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2 臣妾有身孕了(還有
宜妃的哭鬧並不能換回什麼公道,皇帝說定的事,沒有誰能輕易改變,嵐琪靜立在一旁看着玄燁擺脫宜妃的糾纏,看着玄燁冷漠地離開,可他走過自己身邊時,相伴了二十幾年,她敏銳地察覺到玄燁周身悲傷的氣息。是啊,他怎麼會不傷心難過,好好一個孩子突然就沒了,那是他的骨肉。
“皇上,您別走……”宜妃哭倒在地上,和方纔呆呆的模樣判若兩人,桃紅也是哭得說不出話,只是手忙腳亂地攙扶她家主子,嵐琪示意邊上的宮女來把宜妃送回榻上去,她不知該上前去對宜妃說什麼,人家失去了兒子,現在說任何安慰的話,都是空談。於是索性出來料理十一阿哥的後事,問翊坤宮的人都有誰來過了,下面的人說皇上不讓人來打擾娘娘,昨晚十一阿哥被送回來之後,除了幾個太醫就沒別人了。
“五阿哥還沒進宮?”嵐琪微微蹙眉,又問,“九阿哥在書房?”
想到此刻唯一能安撫宜妃的就是她的骨肉,嵐琪便做主派人讓五阿哥和五福晉進宮,又去書房將九阿哥接回來。可見到九阿哥,那孩子整個人木雕似的,翊坤宮的人告訴嵐琪,說早晨太醫宣佈十一阿哥歿了後,九阿哥就不說話了,撂下宜妃娘娘不管,照舊按時去了書房,後來皇上過來也沒提起這事兒。
因五福晉性子柔和,一進門就開始哭,嵐琪覺得她沒法兒哄宜妃,就打發她去寧壽宮陪着太后,這邊內務府的人照規矩爲十一阿哥料理後事,嵐琪要來看一眼孩子收殮是否齊整,打從九阿哥屋前窗戶底下過時,恰聽見五阿哥在說:“昨晚你和十一去哪兒了?”
嵐琪只是不經意地聽了一句,沒往心裡去,徑直過來看到可憐的孩子,含淚指揮內務府的人做好一切事,再退出來要去告訴宜妃時,卻見九阿哥風一般跑了出去,但五阿哥已經在宜妃屋子裡坐着,嵐琪進門時,正見他們母子說話,似乎長子十幾年來頭一回這樣體貼母親,讓宜妃解了心中多年的鬱結,痛失幼子的痛才稍稍得以緩解。
有兒子相伴,勝過任何人,嵐琪便將要緊的事吩咐給桃紅,自己先離了,與環春幾人到門前等太監壓轎的功夫,聽見門邊上翊坤宮的人在說:“九阿哥在前頭找八阿哥,你們趕緊去看着,八阿哥若不進來,別叫九阿哥跑出去了。”
嵐琪循聲望了他們一眼,沒說什麼,但回去的路上不知怎麼就好奇起來,特別想知道十一阿哥的死因,既然從內金水河裡撈起來時還有氣兒的,那他是怎麼掉下去的?
宮外,因十一阿哥的死,皇帝暫時停了朝務,胤禛只能回自己家裡等宮內的消息。到家後先來看望妻子,毓溪聽說十一阿哥沒了,不免難過惋惜,只是平日並不親近關係算是疏遠的,不至於太傷心。夫妻倆說話的功夫,毓溪要喝水,胤禛轉身去給她取,卻從袖口裡掉出方纔在宮裡撿到的絛子,他察覺到後慌忙要撿起來,毓溪看見故意說:“這是哪家姑娘給做的,叫我們四阿哥這樣寶貝?”
“胡鬧。”胤禛嗔怪,讓毓溪喝了水後,又要把那絛子藏好些,毓溪好奇心重,不免嘀咕,“連看都不叫我看一眼,果真是外頭遇見什麼好人了?”
胤禛苦笑,拿了絛子在她面前說:“你瞧瞧這是用過的東西,還沾了灰塵的,我在宮裡地上撿的,因爲……”
“文福晉?”毓溪突然打斷了丈夫的話,撅着嘴指着胤禛手裡的絛子,“難道是文福晉給你的?”
“你認得這東西?”胤禛很驚訝,索性拿近一些給妻子看,毓溪點頭說,“這上頭的結是文福晉自己纔會編的,咱們還在宮裡的時候,我和文福晉算走得近,偶爾擺宴相聚她不是也常和我坐在一起嗎?說閒話時談起這些東西,還說將來教我編,這種結很新鮮,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胤禛看着手裡的東西說:“的確這種結不常見,方纔撿到的時候,就覺得做工很精細。”
毓溪問:“哪兒來的?”
胤禛卻道:“將來再與你說,眼下正尷尬的時候。”停了停突然一個激靈,在毓溪鼻頭一刮,虎着臉說,“難道你以爲,我和文福晉有曖昧?”
毓溪當然放心丈夫不會做這種事,不過想扯個玩笑緩解氣氛,與他好生說幾句後,便讓他靜心去書房看書或休息,好隨時等着宮裡的消息,皇阿瑪畢竟剛剛失去了一個兒子,他們怎麼好在家中說笑。
這一日算是平安度過,宮裡的事照着規矩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對外是說十一阿哥急病而亡,六宮妃嬪雖然好奇,可皇帝一副翊坤宮門禁森嚴的架勢,連致哀弔唁也不允許,一直到第二天才算稍稍緩解,皇帝照舊早朝撲在國家大事上,妃嬪之間有人來走動,皇帝沒再禁止什麼。
而宜妃不停地哭,來一個人哭一場,到後來連哭的力氣都沒了,她在宮裡驕傲了二十來年,還是頭一回見她如此可憐,到底是好端端的一個孩子,可因死得蹊蹺和突然,衆人一面好奇十一阿哥的死因,一面提起往事,六阿哥的事被翻出來說,那些閒言碎語,也戳痛了嵐琪的心。
倒是這一陣風颳過,又惹得龍顏不悅,以宜妃孱弱爲理由,不允許妃嬪再在翊坤宮走動,又說太后失了孫兒十分傷心,敦促後宮之人謹言慎行,不要再給太后心裡添堵。可這一下顧及宜妃又顧及太后,雖然隻字未提六阿哥的死和永和宮,女人們也察覺得出,皇帝是偏袒德妃。
之後幾日,十一阿哥的喪禮照規矩辦妥,因是未成年的皇子,喪禮不會過分鋪張,又沒有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規矩,所有的事,和過往每一個夭折的皇子公主一樣,即便十一阿哥存在的時間比已故的兄弟姐妹都要久,還是那麼突然迅疾地,就從皇宮裡抹去了他的一切痕跡。箇中的悲哀傷感,嵐琪能懂,惠妃榮妃都能懂,只不過她們的孩子夭折得早些,沒那麼痛。
而九月末,大阿哥福晉臨盆,這一次終於得上天庇佑,生下了小皇孫,雖然早已排不上皇長孫的位置,可大阿哥的長子是嫡出,總算了卻惠妃一半心願,對於兒媳婦的怨恨也少了很多,滿心盼着這個孩子能健康長大,但大福晉此次產子吃了較大的苦頭,惠妃卻半點沒在意。
還是太后聽說大福晉產子傷了身體,讓嵐琪安排太醫去診治慰問,也算故意警醒惠妃不要得意忘形,那之後總算看到長春宮做了些有人情味的事,沒虧待了勞苦功高的大福晉。
這日布貴人來永和宮幫着嵐琪量尺寸,前陣子一忙,冬日新衣都沒來得及做,雖然針線房裡一切都是預備好的,可娘娘們每年身量有變化,做出來的新衣裳若不合體,針線房的人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但永和宮這兒太忙,內務府的人不敢來插手,只好在鍾粹宮給端嬪和布貴人她們量尺寸時,央求帶她們來給德妃娘娘準備,布貴人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就親自帶來了。
布貴人給嵐琪量尺寸時,嘖嘖搖頭說她不見長肉像是又累得瘦了,一面隨口說:“咱們屋子後頭的陳常在真是越發張開了,今天見她連臉蛋都圓了,原本是尖下巴的瓜子臉,現在鵝蛋似的富貴又好看,瞧着胖了些,比從前瘦得竹竿那樣好看多了。”
嵐琪笑道:“她們年紀小,總還要長的,我之前見密……”話說一半,嵐琪趕緊打住,她心裡想說的人和布姐姐聽的人不一樣,不管會不會引起誤會,不提總是最好的,於是立刻調轉話題說,“皇上挺喜歡她的,我聽樑公公說,她沒事兒能陪着皇上批奏摺,安安靜靜在一旁站着或坐着,一陪就是一整天,袁答應那幾位,可就閒不住的。”
此時盼夏從鍾粹宮折回來,本是去取兩副布貴人給嵐琪做了但忘記帶來的袖套,是給十三十四阿哥冬天寫字戴的,盼夏回去取來,順口說:“乾清宮剛來人把陳常在接走了,今晚像是要留在乾清宮了。”
衆人聽過沒覺得什麼稀奇,而這邊陳常在已經到了乾清宮。
因天色尚早還不到晚膳時辰,她進書房見了皇帝,玄燁給她一封家信說:“你阿瑪夾在摺子裡送來的,朕看過了,沒什麼要緊的事。你們家倒是很謹慎,家書往來都從朕這兒走,你看過有什麼想說的話,朕批覆時一道給你帶去。”
陳常在拿過信來,立在桌案邊看,的確只是普通問候的書信,但家裡來的總是很珍貴,看罷小心翼翼收好了。
玄燁問:“可有什麼要說的?”
陳常在搖頭,淡淡一笑道:“沒什麼要緊的,父親只是向臣妾請安,叮囑臣妾要好好侍奉皇上。”
玄燁且笑:“你一向很好。”
“多謝皇上,是臣妾該做的。”溫婉甜蜜的笑容綻放在漂亮的臉上,可漸漸不知怎麼紅了臉頰,她咬了咬脣道,“皇上,臣妾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