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消息趕來的保安驅散了門外圍觀的人羣,迅速將倒地遮羞的林浪生制服帶走。
很快,警車也來了,一路響着警笛把林浪生和顧思哲、博邵晨帶走。
秦煥巖得到消息的時候,險些把手中的筆都折了。
林!浪!生!不認認真真地吃些苦頭,你是不會收斂的了。
綠眸中折射出幽暗的火光,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他就撥通了公安局的電話,憑着與局長的私交,冷着聲音告訴他林氏的三公子今天欺負的是他的女人,儘量好生“照顧”多些日子,別早早地被人保釋了出去。緊接着又吩咐宋蕭蕭加緊收購的動作,三個月內,他要林家在A市消失。
錄完口供出來,顧思哲已經將自己的儀態整理好,五味雜陳的心情也已歸於平靜。今天一天,林浪生沒給她多大驚嚇,倒是博邵晨的出現,讓她亂了些方寸。不過現在他應該錄完口供離開了,也避免了無謂的尷尬。
可是博邵晨沒有離開,他從審訊室出來後一直等在大廳裡,現在見到她面色如常地走出來,心下一陣安定。他踱步迎過去,帶着和煦的笑意,“小哲,可以走了?”
看見他沒走,顧思哲是驚喜的,可也忐忑,因爲多年未見,她有很多話想和他說,只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而且……今天的事情,似乎也很有說明解釋的必要。
於是,她便揚起一個稍顯僵硬的笑容朝博邵晨一寸一寸地挪近,規規矩矩地喊了聲:“邵晨哥。”
博邵晨這才注意到,從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模樣,黑色長髮及腰,五官輪廓完美精緻,氣質清純優雅,一顰一笑比之從前,也更具魅力了。
警局終究不是說話的地方,博邵晨莞爾一笑,紳士伸出一隻手,“有沒有時間陪我走走?”
“嗯。”她也輕倩一笑,自然地搭上他的手就離開了派出所。
這晚回到秦家莊園時,客廳的掛鐘正好敲完第十一下。
客廳安靜得沒有一絲人氣,清冷如早上她離開時的樣子。
她這纔想起,今天整整一天,秦煥巖的身影都沒有出現。她有些疑惑地拿出手機,才發現他今天破天荒地連電話都沒給她打。真是太蹊蹺了,好端端一個人,現在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嗚——嗚——”
手機連着在她手中震動了兩下,進來兩條短信。
一條是一個多小時前道過再見的博邵晨發來的:小哲,明天有空嗎?方便一起去逛逛嗎?
第二條還是博邵晨的: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博邵晨式的溫和,久違了。她饗足地閉了閉眼,雀躍了一晚的少女心此時正油然而生出一股暖流,汨汨流遍全身。
懷舊的滋味讓她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丟盔棄甲,安然溫靜如畫。
拇指輕動,她快速打下幾個字:有,想去以前住的小區看看。
她還沒點“發送”,手機就自己切換了畫面,“A親愛的”幾個大字赫然顯示在屏幕上。
這一瞬間,她的第一反應是“靠”,第二反應是“原來沒消失”。
作爲客人,她還是有客人的意識的,雖然心裡還掛着要快點回復博邵晨的想法,可還是指尖一劃,接起了電話。
“我今晚不回去。有事你就找傭人。”
“嘟嘟嘟……”
接起不到兩秒,電話就被掛掉。
顧思哲眨眨眼,怔忪地盯着手機屏幕許久,她剛剛,是出現幻覺了嗎?其實秦煥巖沒有打電話吧?
但是通話記錄裡都明顯地記錄着00:02,那就真的是他了。她伸手摸了摸臉,原來他還有忙成這樣的時候。
忙是不假,可也沒有忙到這地步。
前兩天爲了處理顧思哲的事情,他的工作落下不少,卻也沒有多到需要他一整天不休息待在公司處理的程度。
在五分鐘前,秦煥巖已經處理完手頭上的所有工作,拿了車子準備回莊園。
車子纔剛發動,範明明的電話就打進來了,手機那邊沒有往日裡的甜美嬌嗲,反而是張媽焦急慌張的聲音:“秦先生,小姐病發暈倒了!您快過來呀!”
他一下大驚,踩下油門就往別苑開去。
明明……你千萬你不能有事……
等他趕到,留駐別苑的家庭醫生都守在範明明的牀邊,一個比一個神色凝重。
這樣的陣仗,看得他一陣心慌,隨手抓住一個就問,“明明現在怎麼樣了?”
被抓住的醫生不敢隱瞞,戰戰兢兢地斟酌着用詞回答他:“範、范小姐現在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但是——”他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不敢繼續往下說。
“但是什麼!說!”秦煥巖不自覺提了音量,對於醫生的吞吞吐吐很不滿。
有年紀大點的醫生沉聲緩緩說出真相:“但是,如果不盡快進行心臟移植手術,多發病幾次,我們就無力迴天了。”
“無力迴天”四個字猶如一顆燃爆的炸彈,“轟”一聲在秦煥岩心上炸開一個大洞。
他依舊是暴怒的,衝醫生們吼着:“滾!”
眼看着躺在牀上臉色蒼白如紙的瘦弱的小姐,張媽很憂心,苦口婆心地勸道:“秦總,不要罵他們,小姐現在還在昏迷,不能太吵。”
秦煥巖輕輕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壓住胸口翻騰的怒氣,一擺手,將房間裡的傭人一併趕了出去。
牀上的女孩吊着點滴,那針水一滴接一滴有節奏地滴落,像是他無聲的罪證,證明他這兩天有多荒唐。
明明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陷入枕頭裡,看着更令人心疼了。他走近牀邊,撫上女孩因爲輸液而發涼的手背,目光寫滿了自責沉痛,再等一段時間,明明,我一定親手將你要的送到你面前,現在,趕快醒來吧,你要做什麼,我都陪你。
也許是聽到他的呼喚,範明明在朝霞染過天邊時便虛弱地緩緩睜眼,嬌小的手微動,驚醒了守在牀邊一整夜的秦煥巖。
“巖哥哥……”
“明明你醒了?”
兩道聲音同時在房間內想起,一小一大,一個虛弱一個驚喜。
秦煥巖在她的脣上印下輕柔的一吻,大拇指撫着她的額頭,將壓在嗓間的話說了出來:“明明,對不起,是我食言,來晚了。”
言語間說不出的心疼與懊悔。
聽到這樣的話語,晶瑩的眼淚開始在範明明的眼眶裡打轉,她眨着模糊的淚眼,伸出手想要觸碰秦煥巖的臉,手才擡起,便被知悉她心事的男人抓住往自己的臉上放。秦煥巖一顆心都被她這副委屈可憐的樣子揉碎了,忙不迭地俯身安慰她:“明明不哭,乖,不哭。”
可兩行清淚還是沿着巴掌大的小臉滑落,女孩帶着明顯哭腔的聲音就這樣糯糯地,蹭在他耳旁,“巖哥哥,明明沒事,只是……見到你太高興了。”
說完真的露出她標誌性的甜笑,輕而易舉就讓男人懸着的心落下。
醒過來歸醒過來,秦煥巖終究還是不放心,叫來醫生檢查確認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去吃早餐。
餐間,範明明鼓着腮幫子問他:“所以——巖哥哥,你已經兩天沒來看明明瞭,明明現在要罰你!”
那模樣倒是十足的可愛。
見她難得活潑,秦煥巖便放下手中的刀叉,壞笑着看回去,“什麼懲罰?以身相許嗎?”
“巖哥哥你太壞了~”範明明羞紅了臉,低着頭嗔了他一句。
引得對面的男人一陣爽朗大笑,好心情地繼續逗她,“我除了身,好像沒別的可以被你罰了。”
範明明受了捉弄,一張臉紅得像蘋果,纖弱的小手拽着自己的衣角不斷*,“巖哥哥!明明說的是……是讓你今天陪人家逛街啦。”
秦煥巖舒心笑了,這纔是一個女人在面對男人的挑逗時該有的反應,顧思哲每次都那麼冷淡,一副你在說什麼我不想聽懂的樣子,時時刻刻準備着滅他的鬥志。
而這個滅他鬥志的女人,此時此刻真心覺得,沒有秦煥巖在身邊聒噪的日子是美好的。
降下四分之一的計程車車窗,顧思哲讓外面的清風灌進來一點,深呼吸一口,整個人都輕盈起來。
想到待會兒就要和邵晨哥見面約會,她就抑制不住地興奮,無論如何也不能像往常一樣好好把持住情緒。
也許邵晨哥沒有把這當做約會,只是赴一場敘舊的聚會,可有什麼關係呢?她整個少女時期的夢,在二十五歲時得以實現,就算是上帝總算給她開了門吧。
可她沒想到的是,博邵晨居然就住在以前住過的小區裡,還是以前的房子。
她站在門口,張了嘴半天說不出來話,博家門前熟悉的小花園和小型鞦韆,潔白的二層小洋房,還有坐在二樓陽臺上朝她招手的博邵晨,一切都恍如昨日的場景重現。
博邵晨小跑着下樓給她開了門,瞧她看呆了的樣子,曲了拇指與中指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彈,“怎麼?不認識了?”
認識啊……可是,怎麼會這樣呢?我記得這裡是已經賣掉了的。
她這麼想着,就這麼無意識地說了出來。
“嗤——”博邵晨被她的憨態逗笑,忍不住笑出了聲,“小哲,我回國就把這裡買回來了,按照記憶中的樣子重新裝修了一次,是不是想起了小時候?”
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兩片淡紅立馬飛上顧思哲的臉龐,這要她怎麼說?是啊,我還記得我在這隻鞦韆上吐過?太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