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羽拿着書下樓,看着任翼家半掩的門,淡淡地笑了。這道門縫,不僅通去了他的家,也通去了他的心。她沒有叫門就徑直進去了,大廳裡沒有人,她透過臥室的門縫看見任翼橫躺在牀上,就輕輕喊了幾聲老師,可是任翼並沒有回答。
她剛想把門關好就離開,“天兒”任翼的聲音透過門縫飄出來,顯得輕綿無力。靜羽走過去,略帶笑意地說:“你睡吧,過會兒我再過來。”剛要轉身就被任翼拉住,“等會兒,等我一會兒就好。”任翼有些吃力地說。
靜羽感覺任翼有些不對勁兒,溫柔地說:“沒事,你睡吧,一會兒我就過來。”可任翼像孩子一樣抓着靜羽的手不放,迷迷糊糊地沒有說話。她試圖把手抽出來,但睡着的任翼力氣還是那麼大,她安靜地看着睡着的他,溫柔地欣賞着。任翼的額頭滲出了些許汗,眉頭緊蹙,靜羽用力把手抽出來去摸任翼的額頭,才知道他發燒了。靜羽喊了幾聲老師,任翼只是微弱的嗯了聲,就沒再回答。
她努力把任翼向牀中間拖了拖,蓋了層很厚的被子。看着這張冷俊的臉,靜羽心怦怦地跳起來。她悄悄爬在牀頭仔細地看着這個男人,小心翼翼地劃了一下他的鼻樑,溫柔而可愛地笑了。
靜羽熬好粥又從家裡拿來退燒藥和感冒藥。“老師,醒醒,吃藥了。”她端着粥看着這個傢伙。
“我不吃……”任翼半睜着眼喃喃地說。
“快起來啊!你這傢伙,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快點兒!”靜羽把碗放在牀一旁的寫字檯上,就去扯任翼起來。
“我不吃,我不吃啊……”任翼閉着眼搖晃着腦袋。靜羽把任翼弄起來,見他還不醒就去捏他的鼻子。
“喂,我可是病人,有你這麼虐待病人的嗎?”任翼睜開眼有氣無力地說。
“所以啊,把粥吃了,然後乖乖把藥也吃了,不然我還會做出什麼,你可無法想象!”靜羽端起粥放在任翼眼前,露出了一臉的壞笑。
“好,我吃就是了,現在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任翼端起碗小聲地說。看着這個比她大十一歲的男人在她面前卻像個小孩子,靜羽幸福地笑了。
吃過藥後,任翼剛要起牀,靜羽就把他按下,“你再睡會兒吧,睡一覺就不燒了。”任翼仍要起來,“你睡吧,我不走,在一旁學習,不會了就叫你,好吧?”靜羽像哄小孩子一樣。
“哦,好。”任翼躺下看着一旁看書的靜羽,傻乎乎地笑着。
“以後也要這樣去笑。”靜羽看着書說。任翼沒有說話。靜羽認真地看起了書,任翼並沒有睡,而是認真地看着這個帶給他溫暖的女孩兒,長長的頭髮順着肩膀散落下來,擋住了她的臉,任翼才更肆無忌憚地看着,心也不安地跳動着……
中午的時候,任翼的燒就退了,睜開眼,一看旁邊沒了靜羽,就着急了。光着腳丫就跑到大廳,一邊找,一邊喊“天兒!天兒!”然後有些失落地坐在沙發上。這時靜羽推門進來,手裡拎着菜,“起來了?”說着,就徑直走到任翼面前,摸了摸他的額頭,“恩,不燒了,我做飯給你吃,等會兒吧。”說完就進了廚房,她並沒有看到任翼眼神裡的掙扎。那一刻,他多想抱住她,幸好她還在。任翼某一瞬間也開始憎恨這樣的相遇,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他想也許他不該回來找她,再遲一些該多好……
“吃飯了!”靜羽從廚房端出一樣樣的菜。任翼開心地坐過去,剛要拿筷子夾菜,就被靜羽打回去,“洗手去!”
“哦……”任翼像個小孩子一樣去洗手。靜羽“噗”地一聲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兩個人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了。
“明天,我有事,不能補課了。”靜羽吃着飯沒有擡頭。
“什麼事?”任翼擡起頭來看她。
“約會。”靜羽仍舊低着頭故意這樣說。
“……和誰?”任翼一臉的驚訝,還略帶些不明的生氣。
“不是什麼約會啊,我和稽張,要去書店找些參考資料。”靜羽低着頭,嘴角顯出笑意。
“哦……”任翼低下頭,心不在焉地吃飯,顯出了些不自在。
“還有小華和樂兒,你要不要去?”靜羽擡起頭看着他。
“恩,好啊!”任翼迅速擡起頭,正好看見靜羽看着他笑,兩個人四目相視着。
這個男人已經越來越向她打來了心門,靜羽溫暖地笑着。她不想知道明天會不會下雨,也不想知道她眼前這個男人什麼時候會離開,這一秒,她想看着他,就只看着他,給他溫暖。
“你知不知道,我小的時候以爲這是個城堡,裡面住着魔法師。”靜羽仰起頭看着高高的屋頂。
“城堡裡不是該有國王和王子嗎?”任翼想原來她還記得。
“我就是覺得會有個孤獨的魔法師,傷心的時候就會來這裡許願。”靜羽繼續說。
“我知道。”任翼不經意地說了這麼一句。
“你知道?”靜羽盯着任翼驚訝地問。
任翼只是輕輕地笑着,“我想,笨腦子的女孩兒大多會這樣。”
“太長時間沒人住的房間多少有些怪異不是嗎?我還朝窗戶裡扔過紙飛機,看看有沒有迴應,小的時候可真有意思。”她揚得脖子酸了,就不再看屋頂,順手盛了兩碗湯,給了任翼一碗。
“那有沒有迴應?”任翼輕笑着問。
“反正紙飛機是一去不回,不過特別怪異的是,我寫在上面的願望第二天實現了……”說着,她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任翼一邊喝湯一邊笑。
“你說奇不奇怪?那次爸媽忙得把我的生日都忘了,我的生日是過新年沒幾天,可爸爸還是要出差,媽媽也在忙,我就傷心地跑過來說我只是想要一個生日卡片,第二天家門口的郵筒裡就有一個,上面寫着‘雖然晚了,但祝你生日快樂!’拿着卡片可把我嚇壞了,不過後來想想應該是稽張給的。”
“那你沒問過他?”任翼把一勺湯送進嘴裡。
“沒有,我怕聽到他說不是。”靜羽看着任翼可愛地笑了。
“不是,又怎麼了?”
“六歲的時候我還相信魔法師,時不時向裡面扔一個心願,可那時我已經十一歲了,其實不會相信這裡住着什麼魔法師的。我還想正常地成長呢!”靜羽調皮的表情讓任翼大笑了。“所以,前幾次來,我都沒敢好好看過這裡。”她顯出些不好意思。
“一會兒,我帶你找找,看到底有沒有魔法師。”任翼不由地伸手去摸她的頭,“吃飯吧。”
靜羽先吃飽了飯,自己就在房間裡轉悠起來,任翼繼續不緊不慢地吃着,聽着靜羽緩慢的腳步聲在房間裡迴響。
“你見過這家的房東沒?”靜羽在廳裡環視,漫不經心地問。
偏中央處放着一套米白色的沙發,坐落成近乎半圓狀,在圓中心放着透明的玻璃茶几,茶几上什麼都沒有。
“你家怎麼沒有電視了?搬到了樓上?”她又漫不經心地問了這麼一句,任翼仍舊沒有回答。
她自己聳聳肩,走得離任翼稍遠些,走到離他最遠處的那面牆,剛好離廳的大門不遠,這樣看這個廳真是大,低頭在廳裡吃飯的任翼顯得那樣孤獨,靜羽悄悄地盯着他有幾秒鐘。她向後靠才發現後面的不是牆而是一整扇向內凹陷的弧形的旋轉門,進去後才發現這是間畫室,從玻璃窗透過來的光穿過一層薄薄的白紗照在她的臉上,她側了側頭看到牆上掛着一幅油畫,上面畫着一個小女孩兒的的背影,她面朝着無盡的夕陽的霞光。畫下面放着一個畫架,白色的紙上只有幾抹藍色,像是天空也像是海,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也像是一個背影。靜羽聳了聳肩又從旋轉門裡出來。走了幾步又是這樣的一個房間,不過門不是旋轉的,她推了推沒有開也就作罷了。再走幾步仍舊是這樣的一間,她嘗試性地推了一下,門卻開了,裡面是任翼的腳踏車,不止一輛,可她從沒見過他騎別的車。難道是以前房東的,她想,但沒有問任翼。車房旁邊是一面牆,和其他的牆沒有什麼兩樣,可靜羽覺得這不只是一面牆那麼簡單,她站在更靠近一步仔細地觀察起來。
“那是個門,通往地下車庫。”遠處任翼輕輕地說,看着這樣的靜羽笑了。
“車庫,幹嘛建得這麼隱秘。”她嘟起嘴,繼續向前走,與其說是向前,到不如說繼續轉彎,因爲整個廳其實近乎一個圓,連門與牆也都是弧形的,而哪裡是門哪裡是牆也是不太容易區分的。往靠近任翼的方向走是浴室,隔一段距離是廚房,廚房卻沒有門,廚房前就是餐桌,任翼仍然坐在那裡,靜羽繞過任翼繼續往前走,她纔想到這是任翼上午睡覺的房間,可似乎不是他的臥室。往靠近廳門的方向走,是通往二層的樓梯,她上去之前瞥見了門旁邊的花盆,裡面又插上了新的銀蓮花,她站在那停了幾秒鐘,若有所思。
“怎麼了?”任翼走過來,站在靜羽身後,比站在第一節臺階上的靜羽還略顯高。
“哦,沒事。”她這才繼續往上走,任翼跟着後面。
“你不覺得自己住這麼大的房間有些浪費嗎?”她走在前面略帶埋怨地說。
任翼感到些不解,不是因爲她的問題,而是因爲她的語氣。
“也許並不是一個人住纔對吧。”她像是在自言自語,但也足以讓身後的任翼聽清楚,任翼輕輕地笑了。
“算了,我不上去了。”她轉身往樓下走,任翼詫異地看着她,然後一步三個臺階地追下來。
“突然這是怎麼了?”他拉住她的胳膊。她把他的手從她的胳膊上扯下,向餐桌那兒走去。
“我剛想起,我得收拾碗筷。”她裝得若無其事。任翼也跟着走過來,坐在餐桌旁,看着她。
“樓上沒有魔法師。”他故意這麼說。
“我怕看見比魔法師更可怕的東西。”她輕輕淡淡地說。
“還會有什麼?我今晚可還要在上面睡覺呢。”任翼故意裝出恐懼的樣子,把靜羽逗笑了。
“新的銀蓮花是誰來換的?”她突然問了這麼一句,“肯定不是你!”她突然擡頭盯着面前坐着的任翼。
“嗯,不是我。”他頓了頓,“會有個女人每週兩三回來這裡換,還一起幫忙打掃。”說完,他似笑非笑。
“就知道!”她又低下頭繼續收拾。
“你要是願意抽空過來幫忙打掃一下,我也就不用請保潔了,房租已經夠貴了。”他胳膊肘拄在桌上託着頭小聲地說。
靜羽擡起頭看他,突然不好意思地趕緊端着碗筷進了廚房。
“你不會是覺得我‘樓上藏嬌’了吧?”他跟着進了廚房,看着正刷碗的靜羽問。
“我纔沒有!”她把頭扎得更低,繼續刷碗。任翼看着可愛的靜羽,又笑了。
“收拾完,我們開始上課。”說完,任翼轉身走出了廚房。
(只要我們還相信純粹的愛情,只要我們還相信愛情的純粹,我們會在一起,因爲,愛情。祝朋友們,情人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