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皇並未追問,揮出一道黑氣,在夜瞳頭頂處凝聚成一顆黑球,旋轉間一滴滴極爲純正濃郁的黑暗原力凝成,滴落,落在夜瞳身上。每點黑暗原力落下,夜瞳身軀都是微微一顫,緊接着就會從她身體裡散溢出一縷黎明原力,旋即湮滅。
兩位公爵遠遠看着,不經意間流露出欣羨。每一點黑暗原力都是至精至純,幾乎可以視爲黑暗源點的化身,若是他們能夠得到一滴,對於黑暗原力的理解必然會達到一個新的高度,進而突破目前的位階瓶頸。
連續七滴黑暗原力後,那顆黑球終於化爲烏有,魔皇的聲音也透出些許疲憊,看來消耗非小。
“我能夠做的就是這麼多了。另外,我會把開啓第二重大門的時間推後一個月,希望到了那個時候你能夠恢復。”
夜瞳道:“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了,不需要等待更長的時間。”
“希望如此。這段時間,最好把那些可能會導致你再次陷入險境的事情處理乾淨,我這雖然只是投影,但是這麼來上一次消耗也還是不少。”
“我會考慮。”夜瞳的聲音冰冷。
魔皇也不勉強,只是提醒道:“別忘了你答應過什麼。”
“當然我會記得。”
無盡黑暗散去,威壓消失,魔皇的投影已然遠去。兩位公爵額頭見汗,都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魔皇起於微末,黑暗聖山中他的形象最爲溫和謙遜,然而這種黑暗之處,生死盡掌的感覺,,對於兩位公爵這樣的強者來說,實在是不想多經歷一次。
一名公爵來到夜瞳身邊,道:“殿下,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的嗎?”
“暫時沒有。不過這裡的戰士們有些快不行了,需要救治。”
“好的,我這就去辦。”這名公爵答應下之後,實在有些忍不住,又道:“殿下,魔皇陛下每句話都有深意,您如果還和人族那邊有什麼牽涉,最好還是早些了斷。”
夜瞳寒聲道:“什麼時候輪到你對我指手劃腳了?”
那公爵也不動怒,只是道:“我們畢竟負責保護您,可是如剛剛那樣的事再發生一次,我們也實在無能爲力。新世界大門開啓何等重要,現在卻卡在第二重門上。唉,就是我不說,您也應該知道,議會中早就有不滿的聲音。”
夜瞳冷道:“誰有不滿,儘可來找我!”
另一名公爵本在旁邊靜靜聽着,聽到這裡也忍不住勸道:“殿下,您自己當然是不懼,他們也沒有能力對您做什麼。可是魔皇所說之事,其實已經不算是秘密了,許多人也在向那個方面懷疑。爲了新世界,許多老傢伙已經等了上千年。現在他們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什麼瘋狂的事都做得出來。我聽說,有些人已經打算從人族那邊着手,斬斷您在那邊的聯繫。”
夜瞳眼中寒光一閃,道:“我在那邊還有什麼聯繫?他們又準備如何斬斷?”
那名公爵委婉地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人族既然能夠在這裡找得到您,那麼他們也應該能在人族那邊找到目標。至於是不是真正有聯繫,您也知道的,有時候做一些事情並不需要反覆確認。我想,今天這樣的事再發生一次的話,他們就有更充足的理由採取行動了。”
夜瞳眼底流露的殺意徐徐收斂,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卻更加危險,她一字一句地道:“那你就告訴那些老傢伙,我從來不受威脅!如果他們確實覺得自己活太久了,我也可以幫幫他們。”
公爵輕嘆一聲,道:“殿下,這沒有意義,他們也不是非要針對您。相反,我們也確實覺得您應該認真考慮魔皇陛下的建議,畢竟人族太過陰險,他們想要扼殺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手段也無所用其極。連指極王都出手了,您躲過了這次,那麼下次呢?”
夜瞳面無表情,只是說了句知道了。
兩位公爵對望一眼,知道話說到這裡已經到頭了,於是自去下面救治傷患。整個底修斯古堡的廢墟上,血族精銳戰士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完全爬不起來,甚至有爵位強者都是奄奄一息。
指極王瞬間爆發的恐怖力量根本不是這些下位血族能夠承受得住的,而魔皇投影的出現,則是對他們的再度碾壓。魔皇關注的只是夜瞳的傷勢,纔不會理會這些下位血族的死活,更不會爲了避免誤傷這種小事收斂領域。
夜瞳居處已毀,便移步進入古堡地下。在這裡的地下大廳中央,旋轉着一座厚重巨大的鑄鐵巨棺。
鐵棺浸泡在一汪血池中,池中血液平靜無波,散發出一縷淡淡的甜香。底修斯古堡的鐵棺血池相當有名,是戰時支撐強者戰力的關鍵。當年人族覺醒,太祖率領開國元勳們佔領古堡後,第一件事就是摧毀了鐵棺血池,其後血族奪回古堡,才又花了大量心血重建。
進入大廳,夜瞳便對身後跟着的兩名子爵道:“你們出去吧,三天後再來喚醒我。”
“是,殿下!”
沉重的地宮大門在夜瞳身後關上,她緩緩脫去衣甲,低頭看着自己完美無瑕的身體。她腹部的傷口已經奇蹟般地復原,但是原本受傷的地方,新生的血肉幾乎是透明的,可以看到裡面幾根剛剛復生的骨骼還只有手指粗細,遠未長到應有的程度。這只是血肉骨骼,受損的內臟還根本沒有來得及修復。
在肌膚上,隱隱還有幾縷火苗吞吐,夜瞳雙眉微顰,似是被火焰燒灼得十分痛苦。這是殘留黎明原力所化的火焰,有如附骨之蛆,燃燒不滅。就連魔皇手段,也未能完全驅除乾淨。
夜瞳用指尖粘在火焰上,一點火星就此附着在她的指尖上,不斷燃燒,試圖吞噬她血肉和原力。
她將指尖放在眼前,靜靜看着躍動的火星,片刻後有些自嘲地自語:“還真是下了血本。你們就這麼想我死嗎?呵呵,我好象還沒有招惹過你們呢。”
這點黎明火焰如此難纏,自然非是普通手段,想要爲它附加上類似於黑暗種族詛咒的特性,不光要消耗極罕見的珍稀材料,還要消耗夜瞳自己的靈魂碎片。當年落入軍部之手,慄風水用靈魂磨盤折磨她時,多半還收集了一點她的靈魂碎片。
而現在,隨着夜瞳的再度覺醒,這些舊時的靈魂碎片價值已是無限提升,無可估量。帝國既然捨得投入一點靈魂碎片,又以相當於超品原晶的材料附加詛咒屬性,實是志在必得。
只是有何等深仇大恨,要下如此重手?想要阻止新世界大門開啓,目標並非只有她一個,她也絕不是最好對付的那一個。難道惟一的理由,就是因爲舊日羈絆,因着她心底深處的那一點懷念,以及對人族的一點善意和信任?所以,她是最容易下手的那一個?
夜瞳吹出一縷血氣,熄滅了指尖上的火。而腹部的火還太烈,此刻無法撲熄。只有在鐵棺血池中,經過三日三夜的浸泡,才能徹底熄滅。
指極王爲這一擊做了異常充分的準備, 他或許沒有預計到夜瞳已經成長到可以勉強擋住他一擊的地步,但也沒有忘記預防意外。
這種燃燒不熄的黎明火焰,只需要一小會就可以燃盡她的血肉,從而徹底滅殺她。派出她覺醒前血親殘餘的族人作爲刺客,則是化解她的戒心,讓她輕易踏入陷阱,也讓擔負護衛職責的兩位公爵根本來不及反應。
或許指極王惟一的失誤,就是沒想到魔皇會出現,而且現身如此之快。幾乎是異動剛剛發生,魔皇投影就已降臨。
魔皇本體現在雖不知道在哪塊大陸上,可多半是在魔裔的傳統領地,如此跨越遙遠空間,還深入到血族本土,對魔皇來說也是不小的消耗。他說的一月時間,不光是留給夜瞳,也是留給自己的。
夜瞳打開鐵棺,踏入棺中,緩緩躺下。在鮮血浸沒面容的時候,似是響起一聲幽幽嘆息。
秦陸,帝都。
郊外的一座幽靜莊園中,一位老者正坐在石上,憑溪垂釣。長長的釣線隨着溪水流動不斷飄蕩,午後的陽光透過樹梢,斑斑駁駁地灑在水面上。溪中幾尾小魚在靈動地來回穿梭,偶爾會碰一下魚餌,卻不會輕易下嘴。
老人雙眼微眯,似睡似醒,正徜徉於山水之間,忽聽啪的一聲,釣線斷成了兩截,一縷黑氣沿着斷線而上,纏繞釣杆,直撲老人。
老人雙眼這才睜開,釣杆上火焰一閃,已將黑氣包住,不斷燃燒。火焰雖烈,可是那一縷黑氣卻是格外頑強,燒了許久,才盡數化了。
這一次,老人終於坐直身體,雙眼微眯,自語道:“竟然是他親自出手,難道那個人比想的還重要?”
“您老今天可有漁獲?”
老人頭也不回,道:“你不在朝中理事,跑到這裡來做什麼?天下多少大事,可還不到疏落荒廢的時候。”
站在老人身後的赫然是皓帝。此刻他一身布衣,氣勢收斂,就如普通農夫,絲毫看不出是大秦帝國至高無上的存在。他隨意立着,不去計較老人由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他,也不計較老人近乎訓誡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