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刀刃劃破皮膚,穿透胸膛,剖開血核,最終停在血核中央。一滴包裹着金色晶粒的血珠沿着雪亮刀鋒滾了出來,掉入夜瞳口中。
頃刻間夜瞳身上的血氣就迅速濃郁起來,甚至在體表形成一層淡紅的薄霧,隱約有點點金芒載沉載浮。過了一會兒,夜瞳的呼吸漸漸穩定,再也聞不到那讓人心寒的馨香。
千夜再次感知她的體內狀況,見血核得到源血強大力量的補充,已經開始修復,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看了看周圍環境,選中一個新出現的縫隙,後面有一塊獨立小小空間,任何人想到那邊去,就必須經過溶洞大廳和一段被堵死了半截的通道。
千夜抱起夜瞳,但是尚未站起,就臉色煞白,雙腿一軟。他用手肘支住地面纔沒有摔到夜瞳,而另一隻手試圖撐住身體,卻差點一頭栽下去。平日可以控制到最末端肌肉的身體,現在顯得十分陌生,變得異常無力。
這是血核受到重創的後果,千夜深吸了一口氣,靜待突如其來的昏眩過去。他這一掙扎,胸膛上不大的傷口迸裂開來,鮮血涌出,沾溼了敞開的外套。
千夜重重咳了幾聲,口中也噴出許多血沫。他用手壓住胸前傷口,體內的暗金血氣和紫色血氣好像感知到本體受了重創,都從符文中躥出來,圍繞着血核一圈一圈遊動,不斷吐出絲絲生機,試圖修復血核表面的裂痕。
片刻後千夜感覺好了一些,胸膛上的刀傷已經不流血了,不過血核的創口卻沒有那麼容易癒合。他一點一點站起來,把夜瞳挪到看好的隱蔽空間裡。
千夜將夜瞳放平,讓她躺得舒服些,再仔細拭去她臉上所有灰土塵埃,靜靜看了一會,然後慢慢站起,有些艱難地拖着東嶽,向大廳外走去。
千夜在幽深的通道里找了個陰影覆蓋的角落,靠着洞壁坐下。他在安度亞空間中翻了翻,終於找了一盒煙出來。千夜抓過軍刀將菸捲小心地剖開,在裡面加了整管的強化型興奮劑,再重新卷好,點燃。
這麼簡單的動作,他卻控制不住手的顫抖,做得很是困難。這是因爲身體的無力感尚未完全過去,現在千夜總算知道血核受到重創的滋味了,就像身下有一個無底的黑洞,力量在不斷下墜。
千夜把煙湊到嘴邊,深深吸了一口,頓時一股如針刺般的辛辣直灌入肺中,嗆得他又連咳了幾聲。不過隨着過量興奮劑入體,他立時覺得精神一振。
在宛若迷宮般的通道中,一名帕斯氏族的子爵正在高速奔跑,時時會停下來,查看洞壁和地面殘留的痕跡,臉上逐漸顯露出興奮,因爲夜瞳留下的蹤跡越來越多,說明對方傷勢越發沉重,而他正逐漸追近。
夜瞳已被愛德華重創,要不是有着血脈潛藏能力,可以直接通過許多兇悍巨獸的領地,早就被追上了。而這名子爵本身也是潛行隱匿的好手,經過長距離的追蹤後,反而是實力平平的他甩脫同族強者,單獨追了上來。
眼見一件大功就要落入自己手中,這名子爵忍不住露出興奮又殘忍的微笑。
咣噹一聲,前方通道盡頭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嚇了子爵一跳。他竟然絲毫沒感知到前方有生物的氣息?血族子爵反應也不慢,一個急停閃入旁邊幾根石柱的陰影,先把自己行蹤藏好,才向通道盡頭望去。
就和這個地下深度的其它通道一樣,前方黑漆漆的,只有一種不知名的菌類發出綠瑩瑩的幽光。這樣若有若無的光芒還不如全然黑暗,讓天生擁有夜視能力的血族子爵都只能勉強看清通道盡頭的情況。
在通道中央,斜插着一把重劍,劍後站着一個人。這個距離上,血族子爵也只能勉強分辨出那似乎是個男人,長相和種族就一概看不清了。
血族子爵自覺一路過來時刻保持着潛行狀態,又是被聲音驚動後立刻匿蹤,照理說對方不大可能已經發現自己,應該只是湊巧出現在這裡。
但這條通道是一個彎道盡頭,從前方發光菌類延伸的走向看,再過去可能又是一個溶洞大廳,也就是說這是追上夜瞳的必經之路。
子爵雖然不太想節外生枝,但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他估算了一下距離,拔出短/槍,緩緩注入原力。
通道盡頭,千夜又點上一根菸,狠狠吸了一口,才說:“出來吧,別藏了,早就看到你了。”
血族子爵頓時一驚,對方說的是通用語,聽這用詞習慣和口音應該是人族。然而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中,血族感知手段比人族多,感知範圍也更廣,沒道理被對方先發現。
但既然行蹤暴露,那麼用短/槍效果就不大了。血族子爵索性走出陰影,將短/槍插回槍套,拔出佩劍,獰笑道:“本來想讓你死得舒服點,可你既然自己找不痛快,那就怪不得我了。不過你還有一個機會,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有一名黑髮黑瞳的女血族不久前剛從這裡經過,你見過嗎?”
看着快速接近的血族子爵,千夜並沒做戰鬥準備,只是一邊抽菸,一邊向身後一指,“你是說夜瞳嗎?她就在那邊不遠。”
血族子爵頓時大喜,“真的?有多遠,她的狀況怎麼樣?”
一連串問題拋出來後,看着千夜似笑非笑的眼神,這名血族子爵才意識到情況不對,驚道:“你是人族!怎麼知道她叫夜瞳的?你還知道些什麼?”
千夜再吸口煙,才說:“我還知道,你不需要這些問題的答案了。”
血族子爵臉色頓時一沉,冷道:“我也覺得,你最後這根菸抽得太久了。”
“這根菸啊,它有很大用處。”千夜說着,向血族子爵露出了一個澄澈剔透的笑容。
血族子爵心中乍起警兆時,耳中忽然聽到了隱隱的大海波濤聲!無法形容的巨大壓力憑空落在他身上,他大叫一聲,身周血氣只是一閃就消失了,隨即雙膝一沉,重重跪倒在地。
千夜單手提起東嶽,在血族子爵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一劍當頭斬下,將他居中劈成兩半。
東嶽繼續落下,大半劍鋒都深深沒入地面。千夜也不拔出來,而是鬆開劍柄,抽出吸血刃,走到血族子爵的屍體旁,俯身看了看。可惜的是,這一劍落點太準了,就連子爵的血核也一分爲二,千夜下手再快,能夠汲取的精血也不到原本的三分之一。
千夜聳了聳肩,提醒自己以後要對劍式做適當修正。不過有了這些精血補充,他頓時感覺整個身體下墜着的無力感減輕許多,由於消耗太大遊動開始遲緩的暗金血氣和紫色血氣也好像喘過一口氣來,不過距離沸血狀態還十分遙遠。
一直在指間燃燒的捲菸這時到了盡頭,千夜把只剩火星的菸頭彈掉,然後又點燃一根。他沒有坐下,依然斜靠洞壁站立着,每一根菸都是一劑強力興奮劑,刺激着他疲累欲死的身體保持戰鬥狀態。
忽然通道中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吃相真難看,你是哪個氏族的後裔?”
聲音響得十分突然,而且不太好判斷距離,也沒有看到人影。不過千夜並不顯得意外,似乎早就知道有這樣一個人躲在旁邊。
他依舊不急不忙,仍是左手夾着煙,吸血刃在右腕上一個盤旋收回刀鞘,然後右手握住東嶽劍柄,卻並不提起,只是淡淡地道:“這個鬼地方,有得吃就好,哪還管得了吃相好不好看。”
黑暗中步出一個面容威嚴的血族老人,身上禮服一塵不染,即使在經歷了這樣漫長的戰鬥,他衣服上每顆鑲嵌着寶石的扣子依然擦得雪亮。
這是最老派的血族,領口帕斯氏族徽記由各色寶石拼接而成,明顯是大師級別的手工。他看着千夜,眼中即有鄙視和輕蔑,也有隱隱的忌憚。
血族老人和那名死去的子爵差不多同時來到現場,子爵當然覺察不到他這個伯爵的行蹤,他本也想讓子爵先上,看看千夜虛實,不料對方一劍就把子爵斬殺,讓他根本來不及施以援手。
不過血族伯爵越看越是困惑,他本以爲千夜是個人族,那一劍顯然是用黎明原力驅動的。但接下來居然看到千夜拿出吸血刃汲取子爵的精血,這讓他差點以爲自己的感知又被這個鬼地方扭曲了,可千夜的回答卻證實了他沒看錯。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對方是血族和人族混血兒,已經覺醒了聖血血脈,卻還沒有把黎明原力完全吞噬掉。這個猜測讓血族伯爵眼中輕蔑之色更濃,雜血在血族社會中根本沒有什麼地位,他們可能會獲得一些奇怪的能力,但註定無法突破到伯爵以上成爲真正的強者。
“我是帕斯氏族的羅賓遜伯爵,你是何人,與夜瞳有什麼關係?把她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千夜笑了,“你們帕斯氏族的人都一樣喜歡自說自話嗎?”
“我從不跟人開玩笑。”羅賓遜面若寒霜。
“我也不喜歡開玩笑。”
“說出夜瞳在哪,否則的話”
“不用否則了,動手吧!”
羅賓遜臉上閃過怒意,拔出殷紅的細劍,手腕一抖,劍身振動,竟發出宛若合唱般的高亢歌聲,指向千夜。
千夜微微一笑,緩緩拔出東嶽,毫不起眼的劍鋒擡起,每一個動作都有凝練如山般的威勢。
莫名的心悸又一次在羅賓遜心中浮現。他爲人素來謹慎穩重,並且以過人的危險直覺而著稱。此刻心有異樣,再仔細觀察千夜的表情,忽然就覺得對方的笑容裡面好象隱藏着什麼東西。那似乎是得意?
羅賓遜立刻停步,盯着千夜,緩緩地說:“你受傷了。”
千夜灑然一笑,道:“這誰都看得見。”
羅賓遜雙眉慢慢鎖緊,一聲冷笑,“你想要我立刻動手嗎?也許再過一會,你自己就會倒下了吧。”
“那你就等一等好了。”千夜顯得心平氣和。
這樣一來,羅賓遜反而心裡有些沒底,狐疑地看着千夜,不知道他是否以退爲進,其實想要拖延時間。
就在沉吟難決之時,羅賓遜後背忽然升起一道寒意,有如一根冰線,自腰際一路上行,一直爬到腦後。一時之間,他竟分辨不出這是真實的寒意,還是殺機帶來的錯覺。
羅賓遜猛地轉身,望向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