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零九 老朋友

熔岩古堡是斯伯克氏族核心領地上存在年代最久的城堡,歷任族長都以此爲氏族中樞,幾千年都沒有遷移過。

這一任族長哈布斯是在公爵之後纔回歸氏族的,一直沒有爲自己另起城堡,因此氏族中樞就等同於他的私人住所了。

然而此時,曾經飄揚的氏族長旗正一一降下,燃燒火焰構成的王冠被捲進了錦緞裡。不過這裡沒有硝煙,也沒有戰火,林立的刀劍上也沒有血跡。

議會戰士正在忙碌,將一面面斯伯克的氏族旗幟取下,疊放整齊,然後在要地換上議會旗幟。古堡街道兩側,無數血族或聚集在街口,或是從門後窗中,默默地看着這一切。

人羣中不乏強者,甚至有伯爵和侯爵。可他們都是臉色蒼白慘淡,沒有出手反抗之意。整個佔領和更換旗幟的過程安靜且順利,佔領軍沒有過分行爲,血族也沒有過激反應。

和暮光大陸上已經發生的多處戰爭相比,這裡確實顯得很不一樣。

城堡頂層,風景最好的露臺上,正站着一個身姿優雅的男子,穿着魔裔風格的正裝,面容完美無瑕。。

露臺上沒有人,整個頂層都沒有人,這至高的位置,就只屬於他一人。

遠方天際,空氣忽然水紋般地波動,走出一個人影。他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一步跨出,隨即露臺邊的半空中也出現了同樣的波動,哈布斯走了出來。

他此刻身上的血色武裝已經卸去,換了一件帶議會徽章的黑色上衣,可還是看得出胸肋部位有不明顯的深色,那是到現在還沒能完全止血的傷口。秦帝的原力屬性不像大多數黎明原力那麼熾熱,可傷入肌理,更加難以驅除。

哈布斯落在露臺上,望着魔皇,沒有行禮,淡淡道:“我這小小領地,竟勞動魔皇陛下親自出手,實是不勝榮幸。”

哈布斯看見了封鎖外空的幾支大公艦隊,也看到相鄰氏族領地上尚未消散的戰火。相比之下,斯伯克核心領地格外平靜有序。這不奇怪,魔皇親臨,在他的威壓之下,就連公爵都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魔皇轉身,微笑道:“哈布斯卿,你來得倒是挺快,我本以爲你多少會猶豫一下。”

哈布斯淡淡道:“這裡是我的氏族,我的領民。若我不回來,恐怕這片土地就會變成所有族人的墳墓了吧?”

都不需要議會部隊動手,魔皇領域足以覆蓋這片核心領地,領域內一切生命都會被扼殺在黑暗中。如果魔皇願意,甚至可以讓他們的靈魂永遠迷失在黑暗中,無法迴歸鮮血長河。

魔皇不置可否,道:“我只知道,血族一直認爲,始祖血脈高於一切。作爲加冕親王,你應該比斯伯克所有族人加在一起份量都重纔對。”

“那只是一部分血族的看法。身爲強者,若不能庇護自己的族人後裔,又有何用?”

魔皇笑笑道:“然而你應該已經知道,夜之女王此時並不能庇護你了。你在這個時候回來,什麼都改變不了。看來這座城堡裡有什麼,是你覺得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啊!”

面對魔皇那如能穿透一切的目光,哈布斯緩道:“在您的威能之下,我這裡有什麼,您不是都十分清楚嗎?如果您要拿走,也無人能夠阻止。而我,只是在我認爲應該的時候,在應該在的地方,做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魔皇嘆了口氣,道:“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是值得讚賞呢,還是太傻。”

哈布斯道:“如果梅丹佐也能象我這樣蠢,那你們絕不會在暮光上有今日的進展。”

“他可覺得自己是最聰明的一個,實際上,我們的幾位大君也是如此認爲的。”

“我說過,那只是一部分人的看法。”

魔皇點了點頭,道:“那麼,哈布斯卿,你可知道,我爲什麼要發動這場戰爭?”

哈布斯站着,從對面這個男人的眼中,他看不到任何起伏的波瀾,彷彿說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現在想來,這位至尊似乎總是這樣一副不嗔不怒的清淡模樣,哪怕上位者絕不會容忍的無禮和冒犯,對他來說都從不看在眼中,因此給大多數人一種溫潤平和的錯覺。

然而,無論魔皇是何表情,以何姿態,只要是他口中說出的話,都有可能震動整個永夜。

忽然之間,哈布斯有種感覺,或許一直以來他都低估了魔皇。或者說,整個永夜世界都低估了他。

夜之女王一直高高在上,從血脈出身,到威能,到氣質容貌,她都是如此完美至無可挑剔,她的威望已經跨越了種族。與她相比,無論魔皇還是蛛後,甚至上古時期的至尊們,都黯然失色。

或許正是因爲皓月之下,必有陰影,所以人們會忘記了魔皇是怎樣一步步從一個資質出身都平淡無奇的年輕戰士,爬到主宰整個魔裔世界的至尊之位。

在三位至尊中,魔皇是最平易近人的一個,他最年輕所以也相對活躍。誰也沒有想到,正是因爲他的活躍,竟在暗中做出瞭如此深遠的佈局。

哈布斯離開暮光大陸不過三天,而戰前從林納德那裡得到的消息可以推斷,這裡的戰事爆發不會超過兩天。在血族大本營,被如此大範圍地一擊就潰,有梅丹佐背叛的原因,可絕對不會是唯一原因。

血族內部新舊兩黨傾軋千年,梅丹佐也有反對者,並不能完全一手遮天。而議會內部,雖說聖戰存在了萬年,可眼前對血族的這場全面戰爭並不是聖戰,狼人、蛛魔又不傻,也不會一夜間就佔到魔裔一邊。

這是一個精緻細密,謀劃了不知道多久的計劃。

然而戰爭已經爆發,魔裔在最開始就取得了決定性的優勢,到了這個時候,戰爭的理由可以說重要,也可以說不重要了。

哈布斯不太明白,魔皇爲什麼要花時間和他費這個口舌。

魔皇道:“事實上,哈布斯卿,你不用這麼敵視我,這場戰爭並不是爲了消滅血族。”

哈布斯冷笑,“不是爲了消滅血族?梅丹佐背叛,青之君王應該是隕落了吧,黑暗福音此刻多半凶多吉少,如果我猜得沒錯,另外在沉睡的始祖也不會有醒來的可能。至於我,既然回來了,也就沒打算活着離開。沒有了始祖血脈的血族,還是血族嗎?”

魔皇耐心地道:“我不是爲了消滅始祖血脈,而是淨化。”

“淨化?”哈布斯依舊冷笑。

魔皇緩道:“哈布斯卿,你對鮮血長河的遠去有何看法?”

哈布斯皺眉,雖然知道此事必然在魔皇面前無法保密,可聽他明確問出來,依然讓人感覺很不舒服。然而對所有血族真正上層來說,鮮血長河的遠去纔是真正的心腹大患,與之相比,哪怕是眼前的全面戰爭,恐怕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鮮血長河因何遠去,連女王陛下都不知道,難道您找到了原因?”

“不是找到,只是猜測。”魔皇仰望虛空,就像他也能穿透世界壁壘,看到那條號稱黑暗動脈的鮮血長河,道:“鮮血長河開始遠去,其實是始於人族出現在我們視野中。”

哈布斯眉頭緊蹙道:“那只是時間上的巧合,而且黎明在力量譜系上出現的時候,黎明生物也不止人族一種。”

“是巧合嗎?當血族的食譜中出現人族之後,第十三氏族的印記也就消失了吧。”

“這兩件事之間,似乎沒有聯繫。”

魔皇笑了笑,也不多爭辯,只是道:“第十三氏族的印記,才應該是鮮血長河印記中最靠近黑暗本源的吧?比你的黑火更加純粹,黑火的核心還保留着血氣的模樣,它卻是可以完全轉化形態了。”

哈布斯愣了愣,所有始祖都失去了對十三氏族的記憶,他是新生的始祖,更沒有這方面知識。他隱約有些不安,不知道是因爲魔皇說出這麼多血族秘辛,還是因爲魔皇接下來要說的話。

魔皇並沒有讓他的猜測停留太久,道:“人族是天然的黎明生命,當血族的食譜上出現人族之後,血脈也就受到了黎明原力的污染。第十三氏族,正是因此消亡。”

“這只是……猜測。”

“或許吧。這個世界是黑暗的,但是真正的永夜在人族出現的那一刻,就漸漸迷失。一開始,人族的存在和那些普通的動物植物沒什麼區別,所以大家都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即使力量譜系上出現了新原力,也沒有人把他們聯繫起來。”

“長久以來,我們的世界中黎明原力不斷增加,而黑暗源點則持續受到黎明原力的污染,漸漸失去本來面貌。直到一千多年前,日積月累的侵蝕超過臨界點,黎明叛亂,而血族,作爲人族的第一個庇護者,其實也受到了懲罰,那就是鮮血長河的遠去。”

哈布斯面容嚴肅,“您是說,黎明原力是導致鮮血長河遠去的原因?”

“這是我的猜測。”

以魔皇身份,肯將這個猜測訴諸於口,想必已經有了相當把握。然而哈布斯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又轉爲平靜,道:“不管怎麼說,我都是血族。這場戰爭,理應有我的一份。”

魔皇卻並沒有動手的意思,道:“哈布斯卿,我不是想要血族滅亡,只是想要恢復上古時代的純淨。受到清洗的都是被污染者,而且無法逆反。我也沒有對所有血族動手,在暮光之外,你們其它大陸上涉及的範圍很小。”

“戰爭已經打到這一步,我沒有辦法相信你的話。”

“事實上,上面那個推測,你是我目前唯一告知的血族。你知道,梅丹佐那些人,是怎麼被說服的嗎?”

哈布斯冷冷道:“不是被收買?”

魔皇笑笑道:“如果不是被說服,收買有那麼容易嗎?”

哈布斯出人意料地回答,“我不想知道。”他擡起手,血氣自手腕繚繞而上,血色武裝若隱若現。

魔皇嘆了口氣,他負手而立,沒有絲毫動作,威壓卻瞬間覆蓋露臺,直接把哈布斯的血色武裝壓了回去。“梅塔德隆,我親愛的老友,你還是這樣固執。”

哈布斯脊背撞在露臺石牆上,原本就蒼白的臉色閃過一絲不正常的紅色。聽到魔皇說出的那個名字,他整個人都僵硬了一下,然後才站直身體。“我不是覺醒者。”

魔皇道:“夜瞳也好像不是真正的覺醒者。你們真不覺得這些都是你們聖河出的問題嗎?”

哈布斯沒想到這事會被魔皇拿來做爲憑據,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梅塔德隆,除了你之外,我已經沒有冒險者時期的老朋友了。”魔皇的聲音十分柔和,像是在春日花園中與友人絮絮而語,彷彿哈布斯剛纔的兵戎相向不曾存在過。

魔皇當冒險者的時候,還是一個普通戰士,要說稍微特別點的話,他同時是個遊吟詩人。而那個時候斯伯克雙胞胎裡的哥哥據說資質平庸,唯一聞名的是音樂天賦。凱恩和梅塔德隆認識的地點,就是在一箇中立領地貴婦人的沙龍上。

哈布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要用那個名字稱呼我。”

魔皇從善如流地道:“哈布斯,如果你不想聊過去,那麼烽火大陸上那個實驗室的成果,還不能讓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哈布斯道:“無論如何,我從沒想過要背叛鮮血長河。”

魔皇道:“可是你真的甘心嗎?明明雙胞胎有着相同的天分,明明是骨血相連的兄弟,但是可以給你們走的路卻只有一條,非此即彼。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你們同樣優秀卻結出惡果,不是兄弟倆只有一份糖果,你讓一讓薩麥爾就好,而是若要得到完整的印記力量,加冕者必須吞噬自己的兄弟。”

哈布斯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傷疲交加讓他沒能控制住身體,晃了一晃。

魔皇輕嘆一聲,“當我聽說你在才兩百歲的時候去沉眠,就知道你不會再醒來。可是看現在的樣子,你覺醒了,那就意味着,薩麥爾把自己的力量融合給了你。”

哈布斯緩緩道:“凱恩,你總是能看到人心,然而……”

魔皇第一次沒有講究禮貌,打斷了哈布斯,道:“鮮血長河恢復到上古時代,就不會再發生這種悲劇。”

哈布斯已經能夠猜到魔皇是怎麼說服那些背叛者的了。實際上,可能誰都不知道鮮血長河恢復之後,是不是就解決了所有問題,但是千年沉寂的時間太長了,偶爾出現一兩個寵兒,非但沒有燃起希望,反而令大多數人絕望。

哈布斯沉默片刻後,道:“你的說辭倒確實足以說動他們。不過你我都知道,鮮血長河遠離的原因,仍然只是一個猜測,我不覺得這些能夠讓我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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