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羽迷迷糊糊地着看着窗戶上的水汽,窗外的一切是模糊的。她歪了歪頭看了看牆上的鐘表,才意識到,原來這已經是第二天了。“第二天了……”靜羽看着天花板傻傻地笑了。
推開窗,一陣潮溼的空氣迎面而來,揚起了靜羽長長的頭髮,“真的是秋天了呢……”她喃喃地說,“真快啊,葉子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了滿地……”。遠處她走過將近十八年的林蔭路,在秋的映照下,顯出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原來,楓葉早就紅了,卻已落了一地……
“天兒!”小華的一聲叫喊驚醒了正在發呆的靜羽。她將目光從遠處撤回來,落到小華和樂兒的身上。這麼早啊,靜羽無奈,不過這纔是她們啊。在這樣的略帶陰鬱的早晨,靜羽卻感覺她的朋友們是那麼可愛。靜羽招呼她們上樓,然後自己打扮了打扮。她們剛下了樓,就看見不遠處的稽張款款而來,靜羽看着越來越近的張,不知怎的,竟莫名有些傷感,在她的印象裡,張從來都是一個人,有張存在的畫面裡,就總有着淡淡的令人難過而又心疼的哀傷。
“走吧!”稽張雙手插兜,看着靜羽。
“恩,等會兒。”說着靜羽就走去任翼的家,隨後兩個人一起出來。
稽張看着兩個人一起,轉身前面先走,轉身的剎那,原本冷漠的臉上又添了層冷峻。
靜羽有些尷尬地小聲對任翼說:“沒事啊,他就這樣。”任翼只是笑笑。一旁的樂兒和小華摸不清狀況,只是在後面安靜地跟着。
幾個人原本要打車,可是一個車又擱不下,兩個車怎麼安排都尷尬,最後還是決定乘公交過去。
上車的時候,人太多,險些把靜羽擠倒,一旁的任翼抓住了靜羽的肩膀,而另一邊的稽張只是悄悄收回了胳膊。上車後,小華和樂兒就左右一個在任翼旁邊問這問那,稽張趁某個擁擠的時刻把靜羽扯到了自己身邊。這樣的畫面,少了很多尷尬,但多了幾分酸味兒……
“怎麼了?一大早的就不高興。”靜羽問一旁沉默不語的稽張。
“沒事,抓緊了,人很多。”稽張面無表情地說。
“知道,我沒事。”靜羽側着頭看他,“你真沒事兒?”
“恩,沒事兒。”
“哦……”靜羽有些不解。
“啊!”的一聲,靜羽隨着剎車向前傾去,當睜開眼睛時才發現自己在稽張的懷裡。“都說了,抓緊了,耳朵聽什麼了!”依舊是冷漠的表情,只是聲音裡卻帶着嗔怪。
“我沒事兒。”靜羽不好意思地從稽張的懷裡掙脫。“就忍耐一會兒,一會兒就到了。”稽張冷冷地說,然後一隻胳膊把靜羽抱得更緊,一隻胳膊抓緊把手。
透過人羣,任翼看着他們,表情裡顯出些惱火。小華和樂兒在旁邊問了任翼句什麼,任翼就隨口“嗯”一句,然後忽然問:“你們看得到嗎?”“嗯?什麼?”小華和樂兒說。“真該長的矮些!”,任翼像是在自言自語。小華和樂兒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到站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各不同。任翼沉默着沒有再說話,只是在一旁安靜地看着靜羽。溫華還是沒頭沒腦的,在任翼旁邊說個不停。而樂兒就不一樣了,從剛纔在車上,她就覺出了老師的怪異,這時候,她也保持着沉默,看看老師,又看看前面的靜羽和稽張,總能猜出那麼一二。靜羽被稽張拉着一個勁的往前走,像是要把她帶離這個世界,至少,是帶離這個讓他充滿畏懼的地方。
“張,好了,我不會摔倒了。”說着靜羽就用力把胳膊從稽張的大手裡抽出來。下意識地側頭看了一下稍後面的任翼,一張冷冷的臉。
到了圖書城,任翼沒說話就直接去了數學資料的區域。靜羽在後面看着任翼離開的背影,有些失落了。她剛要上去追任翼,就一把被一旁的稽張拽住了。
“不是要去看英語參考書的嗎?”聲音很輕卻很有力,在靜羽耳邊,讓她不敢往前走。
“嗯,我知道!”靜羽看了一下稽張,就轉身去了另一個方向。
溫華剛要追着任翼過去時,卻被樂兒抓住了。“小華,我們去別處看看物理資料吧!”沒等溫華回答,樂兒就把她拉走了。
有時候,我們自己並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不是,我們在心底朦朦朧朧的東西卻需要別人來確定。時間有時候讓我們忘了該如何呼吸,同樣的人,在不同的時間,卻擁有着不同的心跳。風會停在那裡……
靜羽看着書架上的書,但漫不經心的,稽張就在一旁靜靜地跟着,看着發呆的靜羽,發呆。
“看我幹什麼,不是要看書的嗎?”靜羽側着頭看向旁邊的書,對一邊的稽張淡淡地說。
“恩,看呢。”稽張依舊看着她,也淡淡地說。
“恩,這本不錯,你看看。”靜羽把書遞給稽張,擡頭的那一剎那,剛好遇上他深邃而略顯哀傷的眼。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着,靜羽看着稽張那雙眼睛,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許他看出了她的心思吧,可她的心思又是怎樣的呢?連靜羽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總有那種溫柔和陰鬱,靜羽猜不到,也不想猜。
而稽張呢,他也在掙扎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即使什麼都不做,他只是想看到她笑,那讓他感覺到溫暖的不帶絲毫雜質的微笑。可又爲什麼,自己不是那個能讓她笑得那樣純粹的人。
愛情還是那樣糾結,千年之前就是,有愛情以來就是。即使知道是錯的,也想要繼續,想拼了命去爭取。愛情本來就太過自私,不自私的愛情,或許並不是愛情了吧。
一顆心的跳動,怎麼說來,都是沒有迴音的。
“小姑娘,讓一下。”過路的客人把兩個人的沉默打破。
“哦,對不起啊!”靜羽趕忙向裡站了站讓路。稽張回了回神,假裝看起手裡的書。
“好無聊啊!回吧!”溫華在蘇樂兒身邊心不在焉地走着。
“恩,好吧。”樂兒回頭看看好像在找什麼。
當樂兒和溫華出來時,剛好看到任翼在門口,稍遠處,靜羽和稽張也出來了,靜羽看見任翼高大的背影,心緊了一下,稽張在一旁看着靜羽,眉頭也緊了一下,然後他拉起靜羽的手向前走,靜羽還沒反應過來,稽張早把她拉到了任翼面前,樂兒和溫華傻傻地着看着他們,任翼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被稽張緊拽着的靜羽,然後又淡淡地說要回去了。靜羽暗暗地用力把手從稽張的大手裡抽出來,有些怨氣地看着稽張,但什麼都沒有說。
任翼說完就走了,離開的背影依然那樣灑脫,只是帶着些憂傷。
“那我們也先走了,還有點事。”樂兒扯着木木的溫華。溫華沒搞清狀況茫然地看着樂兒,“走啦!走啦!”樂兒壓低聲音,邊使眼色邊扯着溫華向車站走去。
“我們也走吧,我送你回家!”稽張扯着靜羽往前走。“不用了。”靜羽拿開稽張拽着的手,就招呼路邊的車,打車走了。
第二天,靜羽剛開門就看到了任翼。“老師?”靜羽詫異,看上去翼像是在等她。
“上車。”任翼看着靜羽淡淡地說,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他仍舊騎得很慢,很慢,偶爾壓過落下的楓葉時,還會有絲絲的聲音,秋天的早晨帶了些寒意。
“冷嗎?”翼淡淡地問身後的靜羽。
“不冷。”靜羽看着寬大的背,臉竟微微的發燙了。靜羽躲在翼的身後,放在他腰間的手稍稍抓緊了些。她想,這樣的早晨還有多少,這個秋天,這個冬天,然後下一個夏天,最後還是會一個人再穿行於這個熟悉的小路。此刻的她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這個秋天也沒有盡頭。
翼稍稍地側頭看了看身後的靜羽,然後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着,到了學校。
靜羽恍恍惚惚地聽着課,她什麼都沒想,真的什麼都沒有,一個人在自己的世界裡偷懶,一整天。
稽張就在角落裡呆呆地看着她,也是一天。
下課後,靜羽一個人走在熟悉的小路上,稽張就在後面靜靜地跟着。
“你這是怎麼了?”靜羽看他昨天就不對勁,今天又是這樣,有些生氣了。
“沒事,送你回家。”稽張不鹹不淡地說。
“我什麼時候要你送過了,你這是怎麼了?”靜羽停下來,仰着頭看他。
“就是想送啊,這樣……”張欲言又止。
“什麼?”靜羽不解地問,臉上有些許的氣惱。
“沒事,走吧!”稽張把視線從靜羽那裡移開,然後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真是的……”靜羽無奈了,只好在後面慢慢地跟着。
“記得,他是老師,大你十一歲。”稽張眼睛看着前方,面無表情。
“說什麼呢!”靜羽其實是聽明白的,只是不想承認,或者,不知該怎麼承認,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
這樣,每天早上翼載靜羽上學,晚上張送靜羽回家。
晃晃,一個秋過了。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靜羽送了任翼一條紅色的圍巾,她自己留了一條,也是紅色的,只是一直放在衣櫃裡,沒有帶過。
下雪後的路是滑的,任翼沒有騎車,兩個人早早地出門,去學校。
“天兒,要安心學習。”任翼第一次這樣並排着和靜羽走在路上,他才發現靜羽是這麼的小,他高她一頭。
“我知道,放心,還有六個月。”靜羽仰起頭看他。
這個冬天很冷,但對於任翼來說,是他長這麼大過的最溫暖的冬。
每天,和翼一起去學校,很認真地學習,她下定決心要考去上海,因爲他說過總是要回去的。
“張,天很冷,你不要送我回家了,他也不會等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一天晚上靜羽走在路上,突然停下來對稽張說。
“我只是想送你回去,跟他沒關係。”
“稽張,你怎麼這麼倔啊?早早晚晚,我是會離開這裡的。”靜羽是想說離開稽張,各奔東西,她是說高考以後會這樣。她怕傷他,怕極了。
“恩,知道了。”稽張繼續前走,送靜羽到家門口,就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任翼還是和靜羽走去學校,路很滑,任翼牽着靜羽的手,雖然都帶着厚厚的手套,靜羽的心還是會不安。她不想讓距離更近,這樣才安全。這樣的距離,她才能夠安靜地守護着他,他纔會安全。
晚上靜羽就一個人回家,雖然是一個人,但心是踏實的。
恍恍一個冬,就這麼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