲魔魚創造出來的、完美地適應了陸地環境的生物,乃是兩棲魔魚議員最爲喜愛的手下。
仗着自己厚實的甲殼,它們用身軀爲異怪大軍在沸水之中構築出一座平臺。可是這樣一來,它們就必須要爬來爬去——不斷重複從底層到上層,以免自己被烤熟——這些強大異怪的戰鬥力完全沒辦法發揮出來。
“你需要我們的力量,”剛剛穩定了一下因爲地底火山噴發而變得不穩定的傳送門,其它幾條七腮底棲魔魚漂浮了過來,恢復了一些的託普洛開口說道:“當然,也必須要等價交換。”
其它幾條“魚老成精”的議員也全都嗤嗤地笑着,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兩棲魔魚議員無奈地大吼道:“我用成爲那段長達五百年、讓我成爲兩棲亞種的進化之眠記憶來作爲交換!”
隨着他的話語,其腮孔之中立時噴出六枚烏黑油亮的泡泡。一條魚一個,六條底棲魔魚也不客氣,馬上就分別將其捕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