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匆匆告辭,忙着回去修改祁遠的命格去了。
照這些筆墨文人酸不拉幾磨磨蹭蹭的性子,落瑤估計她一時半會兒修改不完命格,於是暫時把這些事情放一邊,晃悠着回吉祥店鋪。
珍珠比她回來得早,正在院子裡吐沫橫飛地跟大夥兒描述剛纔大街上的場景,所有人聽得聚精會神,沒人注意到落瑤依舊回來。
林嬸本來是在裁布料,手裡的剪刀未曾放下,她聽到落瑤被殺手綁架的那一段時,手裡猛地一抖,好好的一塊布被剪成兩半。
她都忘了放下剪刀,直接衝過去問珍珠:“後來呢?後來呢,陸瑤她沒事吧?”
珍珠被她手裡明晃晃的剪刀嚇了一大跳,退後一步說道:“你別激動啊,你聽我講,精彩的還在後頭呢。”
鼕鼕聽得小臉一會兒白一會兒青,雙手緊握成拳,眼眶直泛紅。
林方遲也好不了多少,僵硬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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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大哥揮着手裡的斧頭劈開一根柴,大聲道:“這年頭,光天化日的就能遇到這樣的敗類,這傾玉城的治安也太不像話了,這衙門府和那些當官的都是幹什麼吃的。”
……
一句話把所有當官的人都圈進去了,那些躺着中槍的官老爺也挺可憐,忙了大半年到頭來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情,真是“一年辛苦勞作,一天付諸東流。”
落瑤聽不下去了,她怕珍珠還未講完,這裡的人都要有心臟病了。
“我沒事,你們看,我不是回來了嗎?”
衆人這才發現落瑤,同時舒了口氣。
林嬸扔了剪刀衝過來,她一眼看到了脖子上的傷痕,嘴裡不停道:“可憐的孩子,疼不疼啊?”隨後馬上安慰她,“人沒事就好,明天我去買點人蔘燉來咱們補一補。”
落瑤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我真的沒事。”不同於凡間的牲畜,人蔘這一類上品因爲體內沒有濁氣,一旦修煉成仙直接位居一階神品,她可不敢吃了它們。
“要的要的,你還跟我客氣什麼。”
……我真不是客氣啊。
鼕鼕揮着小短腿,撲過來緊緊抱住她,兩眼淚汪汪:“孃親,你不知道,剛纔聽珍珠姐姐說的時候,真是嚇死我了,”抹了一把眼淚,道,“這些凡人也忒不靠譜了,我想過了,爲了你的安全,我們還是迴天上去吧。”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着急就把話都抖了出來,落瑤眼皮跳了跳,心虛地看了看四周。
周圍一片安靜。
林嬸嘆了口氣,不無愛憐地摸着鼕鼕的頭,道:“這娃子,肯定嚇壞了,這說的什麼胡話呢。”
衆人都同情地看着他們娘倆,就連紀大哥這樣的壯漢子,竟也露出溫柔的神色看着鼕鼕。
落瑤沉默了一瞬,飛快地牽着鼕鼕回房。
在房裡,她反覆跟鼕鼕保證不會再遇到這樣的意外,鼕鼕才勉爲其難答應她繼續住這裡。
她哄了鼕鼕吃完晚飯睡覺,自己也早早睡了,明天的事情,還是明天再想吧,反正祁遠暫時還在傾玉城不會離開。
第二天,落瑤把前些日子給段詢做的衣服找了出來,一些有錢人在店裡都有一個屬於各自的櫃子,用來放剛做好的或者拿來熨洗的衣物,每個都上了鎖,這些達官貴人的衣服每件都價值不菲,要是有個什麼差錯,整個店鋪連人賠進去都不止,這樣上了鎖,就放心多了。
其實這個提議也是落瑤來了之後跟林嬸提出來的,林嬸當時就誇落瑤思慮周全,就採辦了十幾個櫃子,專門闢了一處廂房擺放。
落瑤找到段府的櫃子,是一個精巧的梨木雕花櫃,落瑤讓珍珠打開鎖。
隨着清脆的一聲開鎖聲,珍珠打開精緻的鎖,嘴裡還不忘調侃落瑤:“陸瑤姐,瞧你對這衣服萬般呵護的模樣,是不是睹物思人啊?”
落瑤不理她,輕手輕腳拿出這件衣服,放到桌子上,來來回回親自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差錯,才小心翼翼地包好,瞪她:“胡說什麼,”她學着二哥的樣子,伸出一個手指戳了戳珍珠的頭,“一個小丫頭片子,腦袋裡整天裝了些什麼。”
珍珠躲開她的手,順了順被戳亂的頭髮,無意識地把一縷頭髮捋到身前,這是很多女孩子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我原先是不知道你跟段侯爺認識,早知道就不用眼巴巴地起早去拍賣會,陸姐,我看侯爺對你挺好的,連那個平日裡鼻孔朝天的貼身侍衛都對你挺好,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動心麼。”她說的貼身侍衛應該是阿灼吧。
落瑤無奈地笑了笑:“侯爺對我好是因爲我以前於他有過舉手之勞,這和動不動心有什麼關係?”
珍珠又用一種像看古董一樣的眼神看着她:“放着這麼大個未婚的俊男在面前,你居然沒有一點感覺?”隨後酸溜溜地道,“陸瑤姐,你是陸家的大小姐,從小見慣了青年才俊富家公子,自然不稀罕了,哪像我們,哎。”說着說着,故意嘆口氣。
落瑤心道,有些人表面風光無限,心裡卻污濁不堪,而有些人雖然長得普通,心裡卻是熱血心腸,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個人的好,豈是光看表面就可以看得出來的,像段詢和章仇沫這樣常年在官場商場打滾的人,哪個不是善於攻心計猜人心,誰能保證他們個個出淤泥而不染,看着溫文爾雅的溫潤公子,內心怕早就是修煉成精的狐狸心了。
當然,這些話可不能當着珍珠的面說,這個段詢的鐵桿粉絲,若是聽到她心裡的真實想法,肯定會跳起來和她拼命。
落瑤想歸想,嘴上卻說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有些人,你只是沒有看到他的好罷了。”珍珠不屑地撇撇嘴。
落瑤本來想把話題往紀大哥身上引,看到珍珠這幅表情,放棄了,說道:“這衣服既然已經完成了,就要儘快給侯爺送去,紀大哥下午沒事的話就麻煩他跑一趟好了。”
“他除了砍柴還能有什麼事情,就讓他去好了。”
“對了,如果再做一件侯爺那樣的,這樣的布料還夠不夠?”
珍珠想了想,說道:“應該夠,上次林嬸說要多準備點上好的綾羅,以備不時之需,所以同樣的款式都買了兩匹。”頓了頓,問,“是誰要做這樣的衣服?”
落瑤笑了笑,說:“章仇墨冰。”
珍珠作了個誇張的口型:“爲什麼要做一樣的衣服?不怕撞衫嗎?”
落瑤似乎也有點想不通,不過沒怎麼在意這些小事情:“也許章仇沫覺得麻煩,碰巧覺得侯爺的眼光不錯?”
珍珠還是無法理解地維持着剛纔的表情:“衣服可是每天要穿的,要是跟別人一樣,我可受不了。”
落瑤不置可否,“也許商人有商人的想法,他們覺得人家花了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做衣服,他直接撿現成的,享受別人的勞動成果,豈不是省了很多時間很多事情?”
珍珠的嘴巴足足可以塞得下一個鴨蛋:“這,這也可以?那他就一直按着人家的想法過日子?”
落瑤點點頭嗯了一聲:“他想過什麼樣的日子我倒不清楚,不過,商人的時間金貴得很,何況是章仇沫那樣的大老闆,恨不得用金錢買時間,所以,就沒時間花心思在穿着上了吧。”
珍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兩人正交談間,院門傳來敲門聲,原來是段府派家僕送東西過來。
落瑤謝了一聲,是一個信封,捏了捏,裡面估計是張請柬,她聞到指間纏繞着一股淡雅的墨香,上面高貴而尊雅地寫了簡單的幾個字:陸瑤姑娘親啓。
落瑤一拍腦袋,對家僕笑着說道:“你來的正好,我們正打算下午給侯爺送衣服,勞煩你順帶回去吧。”
落瑤讓珍珠把衣服拿出來,又跟家僕道了聲謝,目送他離開。
人還未走遠,珍珠就忍不住叫嚷,一定要當着她的面拆開。
落瑤無語地打開信封,請柬設計得非常精美,大紅的燙金封面,裡面是粉色的羅紋紙,封面與裡面的羅紋紙都打了個孔,上面穿了一枚玉色的流蘇,把兩者巧妙地連在一起,不用擔心裡面的羅紋紙掉出來。
還未看裡面的內容,珍珠就哀嚎了一聲:“不會吧,難道是侯爺的結婚帖子啊?”
“……”
倒是家僕乾笑了一聲,道:“我們侯爺都還未定親呢,沒那麼快結婚。”
珍珠不好意思地對他笑笑。
她一遇到段詢的事情就不正常,落瑤已經見怪不怪。
她倒是自小就非常喜歡別緻的東西,在這種地方,這樣名貴的紙本身就不多見,上面的字更是讓它錦上添花,“本人茲定於下月初三,設宴城東段府,誠邀陸瑤姑娘同樂,望屆時移步寒舍,令蓬蓽生輝。”
謙恭的語氣,靈動的筆法,用墨雖濃,而靈活不滯。
有如其人,豐腴勁秀,神采形質皆俱。
落瑤見過段詢的字跡,認出這是段詢親筆所寫,但是比起那幅他寫過的《令海賦》,這次請柬上的字似乎有點中規中矩,看不出風格,看不出心情,也許這才符合段詢平時的性子,在私下裡他可以是一個摯友與你惺惺相惜,無所不談,在官場上又戴上那張八面玲瓏的面具,與人說人話,與鬼說鬼話,把心底裡的一切玲瓏心思都藏在那張面具之下。
落瑤拿着這張精美的請柬對着陽光看,心裡直嘆,光是這一張薄薄的紙,都可以拿來珍藏甚至拍賣,可是拍賣會那天用的卻是緋青公子慕楠的作品,雖說慕楠的畫技自成一派清逸拔俗,被譽爲四公子之一必然有其與衆不同之處,可是與侯爺相比,恐怕還少了些氣魄與火候,爲何段詢要把慕楠的畫作拿出去拍賣而掩蓋自己的鋒芒,落瑤不得而知。
珍珠在旁邊嘖個不停,一臉的羨慕。
落瑤笑罵道:“看你這花癡的樣,這帖子給你留作紀念吧。”
珍珠驚喜地叫了起來:“真的?那我不客氣了。”說完接過請柬,怕落瑤後悔似的,當寶貝一樣貼在心窩口,蹦蹦跳跳着回自己到房間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