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楚和筱雨便啓程上路了。{首發}
因昨晚睡得還算踏實舒服,筱雨倒是覺得今日的身體狀況十分好,精神也很不錯。
她和郭嬤嬤坐上了驛站管理人套好的馬車,影衛頭領親自給幫她們駕車。
寶晶公主也在薛怡冰和惜暖的幫助下被送進了另一輛馬車之中,負責給她們駕馬的是另一名影衛。
楚騎馬跟在筱雨的馬車旁邊,出發前對慕容神醫道:“前輩,今晚我們便來接您。”
慕容神醫點點頭,叮囑道:“倒也不必那麼急,要是實在沒辦法趕回來,明日再來也行的。”
楚笑了笑,頷首道:“那這兒一切就拜託前輩做主了。”
“放心。”
慕容神醫對楚笑了笑,道:“趕緊着去吧。”
楚便帶着筱雨等人朝着下一個城鎮趕去。
西嶺雖是異國,但沿途風景和大晉的自然風光倒也並沒有太多不同。只是要筱雨來說,西嶺的各個地方都透着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似乎西嶺的一切都在模仿着大晉發展的步伐,反倒有一種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滑稽,有一種東施效顰之感。
而楚卻道:“西嶺的這些平民百姓的屋宇,我在地方圖志上曾經見到過。”
他頓了頓,道:“不過多半是幾百年前的式樣。”
筱雨掀着馬車窗簾,聞言訝異道:“你是說,西嶺的這些屋宇,是幾百年前大晉百姓造的屋子的模樣?”
楚點了點頭。
隨着時代的發展,氣候的變化,人們的生活方式、飲食習慣,多少都會隨之而跟着變化。
若要筱雨來說,大晉百姓的生活方式就很符合人類自然發展的規律。
但反觀西嶺……
西嶺平民百姓的居住區,總顯得很蕭條,和西嶺百姓本身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讓人不能產生絲毫的代入感和歸屬感。
怪不得她會覺得違和,原來是因爲這樣。
楚一行正在西嶺的驛道上行走。
賣馬給他們的驛站管理人說,驛道是不容許平民百姓走的,驛道修來就只爲皇族和貴族服務,讓他們往下一個城鎮去,最好挨着驛道旁邊。有驛道指路,方向也不會走錯。
楚沒有放着驛道這好路不走,卻去走旁邊的路,他踏上驛道覺得此路更好走些,更省時間,便大大方方地讓人都走到了這驛道上來。
一路行來,他們的確沒有遇到任何人能在驛道上行走或縱馬馳騁。
而縱觀這筆直寬闊的驛道周圍,也的確只有這一條道,修得平坦結實。
驛道兩旁偶有農田,在農田中勞作的西嶺百姓會朝着他們行注目禮。
大概是隔得比較遠,西嶺的人看不見他們的裝束,並不能意識到他們沒有剃髮。
當見到他們當中有人望過去時,西嶺百姓會立刻低頭行禮,以示對貴族的謙卑。
就這樣,他們堂而皇之地通過驛道,趕到了下一個城鎮。
驛站管理人所說的“大半天”,是在他們沒走驛道的情況下。楚一行到這個城鎮,只花了兩個時辰。
這城鎮的確要比上一個城鎮瞧着要大些。
有了上次的經驗,楚和影衛頭領直接找到了這地方的驛站,在驛站中停了下來。
雖比上一個城鎮大,但在這麼個偏遠城鎮見到這麼多匹馬,還是十分稀罕的。
楚直接和驛站管理人交涉了一番,又拿金銀換了六匹馬。加上他們的馬,足夠將留在前一個城鎮的慕容神醫等人接過來了。
影衛頭領領了命令,匆匆用過午飯後便和另外四名影衛帶着馬兒返了回去。
在驛站中歇息了一會兒,驛站管理人卻讓人來請了楚。
“這位貴客……”驛站管理人摸不清楚楚的身份,他雖是外族人,但身上自有一股高貴氣質,且出手闊綽,讓驛站管理人不敢怠慢。
“老伯有事嗎?”楚輕聲問道。
驛站管理人笑了笑,道:“這個……我們領主要見貴客。”
楚擡了擡眉梢。
驛站管理人口中的“領主”,指的當然是這城鎮的公門領主,相當於大晉的縣令。
縣令要見他?爲什麼?
楚正思索着,驛站外一個弓着身子的小子朝裡喊了一聲,驛站管理人便站起了身,請楚在這兒稍候,應了一聲,躬着身走了出去。
那是一副迎接的姿態,楚看得很明白。
筱雨在屋內等得有些不安,讓郭嬤嬤和她一起去瞧瞧楚那邊兒是怎麼回事。
等筱雨到了楚身邊時,驛站管理老伯剛好引着一個衣着比普通西嶺百姓要好得多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那年輕人瞧着倒是一副面善模樣,楚出於禮節,站起身道:“領主有禮。”
年輕領主似乎不懂大晉式的問候語,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乾脆繞過這一環節,只讓楚和筱雨落座。
“貴客,來自何方?”年輕領主好奇地問道。
楚眼波一閃,道:“大晉。”
“大晉啊……”
年輕領主頓時笑了起來:“一直都聽說過大晉,只是不知道大晉風貌如何。”
楚回道:“領主要是感興趣,不妨前往大晉做客。”
楚笑道:“大晉百姓好客,領主去了大晉,定會受到各方款待。”
年輕領主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真的嗎?”
“自然。”
楚點了點頭。
年輕領主有些不好意思地搔頭,道:“我也想去見見世面,但家裡人不會同意……聽說大晉很亂,去了或許性命朝不保夕。”
楚和筱雨悄悄對視一眼,筱雨接過話來笑道:“領主誤會了,大晉治安嚴明,想要丟掉性命也並不容易。”
她頓了頓,道:“不過現在大晉內亂,領主想要去大晉,或許要等一陣時間才行。”
年輕領主頓時點頭,道:“我也聽說了,大晉正打仗。你們是不是爲了躲避在戰亂才逃來西嶺的?真厲害!我還從來沒有見過能通過情洛江,鑽過瘴林的大晉人。”
這年輕領主似乎還有些單純,筱雨給楚使了個眼色,楚會意。
他笑道:“或許是我們運氣好吧。”
楚看向年輕領主,問道:“領主這般沒有架子,倒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年輕領主笑着擺了擺手,道:“這小地方,人也不多,也沒什麼架子可擺。”
他好奇地問楚道:“不知道你們打算往哪兒去?”
楚道:“我們打算去京城。”
“京城?”年輕領主撓了撓頭:“是不是打算去國都聖域?”
西嶺皇宮所在之地被稱爲聖域,而拱衛皇宮的皇城則被稱爲國都。
“是。”楚道:“我們正是準備前往國都。不知道還要走多久?”
“去國都啊……”年輕領主搖了搖頭:“我勸你們別去。”
“領主,此話怎講?”
年輕領主說道:“雖然從這兒去國都,也不過只需要半個月時間,但之前聽到消息,據說國主身體不適,恐怕要被佛祖召喚前去陪伴了。聖域裡現在戒備森嚴,國都的人也都有些心慌。”
年輕領主道:“我看你應當是個有錢的生意人,這時候去國都做生意恐怕不大好。”
“多謝領主。”楚拱手施了個禮。
他當然不是去西嶺國都做生意去的,西嶺皇宮裡亂不亂,他也管不着。
“聊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年輕領主問道:“你叫什麼?”
楚頓了頓,笑着回道:“在下餘初,字文盛。”
筱雨聞言側頭看了他一眼,心裡好笑。
年輕領主頓時喚了“餘初”一聲,道:“我叫力莽。”
“力莽領主。”楚點了點頭,卻是有些奇怪。
年輕領主羨慕道:“大晉是不是人人都有姓和字?”
楚道:“姓自然是人人都有,字的話,有的人家會給孩子取,有的人家不用。”
年輕領主道:“要是我也能有姓和字就好了。”
筱雨聞言一頓:“領主不是姓厲嗎?”
“我不姓厲,我名叫力莽。我沒有姓。”年輕領主嘆息一聲:“我是私生子,不能被冠以家族之姓。”
楚和筱雨頓時對望一眼。
年輕領主感興趣地問筱雨道:“你是餘初的妻子嗎?你是不是也有姓?你姓什麼?”
筱雨有些莫名地回道:“我姓秦。”
“秦……”年輕領主唸了一句,道:“這姓也很好聽。”
“領主的家族之姓是什麼?”楚問道。
“原野。”
年輕領主道:“因爲我們家族是在原野上發展起來的。”
“複姓嗎?”筱雨好奇道。
“什麼叫複姓?”力莽搔了搔頭,不怎麼理解。
筱雨便解釋道:“像他的姓氏‘餘’,我的姓氏‘秦’,都是一個字,便叫做單姓。大晉也有雙字的姓氏,比如公孫、慕容、漆雕、長孫等,那就叫做複姓。領主說您家族之姓爲原野,乃是雙字,應該便是複姓。”
力莽搖了搖頭:“我不大懂這個。”
他頓了頓,道:“西嶺的大家族姓氏也有單字的,像田、井、林,不過單姓不多,田上、井口、林中,據說和田、井、林本是一家,後來才分開的。對我來說,姓就是姓,不分你們說的什麼單姓複姓。”
楚和筱雨對視一眼,兩人都覺得西嶺的這些規定規定有些奇怪。
用姓來區別人的貴賤,似乎是在很古老的春秋戰國以及之前的“古禮”才這般界定。
西嶺還在沿用那時候的“古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