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鳳兮看了念兒那隱藏在莊重臉皮下的笑意,就知道念兒這是又使壞了。
試問如果有張夏在一旁看着,傅昕晴就算想偷懶,又怎麼有這個機會呢?
不過她沒那麼聖母,傅昕晴三番五次找她茬,也是時候給對方一個教訓,免得對方真以爲她是個可以任人欺凌的軟蛋。
她不動聲色地朝張夏點點頭,後者立即明白過來。
張夏上前一大步,一把將傅昕晴拉了起來,不等人站穩,又故作避嫌地後退一大步,拱手道:“傅三小姐請吧,莫要讓屬下難做。”
傅昕晴目瞪口呆,直到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不是來嘲笑打擊傅鳳兮的嗎,爲什麼一轉眼,反而變成她要被處罰了。
可事情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對上張夏有些兇狠的眼神,傅昕晴哪裡還敢有面對鳳兮時的囂張,乖溜溜地夾着尾巴走了。
念兒見到傅昕晴完全不同的兩個樣子,不由得又是驚奇又是感慨:“大娘子,您這妹妹可真稀有,明明對待別人的時候乖順服帖,怎麼就非要在你面前囂張得不可一世呢?也不知道她是有什麼好倚仗的?”
一個小小的庶女,竟然敢明目張膽地挑釁自己的嫡長姐,可不是就是不想活了嗎?
傅鳳兮被念兒問得一愣,但隨即有些無奈地苦笑,輕聲嘆道:“大概是囂張太久,習以爲常,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其實作爲一個現代人,傅鳳兮並不稀罕用自己天生的優勢去打擊別人。傅昕晴曾經那樣欺侮‘她’,她得勢後也並沒有對傅昕晴打擊報復,可偏偏傅昕晴就是要來招惹她,一次兩次,死不悔改,也就不怪她下狠手了。
念兒不知道傅鳳兮之前在傅家的生活,沒聽明白鳳兮話中的深意,不過對於自家主子的話,她一下言聽計從,乖乖點頭:“那我們現在是回院子嗎?”
鳳兮剛想點頭,又一道聲音插了進來,“喲?鳳兮你怎麼在這裡?可真是稀客啊!”
傅鳳兮放眼望去,只見兩個披着同款長襖的少女長在垂花門處,其中一個穿着藍色長襖的少女朝挑眉她看過來,眼中全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是姝家女兒姝琴,未來的二皇子妃。
聽說這一位是傅家二小姐的閨中密友,兩人關係如膠似漆,現在一看,連外套都選同款,可見真是姐妹情深得很。
傅鳳兮將目光轉向傅昕月,後者連忙朝她笑了笑,上前幾步,規矩地喊:“大姐姐。”
鳳兮頷首,算是迴應,這纔看向姝琴,淡笑:“琴娘倒是和我家妹妹關係很好,那你們好好玩,我剛回來,有點兒累,就先回去了。”
她沒那麼多精力應付這兩個人,想到等下還得去給傅侯爺請安,她現在就想快點把人打發走,先回去休息一陣。
可姝琴卻不肯放過她,大喇喇地往她面前一站,高傲地道:“傅鳳兮,你莫不是忘了我的身份?見了未來的二皇子妃,你一句淡淡的‘琴娘’恐怕是不太夠的吧?
你剛纔不是還教你那妹妹規矩來着嗎?這麼事情到了你這兒,傅家的規矩就是擺開的不成?”
連番指責,理直氣壯,甚至還拿傅昕晴剛纔對她的無禮來回堵鳳兮。
傅鳳兮一下子瞭然,知道她這回一趟家,阻攔一層層的深入絕對不是偶然,先是兩個‘看門狗’,接着就是傅昕晴,現在又來個更高層次的姝琴,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誰呢?
鳳兮意味深長地看傅
昕月一眼,見後者仍是一臉淡定坦然,便又轉回頭,衝姝琴笑了笑,“傅家的規矩我自然是不會忘的,自是琴娘你現在就以二皇子妃的身份自居,恐怕不太妥當吧?萬一有哪個好事的人多嘴說出去,對你的名聲也不太好啊?!”
事情沒有成定局,太張揚了總是不好的。
傅鳳兮好心提醒,姝琴非但不領情,反而嗤笑出聲:“哼!你以爲我是你嗎?就是當上了三皇子伴讀現在也被人趕回來了,嘖嘖……也是,聽說你當時就是想去參選二皇子妃的,只可惜啊,二殿下看不上你喲!”
說完,又‘嘖嘖’幾聲,極盡惋惜,但臉上全是幸災樂禍的神情。
念兒頓時氣急,忍不住咬牙,“你……”
她想質問姝琴怎麼可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但她剛開了個頭,就被鳳兮瞪了眼,只好把話又咽了回去,頗爲委屈鬱卒地縮到了後面。
傅鳳兮心中嘆息,暗道她在落華苑挑了半天,怎麼就挑了這麼一個婢女,忠心是忠心護主,但心眼也忒少了些,心直口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落華苑的特色呢?
之前的傅昕晴只是傅家一個庶女,就算真有什麼事,她也是能夠壓得住傅昕晴,可現在發話的姝琴是什麼身份?
姝家嫡長女,未來的二皇子妃,隨便一個身份都夠碾壓念兒了,如果念兒真把那些責問的話說出口,那纔是死定了。
傅鳳兮全心爲念兒考慮,可沒想到兩個人當事人竟然一點都沒有看出她的‘良苦用心’。
姝琴見狀還當鳳兮這是怕了她,更加氣焰囂張,“說起來,鳳兮,我們姐妹一場,我也替你惋惜呢!
你說當二皇子妃多好啊!二殿下有多溫柔,你同他自小一起長大,應該清楚得很;再有現在殿下的地位可是今非昔比,水漲船高,試問說出殿下的名號,誰敢不敬誰敢不尊?你說你之前怎麼不把握好機會,不然日子過得得有多麼舒坦呢!”
宣帝子嗣不豐,除卻三位皇子外,就只剩下兩個還在襁褓中的小奶娃,比蕭爭鳴還不具備競爭力,而如今一家獨大的大皇子蕭爭斌被貶,再無登位可能。三皇子蕭爭鳴又是個傻子,大勢所向,似乎已經一目瞭然。
怪不得姝琴如今要跑來她面前嘚瑟呢!
在她的記憶中,三皇子的母妃因爲和傅家沾親帶故,小時候蕭爭賢經常來傅家玩,也和‘傅鳳兮’玩得最好,尤其是小韓氏韓茜還在世那會兒,幾乎所有人都把這兩個年歲相仿的小奶娃湊對。
當然,這其中有很大部分原因在於皇子選妃的要求比較高,出身正統是最低等的要求,那時候傅昕月只是個庶女,而且已經搶了她的娃娃親衛一旭,孫氏再臉大也不敢肖想二皇子妃的位置。
然而也確實因爲如此,蕭爭賢和傅鳳兮纔會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到長大。可惜一場正式的皇子選妃把這一切都毀了。
姝琴如願把自己想要的男人搶到手,‘傅鳳兮’則是癡念成灰,香消玉殞,讓她這個現代人撿了便宜。
聽着姝琴得了便宜,還要跑到她面前細數將來成爲二皇子妃的諸多好處,炫耀神色絲毫不掩藏,鳳兮忽然覺得有些難過,替曾經的‘傅鳳兮’難過。
她沒有忍住,在姝琴說到將來她成爲二皇子妃後會如何如何,並篤定地說道:“總之,能當上二皇子妃就是好!”
鳳兮終於還是低低地說了句:“嗯,也死得早。”
頗爲押韻的話突兀說出,打斷了
姝琴喋喋不休的聲音。
姝琴愣住當場,詫異地看向鳳兮,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猛然醒悟傅鳳兮這是咒她死得早,勃然大怒,“傅鳳兮,你好不要臉,我好心寬慰你,你非但不領情,竟然還咒我早死!真是太過分了!”
這回,連一向向着鳳兮的傅昕月聞言也不由得皺眉,滿臉不贊同地看向鳳兮,低聲指出:“大姐姐,怎麼說琴娘也是同我們一起長大的玩伴,我知道你因爲沒有選上二皇子妃,又被辭了三皇子伴讀的身份而惱怒,但是你不能這樣賭咒琴娘啊!”
說完,傅昕月又像是怕傷了傅鳳兮的心,連忙又拉過姝琴的手,像個老好人樣地主動緩和道:“好了,大姐姐,你就向琴娘道個歉吧!琴娘不是那麼小氣的人,我們就將這件事揭過去,好不好?”
傅昕月滿臉期盼地朝鳳兮看過去,眼睛裡滿滿的哀求神色,彷彿鳳兮不答應就是她無理取鬧了。
傅昕月話裡話外,全是立場中立,甚至對於鳳兮的無禮還大度包容,似乎還覺得不好意思又向姝琴說了幾句好話,將一個替姐姐着想的好妹妹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
傅鳳兮在一旁看着,心裡沒有從前對上傅昕月時那般古怪的感覺,反而豁然開朗,心說:剛纔姝琴諷刺了我那麼多,你怎麼就作壁上觀,一句話都不說呢?
嘿,你的狐狸尾巴可算是露出了呢!
不過她面上不顯,反而無辜地眨眨眼,似不明所以,“我做錯什麼了需要道歉?我只是看了蕭國曆代史傳,有感而發而已,你們那麼生氣做什麼?”
見姝琴還一臉不忿地想要反駁,她又搶先發問:“怎麼?你們沒有看過我國史傳嗎?史書上可都是這樣記載的啊,你們居然不知道?”
說罷,她還頗爲驚奇地嘆了聲,滿臉‘你們竟然那麼無知封閉,連蕭國史書都不看’的詫異神色,別說傅昕月在一旁被看得羞紅了臉,就連姝琴也被駁得無話可說。
她們能說什麼呢?
人家傅鳳兮只是看過蕭國史傳後的感慨,而且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似乎蕭國嫁進皇室的女人都像是被詛咒了一樣,幾乎沒有一個活到了自己兒子成年就因爲各種原因過世,像太后譚雨荷、太妃何若惜這兩人,幾乎在整個蕭國曆史上都是絕無僅有的。
姝琴如果這個時候反駁,豈不是顯得自己無知還自作多情嗎?
可如果讓姝琴一句話都不說,她又憋悶得慌,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淪落到這一步的?
明明她是來嘲笑傅鳳兮,順便來耀武揚威的,怎麼現在反而變成了她被傅鳳兮駁得說不出話來呢?
姝琴憤憤地瞪着傅鳳兮,眼珠都快要瞪出來也不足以表達她的憤怒。
只是傅鳳兮全然裝作看不見,那由骨子裡透出淡定從容的姿態讓姝琴又妒又嫉,偏偏她又無可奈何,只能揪着傅昕月的手臂,無聲地控訴:你看你姐姐,這也太過分了吧!這就是你們傅家的待客之道嗎?
傅昕月被拉扯得有些難堪,只好吶吶地對鳳兮勸道:“就算我國史書上都是這樣的例子,姐姐你在琴娘正是高興的時候,卻說出這樣掃興的話,豈不是讓她難堪嗎?好姐姐,我們都是好姐妹,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跟琴娘說兩句好話,別爲了這一點點事鬧不愉快了。”
但凡傅昕月低下聲音來哀求,沒有人能夠拒絕她,連從前的‘傅鳳兮’也不例外。所以傅昕月有自信,傅鳳兮這次也一定會服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