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女無數

蘇雲對着他抱拳還禮,語氣平靜地有些冷淡:“舉手之勞,兄臺不必客氣。”此人沒一句真話,她也不願意多說,卻捕捉到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如劍,透出骨子裡的桀驁還有掩藏不住的邪氣。

蘇雲眉頭一挑,心想:這個人她可得小心!

與此同時,她也終於意識到了是哪裡不對勁了!

她所認識的那個術士之子善良純弱,哪像眼前這人一身的霸氣和邪氣!

紫袍男子眉梢微微一翹:什麼舉手之勞?能煉製出剋制我獨門天罡斷腸丹的解藥竟然說是舉手之勞?這小子也忒狂了!老子一定要把你做了,看你還怎麼狂!

他表面卻一本正經道:“不知小兄弟用什麼藥治好了在下?”

花梨眼睛亮了起來,滿心期待着:啊呀,小姐會告訴他解藥是我制的,那時候他一定會感激涕零地抱着我千恩萬謝吧?萬一他要以身相許,那可怎麼辦呢?我要不要答應呢?哎呦,差點兒忘了自己現在是男裝呢。怎麼辦?要不要給他來點兒暗示?

蘇雲輕描淡寫地說道:“解藥是在下一個朋友給的,不過他隱居於世,就不便透露他的身份了。”

什麼!花梨本來還得瑟着呢,突然臉色沉了下來,不敢置信的樣子看着蘇雲,她好不容易纔忍住了罵人的衝動:“小姐,不帶這樣的!明明是我救了他好不好,你連個露臉的機會都不給我!”

“對了,在下還沒有通報姓名呢,在下姓雲名有海,敢問小兄弟尊姓大名?”紫袍男子笑容盈盈,不過只看着蘇雲,對她身邊的小童根本沒有在意。花梨也看出來了,對方正眼都沒有瞧過自己,心裡怨道:哼,悔不該救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蘇雲暗自揣摩着:雲有海?雲霄閣雖然勢力不小,但是行蹤詭異,閣主又深居簡出很少露面,他的真名自然是外人所不知曉的。誰知道他報出來的名字是真是假呢?不過假名又有什麼關係,本來此人就是信不過的。

蘇雲早有聽聞,雲霄閣閣主是個白鬍子老頭,然而她親自檢查過,此人並沒有易容,明明白白就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莫非她猜錯了,此人並非雲霄閣閣主?

可他爲何會持有云頂九霄令?會不會是閣主將雲頂九霄令牌給了他?

不過,此令牌爲純金打造,世間僅有一塊。聽聞雲霄閣的規矩是見令牌如見閣主,想必閣主必不會輕易將令牌交給他人。

或者說……此人偷了閣主的令牌冒充閣主招搖撞騙?

蘇雲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官差闖入了永祚寺的密室之後,方纔發現那裡是雲霄閣的修煉聖地,非普通弟子絕不容許踏入。況且雲霄閣的弟子爲了掩護他從永祚寺逃走而自殺,除了雲霄閣主之外,誰還有這個難耐能讓她們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如果此人真是閣主,那就說明平時他都易容成老頭的形象現身了,此人該有多狡猾呀!哼,不知道他易容的時候有沒有將他那雙與衆不同的藍眼睛也僞裝起來?

蘇雲想到藍眼睛,心中不知不覺又浮現出那個故友的臉,但她馬上收拾心神,也回報給那個自稱雲有海一個淺笑:“我姓江,叫我小江吧,名字太俗,就不報出來怕污了兄臺耳朵。旁邊這兩位是我的侍從阿龍和阿文。我此番到晉陽是爲了遊學而來。”

花梨聽到蘇雲說自己叫阿文,想起了自己那個溫柔多情的師哥,差點兒笑出聲來,好不容易忍住,但是表情卻是非常古怪。

“小兄弟的救命之恩,在下無以回報,改日定當重謝……”雲有海忽然扶着額頭,雙眼微眯,身子左右搖晃不停,似乎要摔倒的模樣。他確實還沒有完全恢復,但是也並非他表現出來那般嚴重,他不過是想在蘇雲這裡多賴上幾天,纔好乘機對她下手。本以爲蘇雲會來攙扶自己,沒想到她杵着不動,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不過花梨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將他扶住,慢慢讓他坐回了牀上。趁機在他的脈上一搭,片刻便知他體內餘毒已清,真氣也穩定了。花梨心中好不得意:還是自己最厲害吧,把個快死的人救活了,可恨啊可恨,居然還不能告訴他是自己救的他!

就在花梨的手搭到雲有海腕上的時候,他的身子微微一顫。花梨以爲他站得不穩,也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雲有海嗅到了她身上一股談談的體香。他猛然警覺:他閱女無數,女人就算不塗脂粉,身體上自然也有一股男人所沒有的女兒香,而他靈敏異常的鼻子卻能捕捉到這股香氣。

他馬上意識道:莫非這小侍童是女扮男裝?但她爲什麼要這麼做?他的目光落到了蘇雲的身上,心中頓時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莫非……那少年與侍童皆是女兒身?那少年脣紅齒白,身段婀娜,我原先還以爲他不過長得陰柔一些,如今再細細看來,越看越像是個姑娘啊。

雲有海內心澎湃起來:難怪自己會覺得那少年格外有吸引力呢!之前也曾從她身上聞到香氣,那時還誤以爲是香薰的味道。哈哈哈,太好了,老子果然還是正常的,還是喜歡女人!沒有變態!這姑娘居然敢騙老子,真是……可愛得很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好好疼愛她了呢!

雖然滿腦子胡思亂想,不過面上雲有海裝出很虛弱的樣子,微喘着說道:“在下頭暈體乏,看來還得多麻煩諸位幾日了。”

蘇雲嘴角彎起一抹明媚的微笑,說道:“雲公子不妨暫住在這裡等傷愈之後再走不遲。”

雲有海道謝不迭。

兩個人各自心懷鬼胎,都清楚對方說的未必是真話,卻不相互拆穿,都是自信滿滿料定拿捏得住對方。

蘇雲回到房裡,關上門,低聲問花梨:“怎麼樣,那男人身上的毒全解了嗎?”

“當然!我出馬那還有什麼問題?小姐放一萬個心吧。我偷偷摸過他了,他經脈裡原本紊亂的真氣都已經穩定下來了呢。”

蘇雲挑眉,打趣道:“你的手腳倒是挺快的。”

花梨笑着吐了吐舌頭。

蘇雲繼續說道:“瞧他剛纔那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十有八九就是裝出來的。”

花梨促狹地笑了笑:“小姐,我們還沒開口呢,他倒自己提出要留下來了,你說,他安的什麼心?莫非……是看上小姐了吧?”

蘇雲斜睨着她,目光中帶着幾分戲謔:“你瞎說什麼?他把我們當做男人好不好!你管他安的什麼心,反正是沒安好心。”

花梨笑得意味深長:“論相貌此人堪稱絕世美人呢。比那個姓葉的更要俊上幾分呢!”

蘇雲回想起雲有海那張風流俊俏的臉,雖然確實討人喜歡,但她實在是不喜歡他那種狡中透着邪的眼神,不過自己目前有求於他,也只能忍了。她眸子一凝:“我和你說正經的呢,此人心術不正我們千萬要小心提防。我可打聽到雲霄閣閣主是個花花腸子,栽在他手上的女子不計其數。”

花梨咧嘴冷笑:“這麼說來,我倒覺得他更有趣了呢!不過,倘若他敢在我們面前玩什麼花樣,那我就替天行道打斷他的狗腿!“末了,她還玩味地補上了一句:“包括他的第三條狗腿哦!”

蘇雲瞪了她一眼:這傢伙在月香閣那個邪魔歪道的地方浸染得太久,從頭到腳染得墨墨黑!口沒遮攔倒也罷了,最頭疼的是看到姿色稍微好一點兒的男人就剋制不住撲上去就想撩。真該讓她吃一次教訓才能好好記住!

蘇雲斥道:“姑娘家的,滿嘴亂七八糟的髒話!看我不掌你嘴!”

花梨縮頭吐舌,輕輕打了幾下自己的嘴巴:“不過,他那麼俊,我就不相信你真的一點兒都不心動?”

蘇雲沒好氣地說:“動什麼動?我看你纔是動了春心呢,眼睛牢牢粘在他身上扒都扒不下來!”

“戚,還說我!他剛露出臉的時候你眼睛都發直了呢!我還從來沒有見小姐盯着一個男人看那麼久的。”

蘇雲回想起了那對泛着藍的眼睛,輕描淡寫地說道:“只是覺得他看起來像是一個兒時的朋友。”

花梨咯咯不懷好意地笑:“哦?青梅竹馬?那豈不是很有緣份!”

蘇雲搖搖頭:“只是看起來相似而已,但應該不是他。”

“什麼叫‘應該不是他’?你爲什麼不直接去問他?”

蘇雲坦然道:“都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貿貿然上去相認,豈不是自己露了馬腳?花些時間,我自然有辦法弄個明白。”

花梨伸了個懶腰,心中不以爲然:小姐做什麼事情都這麼冷靜,真是……真是無趣得很啊。真希望哪一天有個男人能夠將她死水一樣的心攪亂,光想想就讓人很期待啊!哈哈!

雲有海在客棧養了幾天傷,氣色一天天好起來了,蘇雲每天都會去他房中探望,不過兩人心機深重,聊天時沒有吐出幾句真話。之後他終於下牀,由於走路仍舊不穩,只得請江魁找了一根柺杖給他。他一瘸一拐地向蘇雲道別,臨別時說道:“江公子的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在下想請公子到寒舍一聚,不知公子可否賞臉?”

蘇雲擡眸,撞見他眼中藍光此時顯得更爲閃亮,散發出某種道不明的意味。蘇雲只覺得他面容和氣,笑如春風,眸中卻深藏着狡黠。

不過,蘇雲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雲公子這麼客氣,小弟我恭敬不如從命。擇日不如撞日,我明日便來登門拜訪。”

雲有海桃花眼笑得彎成了一條縫:“江公子,明日我會派人來客棧接你。”

蘇雲點點頭,笑着將他送到門口。

待他走後,花梨問道:“小姐,你難道相信這個傢伙嗎?就不怕他耍什麼花樣?”

“不論他耍什麼花樣,我自有辦法對付。”

花梨笑得賊兮兮的:“就是,小姐一隻手就可以扭斷他的脖子,還怕他會動什麼壞腦筋不成?”

蘇雲清淺一笑:“像他這種人,還用不着我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