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回來了,老王還有機會重新活,黑風山的小夥伴都很高興,只有秦望舒還有點兒回不過神。
眼看所有妖怪一人上去跟老大打了個招呼,接着都樂呵呵地出了房間,他杵在原地沒動,還有點兒發懵。
這羣妖怪是不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要知道附身本來就不容易,否則的話,他們天天換個殼子,變着花樣兒玩,那些壽元將近的修士,跑到年輕人身上不就又來一回人生,也就是另外一種意義的不老不死了啊。
實際上,附身的話限制很多,對自身元神和對方元神都有影響。
若是自身元神太強,勉強進入修爲低的身體,會把那身體給撐爆,當時青丘白許許的身子,就是裂了口,跟摔碎了的花瓶一樣,屍骨慘不忍睹。肉身承受不住,強大的元神本身也會受到限制,離體一次削弱一回,而想要繼續,損耗越大。
至於凡間所說的鬼上身,多是早已沒有肉身的元神,運氣好能吞噬掉原來身體裡的元神取而代之,但這種情況少之又少,大部分情況就是殘魂被原主吸收,造成對付性格上有些改變或者行爲舉止怪異,也就是凡間所謂的中邪。
總而言之,附身根本不容易,蕭望連散修都不是,能進到祖奶奶的身體裡,這不是笑話麼,反正,反正他是不信的。
秦望舒杵着原地沒動,默唸清心訣,手指間靈氣一點一點聚集,他打算偷偷驅邪除個晦,手指正要動的時候,一隻胳膊壓在他肩上,力道太大,讓注意力集中的秦望舒心頭一驚,險些泄了剛聚起來的靈氣。
“主人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小飛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瞅着他,“一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人家朱哥說老大他們在神交呢,你怎麼還站在這裡,你想看到什麼時候!”
說罷,拖着秦望舒往外走。
“我覺得事情還需好好查查,附身之術頗爲複雜,不是這麼簡單的,蘇甜本體那麼厲害元神也強,怎麼會……”他一本正經地解釋,結果被硬拉出了洞口,看他不走,幾個黑風山的妖怪一哄而上,直接將他擡起來了。
“小飛你主人都看傻了,哈哈哈哈。”
秦望舒忍住把這羣妖怪都打一通的衝動,又把剛剛的話用更簡單的方法重複了一遍,結果就聽到朱佑道:“不是老大,那他把老王魂兒找回來幹嘛?”
“就老大才那麼厲害,我們都找不到呢,你不也沒找到嗎。”小梳子也道。
“爲何老大能上甜甜的身,這個就更好解釋了。”朱佑說到這裡,眯眼一眼,蒲扇一樣的大耳朵都很得意地抖了起來。
秦望舒施展漂浮術落地,很陳懇地道:“願聞其詳。”
“老大能上甜甜的身有什麼奇怪的啊,他也能上甜甜啊!”
秦望舒一呆,這說得跟沒說一樣啊,沒明白,但轉頭一看別的妖怪,個個笑眯眯的一副心領神會的猥瑣樣,他扯了扯嘴角,“是能上啊,莫非有什麼上古仙法不成?”
蘇甜教過這些小妖怪不少失傳已久的法術,他最近幾日跟着學過,覺得受益匪淺,對遠古術法很是神往,只覺得那片天地之下,萬物有靈,道法無窮,乃是修道人心中盛世。
朱佑瞪他一眼,“合歡大法好!狐三還沒回來,是不是外頭有了妞啊。”話題瞬間就轉到女人身上了,而此時秦望舒才反應過來,剛剛朱佑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一個清心寡慾的修道者,飛昇成仙數千年,今天,居然被一羣妖怪給調戲了。
秦望舒臉都綠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山洞口,心道:“反正我也看不出什麼問題,就這樣吧。”畢竟朱佑說得有道理,老王的元神都找到了呢。
……
黑風山的妖怪走後,房間裡就剩下了蘇甜、銀河、小金龍和小樹苗。
蘇甜見人都走了,便讓銀河讓位置,“你還佔着我身體幹嘛,佔着我身體也就算了,你把我元神包起來做什麼,要不我還能跟他們說說話啊。”
“跟我說不就行了?”銀河下了地,走了幾步後道,“這女人的腿短,我以前走一步現在得走三步,累。”
“那你去那邊的肉身啊。”蘇甜嘀咕道,說完她猛地想起來,“那之前你進入我身體之後,這狗狗還是有意識啊,這是怎麼回事?”
“我消散了也沒什麼記憶,當時它過來的時候元神都散了,我進去之後下意識地把那一點兒元神給包裹住了。”銀河點點頭,“就像你現在這樣。”
那一星點兒殘魂還在,被他無意識地保護起來,使得最後的殘魂沒有消散,就像是現在護着蘇甜一樣。然而它總歸是這身體的真正主人,在他十多年的保護和溫養之下,那一星點兒的微弱殘魂也養了起來,等到跟蘇甜雙修,狗身子得了大量的益處,而帝流漿則因爲一直再消耗,使得他自身反而特別虛弱,結果雷一劈,他被排斥出去,狗身的靈魂得到了解脫,就主宰了肉身。
他一出去,天地就就有帝流漿溢出,使得他的力量更加削弱,幾乎都失去了意識。
虧得蘇甜用了畫本子,給他點了香,還陰差陽錯請他上了身。否則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再次昏睡多久。
“那它現在?”蘇甜有點兒緊張地問,她其實猜到了答案,卻又盼着能有一絲希望。
“沒了。被魔物上身,它活不了。”銀河道。他一邊說話,一邊走到了窗臺的小柳樹上,用手指輕輕颳了兩下小樹葉,笑着道:“老柳樹這招用得不耐,下次就能直接飛昇了。”
得知又有一個靈魂被那魔物輕易吞噬,蘇甜有點兒悶悶的,她問:“那魔物說他是銀河,綠蘿也說他是你的心魔。”
“你信嗎?”銀河反問。
“不信。”蘇甜立刻回答。
“那就對了,像我這樣……”
蘇甜以爲他會說自己正直善良乃是天地至純精氣哪裡會有心魔,卻沒料到她嘿嘿一笑,“心都沒的人哪裡會有心魔。”
她走到小金龍旁邊,伸出手指頭摸了摸龍角,揉得它舒服地閉眼,接着她又用手指刮小金龍的鼻子,在小金龍舒服得打哈欠的時候,她手指上出現了一朵小花。
然後……
小金龍悲憤地吐了,旁邊的小樹苗葉子都合攏了。
蘇甜:“……”
“你幹嘛薰孩子啊。”
“這不是讓他習慣你的味兒嗎。”銀河一攤手,痞笑着道。然而說完之後,他忽然正經起來,一臉嚴肅地緩緩道:“你看,隔了那麼千年萬年,我也喜歡你的味道。”
蘇甜忽然心頭一熱,彷彿有暖流淌過心河,濛濛霧氣氤氳而起,在河上造了旖旎斑斕的夢。
然後他就聽他繼續道:“難怪每次我都機緣巧合選了狗。”
聽着好像有點兒不對味兒啊。
你他媽的就是想說狗改不了吃丨屎是不是,是不是!
蘇甜深吸口氣,“放我出來,你呆在我身體裡幹嘛,你去那具肉身裡也行啊。”
“不要。”
拒絕得這麼幹脆!
蘇甜佯怒:“爲什麼?”
就見她輕拍了自己臉頰兩下,“可以隨時想摸就摸。”
拍臉的時候大概動作有點兒大,蘇甜看到他眉頭微微一皺,隨後笑着道:“我呆幾天緩緩神再走。”
蘇甜明白了。
她那具身體受傷其實很重,可以說是非常重,所以一旦她返回體內,就會很痛很難受,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一直包裹着她。
蘇甜沒繼續去爭什麼了,她說,“那我去那具身體裡,反正我現在元神也挺虛弱的,那身體好歹渡劫了,能承受得住我的元神。”
沒等他回答,蘇甜就撒嬌道:“銀河,好不好咯?讓我去嘛~”
就聽銀河沉吟一聲,“叫我蕭望。”
“唉?”
“當銀河有點兒累。”遠古時代,他是衆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神,管萬物修行,生靈起智,現在想來,實在是太累了。哪像蕭望,反倒成了最蠢的,而且只用管個黑風山就好。
“蕭望,你用我的身體,我用你的好不咯。”
“也好,還能試試新姿勢。”蕭望說完後,慢慢散開了周圍的霧氣,卻在蘇甜想要驅神的時候,直接將她扔進了蕭望的肉身裡。
“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想幹什麼!”想偷偷搶回身體,做夢呢。
蕭望一臉得意地道。
蘇甜慢慢從牀上坐起,她顰眉,慢慢活動了一下手腕,“你以前沒這麼粗俗啊。”
“那以前不是天下第一麼,能不端着。”他走到牀邊,在蘇甜身邊躺下,“甜甜。”
“嗯?”
“我想睡會兒了。”
“哦。”蘇甜躺下,閉眼,剛閉上眼又想,“那那個魔物到底是什麼,跑了怎麼辦?”
“管他呢。”蕭望低聲道:“天地分陰陽,有精氣也有晦氣,當年的天地晦氣成了魔界魔物,我們幾乎全軍覆沒將其消滅封印了結界,如今他們能再活躍起來,無非是生靈晦氣,人心污濁,其實也就是他們自己的心魔。”
“自己惹的禍,自己解決。”
“自己的鍋,自己背。”
蕭望聲音越來越細,“我們老了,得享清福了。”
蘇甜起身擡頭,看她面色蒼白如紙,嘴脣乾裂,一時便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那是她自己的身體,痛苦卻由他來承受。
傻子,你不是說自己的鍋自己背麼,怎麼要替我疼呢?
她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眉心,再看自己蒲扇一樣的大手,蘇甜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