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左一右,一邊天堂一邊地獄。她到底該去哪一邊?
“小姐?”護士不耐煩地提醒她。看她這樣子,巴成是來打胎的。現在這種情況太過普遍,他們雖然不贊成卻也沒有辦法。
“我……”
電話響起來,漠成風的,“在哪裡?爲什麼不見人?”
她張了好久的脣纔出聲,“在……婦產科。”
漠成風很快趕來,“怎麼?想做產檢嗎?”
“我……”她摸着腹部,原本是想來打掉孩子的。她沒有說出來,輕輕點頭。漠成風把她帶進了婦產科。
漠成風的到來讓屋子裡一下子蓬蓽增輝,醫生緊張地迎過來,不需要排隊就給她做檢查。漠成風全程跟着,脣上勾着點點柔軟,從頭到尾都沒有顯露出厭惡來。盈束謹慎地關注着他每個細微的表情,醫生說了什麼一個字也沒有聽到。
“我很好看?”趁着醫生打印檢查單的時候,他垂過臉來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開玩笑般問。
盈束僵了一下,訕訕點頭,“還好。”
臉紅得不像話。
醫生拿來了B超單,告訴他們,孩子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囊,過不了多久就能聽到胎心了。
漠成風驚奇地看着那張B超單,不捨得放手。不知情者還會以爲他是第一次做父親,那種喜悅是裝不出來的。盈束再次看呆。
“漠成風。”他越是開心,她越是難過,“我們……把這個孩子打掉,以後再生好不好?”
漠成風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醫生也用驚訝的目光看着她。她覺得無地自容,不能再講下去,只能扭了臉。
走出去的時候,兩人都沒有說話。盈束低頭看着肚子,極爲難過。走到門口,她一把抓住了漠成風的手,“漠成風,如果孩子沒有出生,很多事情就只會存着痕跡,時間過久了就抹去了。如果生下孩子,以後,天天看着它會天天想起那些事情,就一輩子抹不走了。”
漠成風回了臉,表情裡有少有的嚴肅。他的視線最後落在她的腹部,“盈束,你捨得打掉這個孩子嗎?”
“……”她無力地撫着肚子,如果下得定決心,怕是剛剛就已經走上手術檯了。
“既然捨不得,就不要去想了。這個孩子不是別人的,是我的,我漠成風的。”
“可事實是……”
“事實是什麼?”
她用力咬住了脣角,無力迴應他。只是全身冰涼地想着不久之前看到的那對夫妻。她不想他們也走到那一步。
漠成風握住了她的手,“盈束,我覺得這個孩子是我們的,不是季雨軒的。”
“不可能!季雨軒已經打掉了那個孩子!”
季雨軒用那樣殘忍無情的聲音告訴她的這一切,她不敢不相信。漠成風說這話,不過爲了寬慰她罷了。
“剛剛我跟醫生聊了一下,這個孩子初步估計有兩個半月。這是什麼意思,你明白嗎?”
如果是兩個半月的話,說明那個孩子沒事。只是,這種事也只是估計啊!
“乖乖聽話,回
去吧,不要想別的。”漠成風把她攬進了懷裡,貼在心口的位置。他的心口跳動得沉重有力,有如他的誓言,那麼緊定。
她真的可以什麼都不想嗎?
回到家裡,她找藉口進了浴室,顫着指頭去撥季雨軒的號碼。那頭,很快傳來聲音,“束束。”她像碰了電般掐斷了電話。是瘋了嗎?給季雨軒打電話。
只是,她真的想確定一下,那個孩子有沒有打掉。
她蹲在地上,無助又無力。
片刻,季雨軒的電話撥了過來。一陣陣地來電鈴音,震得她的心尖都在跳,她直接按了關機。
不要想了,什麼都不要想了。
因爲角色已經定下來,不好更換,盈束依然去了片場。漠成風本來不同意的,但她堅持要去,他沒有辦法。
他親自將盈束送到了拍攝地點,除了跟了經紀人外,還有管她安全的,照顧她的,一大羣,頗有些氣勢。導演看到她,驚了一驚,“束束啊,你這麼多年都很低調,身邊最多跟個司機和經紀人,什麼時候搞出這麼大陣仗來了?”
這陣仗她也是不舒服的,但吃了幾次虧,她寧願跟一堆人也不想再惹麻煩。客氣地迴應了導演幾句,她走進了化妝間。漠成風特別交待過,所以所有的化妝品都是純天然的,絕對不能對身體造成影響。
好在盈束天生麗質,有些東西不用也沒關係。
化妝妝,一干工作人員退出去,她留在化妝間裡背臺詞。懷孕後,她儘量減少走動,這也是爲了減少麻煩。
門,從背後打開,是後門。
盈束並沒有擡頭,以爲是工作人員。
“束束。”
那人出聲時,她手裡的臺詞本滑了下去。季雨軒站在門口,因爲逆光的緣故,看不清表情,只覺得披了一身的華光。
她的表情也跟着冷,帶盡了警戒,甚至站了起來,一副準備逃離的樣子。她這樣子刺痛了季雨軒的眼眸,“有必要這樣子看我嗎?我不是洪水猛獸。”
盈束沒有吭聲,在她心裡,他不亞於洪水猛獸。她的人生,已經被他攪得七零八落。
“昨晚給我打電話了?有事嗎?”
他來,是爲了這件事的。
“沒事。”她乾巴巴地吐出這兩個字來,並不想和他有過多的交流。
季雨軒沉默了一會兒,目光落在她的腹部,“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反應?”他不問還好,一問,盈束的反應就強烈起來,用力壓住自己的腹部,恨不能用手將肚子裡的東西擠出體外。
“不關你的事!”
季雨軒的眉頭擰成了一團,“束束,這個孩子終究是我的骨肉!我這個做父親的有問它的權力!”
終究他纔是孩子的父親!
盈束覺得難受極了,此時更像是被人揭了醜一般臉熱轟地燙,無盡羞恥!
“閉嘴!這孩子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可以否認,但血清關係是無法否認的。”季雨軒硬着心出聲,一句句話像一把把尖刀朝她刺來,他變得霸道而不講理,“盈束,你
記好了,這個孩子是我的骨肉,永遠都是,你我之間,一輩子都牽扯不清!”
盈束捂住了頭,“滾,滾,滾!”她一下子跌在地上,只剩下無力的喘息。季雨軒看得心疼,卻並不來扶她,“如果你打算一輩子看着我的孩子想着我,又愧對着漠成風,我沒有意見。不過,束束,聰明一點的人都應該做出選擇,我給你的愛不會比漠成風少。”
“我恨你,恨你!”
受不住,她大聲叫了起來,只想叫住他。
季雨軒繃緊了脣角,拼命地忍着那份要上前安慰她的心。恨就恨吧,讓她恨着至少比遺忘要強!
因爲見了季雨軒的緣故,她的情緒變得十分低弱,糟糕到了極點。那天的戲不知道NG了多少次。她麻木地演着,不知道累也不知道煩,耳朵裡卻反反覆覆地響着那句話,“如果你打算一輩子看着我的孩子想着我,又愧對着漠成風,我沒有意見。”
有種要瘋掉的感覺!
“今天就拍到這裡吧,束束,晚上把情緒調節好,不要再出現這樣的問題了。”導演都看不過去,走來吩咐道。她被經紀人扶進了車裡,一行人朝漠宅而去。
“去醫院。”分岔路口,她突然道。
“盈小姐哪裡不舒服嗎?”照顧她的助理不安地問,來探她的體溫。她輕輕偏過,眼睛直白地看着前方。
助理不敢說什麼,讓司機轉了車,朝醫院而去。
盈束直接去了婦產科,“您好,我要流產。”她捏緊了拳頭,用力吸着氣纔沒讓自己倒下。季雨軒,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我寧願犧牲掉這個孩子也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她捏緊了指頭,指甲穿透了掌心,疼痛不堪。只是,再疼,也不能心軟。
助理嚇壞了,退出來急急給漠成風打電話。
護士走過來,給了她一大堆表格。盈束想也不想,低頭填寫。
“流產的話,必須有監護人在。”護士道,示意監護人簽字。
“不用了,我簽字就可以了,出了問題我負責。”護士一臉的爲難。
“我說了,我負責,可以寫責任書。”
她的堅決態度讓護士沒辦法,只能遞上去。
“要不明天再來吧。”看到盈束的臉色蒼白,護士有些擔心。
“我要馬上拿掉這個孩子!”
她的眼神裡寫滿了堅定,無法改變。護士搖了搖頭。一般她們都會再三徵求當事人的意見,終究肚子裡的是生命,她的目光如此堅定,說明已經做好了決定,便不好再勸了。
“按排手術室吧。”
盈束低頭等着,眼睛沒有再去看腹部。既然註定要丟棄的東西,爲什麼要保留?
“季總,盈小姐去了醫院!”電話裡,傳來急切的聲音,“該怎麼辦?她要流產,需要阻止嗎?”
“不用了。”簡單地吐出三個字,季雨軒掛斷了電話,眉宇裡橫過一抹狠戾。既然不是他的,打掉就打掉吧。
“12號盈束。”
醫院裡,醫生叫號。盈束漠然站起,往裡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