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煩了,要不你好好的想一想,或許能想到些什麼。”
飄渺虛無的聲音一字不落的鑽入她的耳中,她如一個被操縱的提線傀儡,慢慢的闔上眼皮,努力回憶起來。
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它呢……
混亂的場景在腦海中盤旋轉動,飛快的畫面一幕幕的劃過自己的眼前。
頭劇烈的疼了起來,嬌軀緩緩蹲下,一手擡起用力捂着自己抽痛的太陽穴。
“不要想了……要是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
清澈的聲音突然的闖入,將她從這個混沌的黑暗中拉了出來。
黏黏的汗水順着髮梢流了下來,在她的眼前形成一層薄薄的霧氣,她迷茫的擡眸,當看到站在面前的那道高大的黑影時,這才放下了全身的戒備。
“雖然我皮糙肉厚的,可你的爪子在這樣揪下去,我遲早也會變成傷殘人士。”無奈的嘆息聲流溢出來,帶着寵溺和放縱。
霧眸緩緩垂下,看到自己緊攥的手之後,撲哧笑了起來,衝散了所有的凝重。
“腳麻了,拉我一把。”
腦袋微微上揚,梨渦淺淺,笑靨如花。
封改之小心翼翼的拉起了這個蹲在地上已久的嬌柔女子,將她護在身後,目光一凝,冷冽光輝迸發,猶如一柄鋒利的利刃:“看在信王殿下的份上,我且饒你一命,但是你要記住,我的人……你休想碰!”
徹骨冷意席捲而去,渾身被黑色裹住的人饒是被訓練出來的死士,也被震得微微發抖。
他默然不語,冷冷瞥了形似縮頭烏龜的女子一眼,揮袍離去,身輕如燕,瞬間消失在眼前。
什麼時候,自己也可以擁有這等來去無影的輕功就好了。
陰慕華有些癡了呆了,眸中迸發出來的不再是駭然,而是羨慕和妄想。
封改之無奈苦笑,往她的小腦袋瓜子上輕輕的一敲:“把那些有的沒的,統統從腦子裡剔除出去,只有心無雜念,纔不會被人所控制!信王可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的,以他的能力竟然能培養出如此厲害的死士,看來他的心還真大。”
你這是嫉妒人家吧。
陰慕華心中暗自腹誹,就算給她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將心底的實話說出來,若是惹毛了他,自己可就不好受了。
她的腦子已經逐漸恢復了清明,那個死士到底要從她的口中挖出點什麼,她當真是認得這枚戒指嗎?
爲何她的腦海中沒有一點印象,那裡空空蕩蕩的,不知什麼時候被挖走了一片似地。
驕陽傾瀉灑下,透過枝葉繁茂的梧桐樹,斑駁的落在地上,地上掉落的小東西反射出耀眼的光輝。
陰慕華的視線被吸引,貓着腰兒走到樹蔭裡,在泥土中找到了那枚黃豆般大小的金剛石。
刺眼的光芒在她的眼前一閃而逝,打開了閉塞的腦海。
這怎麼可能……兇手怎麼可能是那個人……
脣瓣一張一合,卻無法吐出一句話,眼眶微微溼潤起來,模糊了視線。
柔荑微微顫慄,明明那顆金剛石那麼的輕,可她卻覺得重如千斤。
高大的陰影籠罩在她的上空,溫暖的大掌覆在她冰冷的柔荑上,慢慢的掰開她緊握的粉拳,從裡面取出了那枚貴重的金剛石。
鷹眸眯起,小心翼翼的將它和那枚戒指的缺口合在一起。
沒有任何的縫隙,這顆小東西原本就是鑲嵌在這裡的,可爲
什麼會掉在這裡?
那個人的動作是如此的利索,所以纔會被視爲遊走於夜間的魑魅魍魎,他的雙手因爲沾滿鮮血,所以纔不敢出來見他唯一的親人。
這樣一個處事果斷、鐵腕狠辣的人又怎麼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線索呢。
姑且不論這個對他而言十分重要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是他絕對不會殘忍的謀害無辜的稚兒,他可是非常有處事原則的人呢!
晶瑩的酸淚無聲無息的墜落,落在他白皙的手背上,一點點的暈開來,成爲悽美的花瓣。
“有些事情,能夠忘記的還是忘記吧。”
紅潤的水眸擡起,嬌弱的身子搖晃站起,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你不懂……傷口即使癒合了也會留下一道猙獰的疤,隨着時光的遷移,疤痕的確是會慢慢的淡掉,可還是會留下抹之不去的印記。”不斷留下的淚水沖刷着她的面容,模糊的眸揚起,望向蔚藍的天際,“那種痛苦,你是永遠感受不到的。”
是啊,自己這個快要失去心的人,又怎麼會感受得到她的痛苦呢。
身後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陰慕華這才斂起眸中痛苦的色彩,擡袖匆忙的拭去臉頰上的淚水。
“你們在瞧什麼?難不成這株梧桐樹開花了不成?”
清朗的聲音傳來,陰慕華緩緩轉身,低眸開口:“奴婢只是有些擔憂我家小姐的傷情而已,封公子看到奴婢如此,遂前來寬慰奴婢,多虧了他的巧舌,奴婢現在覺得心情暢快多了。”
俊眉微皺,修長的手來到了她的下頜邊,溫柔的將其擡起,觀察着她被眼淚弄花的妝容,點漆星眸中閃爍着緊迫的光輝,讓人呼吸頓時凝固起來。
“果然是個衷心的僕人,也多虧了你,要不然的話,就算侯夫人死了,恐怕也換不來他們一滴真心的淚水。”
溼潤冰冷的脣輕抿着,不知爲何,原本被憋回去的酸淚再次涌了出來,順着粉頰蜿蜒流下。
雲礪儼細心的爲她揩去眼角的淚水:“哭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的,它只會代表你的懦弱,你家的小姐既然無法保護自己,那你就要變得強大起來,在她的身後,成爲她日後路途上最堅固的護盾。”
陰慕華怔怔的看着他,憑藉一閃而逝的第六感,她能感到眼前看似堅強的人,背後一定也隱藏着傷痛的疤痕。
“剛纔本王的手下無禮,不知是否驚嚇了月姑娘,若是如此的話,本王還真是心中難安。”他微微一頓,忽然想到了什麼,展顏一笑,“本王忙碌了半天了,這肚子早已空空如也,若是姑娘不嫌棄的話,就和本王一同去用膳如何?”
之前她還不覺得什麼,現在聽他這麼一說,自己的肚子也適當的咕咕作響。
陰慕華略顯尷尬的吐了下舌尖,很是俏皮:“既然是殿下邀請,那奴婢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過了許久,這位殿下還在打量着自己,陰慕華疑惑蹙眉,低頭打量着自己的衣物,沒有髒亂也沒有皺褶,一切如常,沒什麼問題啊。
“月兒,你還是先去擦把臉吧,免得出去了,別人誤會殿下眼光差,帶着一隻花貓去用膳。”
沒好氣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陰慕華這才明白問題的所在,立刻將腦袋垂下,疾步回到了耳房中。
因爲單手做事,所以速度有些慢,等她徹底把臉洗淨之後,她都快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擔心殿下會因此受不了飢餓而扔下她,她也顧不得上妝了,頂着素顏急匆匆的回
到了院子裡。
“慢着點,小心腳下的石子,這酒肆可是不會跑掉的。”
看到她略顯滑稽的樣子,雲礪儼舒朗大笑着。
陰慕華垂下眼瞼,嬌羞的摸了下鼻子,甕聲甕氣道:“酒肆不會跑掉,可奴婢怕您會,到時候奴婢上哪兒去找您呢。”
因是着急,素面上浮現兩片緋紅,如同染上了胭脂一般,螓首上更是蒙上了一層香汗。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本王既然已經說了請你用膳,就定然不會食言,你又何必着急呢。”
陰慕華傻傻乾笑着:“那是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請王爺海涵,切莫和我這個心胸狹窄的小女子計較。”
腦袋被冰冷的扇柄輕輕一敲,雲礪儼見她充滿鮮活的樣子,心中着實愉快。
這些年來在他身邊的多半是阿諛奉承之人,還有些就是各宮派來監視他的眼線,只有少些人是他身邊的親信。
可那些親信再親又如何,就連母妃他也不能與之過多的親近,更別說他們了。
這人越是站在高處,心就越是寂寞,身體也越發的寒冷,若是他當真爬上了那至高無上的位置,那他的一舉一動就得有數千萬雙眼睛盯着,半點都不能有所鬆懈,將會失去所有的感情,這就是王者所要付出的代價。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個道理自他懂事以來,就被他牢牢地刻在心頭。
人要懂得取捨,要成爲人上人,就要更加狠下心來牢記得此失彼的道理。
陰慕華微微擡眸,匆匆一瞥間,心微微一痛。
他的嘴角雖然在笑,可雙眸卻迸發着寒芒,讓外面守着的奴僕微微一顫。
馬車早已在外頭準備好了,訓練有素的青衣僕人見到他來了,立馬匍匐地上,成了人肉踏凳。
“月姑娘畢竟是柔婉女子,還是你先請吧。”雲礪儼頓下了步伐,笑吟吟的看着她。
陰慕華雖然肚子餓得慌,可也不至於忘了那些該有的禮數,嘴角微勾,柔和輕笑:“您是主,奴婢是僕,無論在任何的情況下,主次顛倒,都不合禮數。”
寒冷的瞳孔微縮,閃過一絲訝異,還真是個異於常人的女子,進退得宜,更是清楚省得自己處在什麼樣的位置上。
真是可惜,這樣一個聰慧的女子竟然是裴相的人,若能夠將她爲己所用,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盤金繡雲龍紋的靴子微微擡起,毫不留情的踏在僕人的背脊上,彎腰進入了朱輪華轂的馬車內。
陰慕華見狀,緩步跟在其後,小心翼翼的進入了寬敞的車內。
一方黃梨木螭龍紋的小几放在正中央,隔開了他們兩人的位置。
上面放着幾碟精緻可口的點心以及一壺剛剛泡好的新茶。
清香撲鼻惹得腹中饞蟲很是鼓譟不安,肚中再次不合時宜的發出了打鼓聲。
朱脣緊抿,防止口腔裡的金律玉液流出,那樣未免太丟人了。
面對看似可口的食物,卻不能吃,對於一個肚子飢餓的人來說,實在是一種不大不小的折磨。
玉指用力的扣着衣角,好似要將其扣出一個洞來,這才肯罷休。
肚子的叫聲越來越大,她的表情也變得越發的扭曲,貝齒緊咬,甚至發出了摩擦的聲音。
正襟危坐閉眸小憩的男子終於睜開了如墨雙眼,看到她那副小饞貓的樣子,溫潤一笑:“若是姑娘餓了,就先用些點心墊墊肚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