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西斜,已經是二更天,齊毓殤雙手揹負在身後,沿走廊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這裡是明月閣後面獨立的院落,四周都是明月閣的五層小樓商鋪,後面沒有開窗,也僅有東面商鋪的暗門可以進來,隱藏隱秘,潑水難入。
但也有弊端,萬一被人打開暗門,將人堵院子裡,那就是插翅難飛。
所以這個分舵建成之後,洛千歡特意請能工巧匠在書房後開了密室和逃生暗道,只有她和阮不悔、齊毓殤知道的密室暗道。
院中種植着各種耐寒花卉,花香在鼻尖繚繚繞繞劃過,沁人心脾,讓人精神一震,疲憊盡消。
路過洛千歡的房門,望見裡面明滅的燭火,他腳步頓住,目光糾結。
表明心跡後的兩人一直同塌而眠,雖然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但來到明月閣,洛千歡的房間是形同虛設。
今日的燭火,一定是爲阮不悔而燃,他突然想知道,阮不悔這一個多月經歷了什麼,爲何會那麼讓人心疼?
既然俠客山莊遇見凌靖南,他怎麼會讓她重傷之後勞碌奔波?
那個男人,對阿梅那麼癡心,怎麼可能放心?
正躊躇着要不要到窗下偷聽,裡面卻傳出兩姐妹的交談聲,她們沒有任何避諱的說着,也沒控制聲音,所以不用靠近偷聽,他的功力也聽得無比清晰。
“不悔,別在意,他們都不知道你的心殤!”洛千歡在安慰悲傷的人兒,隱隱的,他似乎還聽到女子壓抑的哽咽。
他的好奇,已經有洛千歡問了出來,她說,“不悔,怎麼回事?你的傷這麼嚴重,小叔叔怎麼放心你一人亂跑?那個老東西真他媽的該死,在燕京的時候,你就該讓我去殺了他。”
洛千歡的聲音裡,全是冰冷戾氣和嗜殺決絕,聽得他心頭酸酸的,又有些好奇,那個人竟激起她胸中殺氣,想來對阿梅的傷害,深到無法挽救!
“我答應南哥哥,中秋去燕京跟他一起過,順便探望太皇太后和幾位老朋友,他才同意我離開的!”這是阮不悔的聲音,清冽裡還帶着些許驚恐,應該是那個人帶給她的恐懼,還沒有完全消散。
但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恢復鎮定,也是她這些年習慣了壓抑,練就了一副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涼薄心態所致。
“小叔叔太過分了,你還傷着呢。”洛千歡義憤填膺的大聲嚷嚷,伴隨的還有她猛拍桌子的聲音,齊毓殤有些心疼她白嫩修長的小手。
那麼大力的拍桌上,疼不疼?
“若非他要保護皇上,他又怎能不來?若非他輕功跟不上,你認爲我甩得掉他?”阮不悔的聲音帶了笑意,似乎跟凌靖南之間的關係有所緩解。
齊毓殤眉梢微微上揚,看來他跟靖王殿下說的那些,他都記住了,不然會這麼快將阿梅拿下?
凌靖南,這次你可欠我一個人情哦!
他志得意滿想着,房裡的洛千歡已驚訝得差點把桌子掀了,杏眼瞪得的,驚訝爬滿俏臉,“你的意思是,小叔叔本來跟着的,你把他給甩半路上了?”
天哪,太有勇氣了!
縱觀列國,敢這樣對待戰神的,她阮不悔絕對是迄今爲止還活蹦亂跳的一個啊。
小叔叔,我爲您默哀,您老多保重。
追妻尚未成功,小叔叔您仍需努力!
“沒有甩半路上!”阮不悔偏着頭很認真的想了想,正色道,“離開俠客山莊一百里不到,我就看不到他了!”
噗!
洛千歡一口老血噴了二里地,拍着玲瓏有致的,驚秫的看着一本正經的某人,“小不悔,這還不是半路上嗎?”
“俠客山莊距離聖京有萬里之遙,半路上,最少也要五千裡才行!”
洛千歡深呼吸再深呼吸,才能忍住大笑的衝動,阮不悔你太、太有才了,這話也說的出口,你、你不愧是我洛千歡的姐妹!
腦補到清冷人兒一本正經的樣子,廊下的齊毓殤努力憋着笑,嘴角抽搐,臉頰扭曲,俊臉漲得跟豬肝似得,差點岔了氣。
“對了,明天你爲什麼讓我一個人去引華銳?你不去嗎?”這個問題在胸口縈繞了好久,洛千歡終於問出口。
“我怕我去了,他不肯中計,這幾年我們倆名聲在外,我們一起出現就是硬搶,而不是智取了!”
“也對,不過你把你的子玄借給我!”
“做什麼?”
“保護林航安全。”
“你不覺得大材小用嗎?子玄可是大師兄親手教出來的,心智雖然不如我們,但他勝在專注,武功已經在路雲聶毅他們之上了!”
“沒辦法啊,手底下現在能用的人太少了,要不,小不悔你借給我幾個?”洛千歡興沖沖的。
“北齊的風月商行我已經交給你的齊美人,你讓他直接去調人就是,幹嘛找我借?”阮不悔盯着她,神色微妙,“別告訴我,你們倆吵架了。”
“吵架?怎麼可能?”洛千歡大笑,張狂道,“齊美人對我言聽計從,纔不會跟我吵架呢,這一個多月來我們關係好着呢,你別把男人都當成你的南哥哥,木頭疙瘩似得,無趣!”
“你是說齊師兄很有趣嗎?”被她誇張的樣子逗笑,阮不悔心情莫名好起來。
只要看到洛千歡,她的心情都會很好,洛千歡也有這樣的感覺,只要跟阮不悔在一起,心情都會莫名好起來。
門外的齊毓殤聽不下去了,這兩姐妹的談話,跑得越來越遠,不過兩姐妹心情不錯又興致高昂的,他還是不打擾了。
放輕腳步從門外走過,他回到房間,看到房中熱水,眼底染上笑意。
只有洛千歡,纔會這麼貼心的給他準備沐浴的熱水,並且滴入顧瀟凡研製出來的藥水,雖然修爲到他這個階段,往上升已經十分困難,但緩解疲勞、舒緩緊繃的身體,還是很有效果的。
沐浴過後換上睡袍,將房裡收拾乾淨已快到三更,齊毓殤想,隔壁的兩姐妹許久不見,定然有很多悄悄話要說。
今晚,自己恐怕要孤枕難眠了。
關門熄燈,剛躺,重物陡然落在身上,淡淡的冷梅香竄入鼻孔,齊毓殤扶額輕嘆,“阿歡,你能不能別搞突然襲擊?”
“你怎麼知道是我?”洛千歡趴在他身上,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黑暗中的杏眼閃爍着好奇。
她特意穿了不悔的衣服,還帶了梅花香味,黑暗中他怎麼開口就叫出自己的名字來?
難道,他剛纔一直在想自己?
洛千歡興奮得小手在他胸口爬啊爬的,貼着他性感薄脣吐氣如蘭,“爲什麼不能搞突襲?你不覺得這樣式的相會,很刺激嗎?”
“刺激是刺激,但再來幾次,你下半輩子的就沒了!”拉着她小手往下,齊毓殤邪笑吻上她的脣。
驚訝並沒有在洛千歡身上停留太久,低聲嚶嚀了幾句什麼,齊毓殤朗聲大笑,“不會了,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房間重新歸於平靜,空氣中流淌着繾綣情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