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珠何須櫝
37、鹿死誰手(九)
“親親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啦。”姬妙花洋洋得意道,“我們可以吃在一起,穿在一起,睡……在一起。”
端木回春道:“峰主說笑了。您是主,我是僕,你我之間猶如天塹鴻溝不可逾越。孫隱怎敢與峰主同食同寢?”
姬妙花道:“作爲我的人,你第一件要記住的事就是以後都要聽我的話。我說東,你不能往西,我說睡,你不能不睡。”
端木回春突然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他回憶了下,纔想起這似乎是當初阿佩介紹姬妙花和姬清瀾關係時用過的形容,可爲何事實與她說的差得那麼遠!
“咦?親親生氣啦?”姬妙花手指輕輕摩挲着端木回春的下巴。
端木回春忍不住別開頭。
“親親不生氣哦。”姬妙花挽住他的胳膊道,“不如這樣,如果有什麼事是你真的不想做的,那就……親我一下。只要你親我一下,我就聽親親的,好不好?”
端木回春將胳膊從他的手臂中抽出來,面無表情道:“峰主若是沒什麼吩咐我先回去了。”
姬妙花笑道:“親親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新房間麼?也好。”
端木回春吃了一驚道:“新房間?”
姬妙花眨着眼睛道:“難道親親忘了,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當然是我住在哪裡,親親就住在哪裡。”
端木回春:“……”他沒忘,他只是不想記起來。
“親親要收拾東西麼?”姬妙花道,“其實我那裡什麼都不缺,只缺親親一個。”
端木回春深吸了口氣道:“請峰主先回去,我收拾好東西便搬過去。”
姬妙花道:“我可以幫親親一起收拾。”
端木回春道:“峰主萬金之體,孫隱不敢勞駕。”
姬妙花道:“真的不用幫?”
“真的。”
“那親親再說一次孟古塔吧?”姬妙花期待地望着他。
端木回春雙頰微微發燙,強自鎮定道:“孫隱資質駑鈍,對西羌語一竅不通,還請峰主不要爲難在下!”
“唉。親親真是太缺乏情趣了。”姬妙花感慨完,又開心起來,“呀,以後親親的情趣都由我來發掘吧。”
端木回春面無表情地後退兩步,揖了一禮,然後轉身就走,敏捷得好似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
他回到房間沒多久,陸仁義就來叩門。
端木回春正心煩意亂,正需要人商量,也不管青天白日是否有人窺伺在側,直接拉他進門。
陸仁義驚訝道:“發生何事?”
端木回春嘆氣道:“如了你的意,卻陷我入困境。”
陸仁義本是一點就通之人,略一思索便道:“莫非姬妙花真的向姬清瀾討人了?”
端木回春道:“姬妙花讓我搬過去。”
陸仁義眼睛頓時亮起來,“不知他準備幾時回絕影峰?我也好通知明尊早做準備。”他原本就打算在姬妙花帶端木回春回絕影峰的時候半道劫人。
端木回春道:“目前還不知。”
陸仁義見他愁眉不展,問道:“有何不妥?”
端木回春道:“姬妙花行事乖張,我擔心……”擔心什麼他是說不出口的。
但即使他不說出口,陸仁義也想得出來。只是對此他卻是愛莫能助的。“辛哈和姬清瀾既然要赴約,姬妙花有可能會留守聖月教,至八月月初再動身。這段時間,委屈端木長老了。”
這又豈是委屈二字能道盡的。
端木回春不語。
陸仁義又問起姬妙花向姬清瀾討人的經過。
端木回春不願多談,只簡明扼要地講了幾句。
陸仁義想起他身上還有毒爲解,擔憂道:“你身上的鎮心丸怎麼辦?”
端木回春輕嘆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陸仁義道:“當務之急還是要問清楚他準備何時動身回絕影峰,還有想辦法拿到解藥。”
端木回春點點頭。
陸仁義見他依舊坐着不動,忍不住問道:“你打算幾時搬家?”
端木回春道:“拖到非搬不可的時候。”
陸仁義:“……”
姬妙花住的地方叫古園,西羌語,意爲孤獨,但寫的卻是漢字。
胡葉長老進門的時候發現古園大門小門統統敞開着,像迎客,又像是趕客。他用西羌語道:“胡葉拜見峰主。”他此刻面色凝重,全然不見比武場與姬妙花談笑風生時的輕鬆愜意。
姬妙花也用西羌語回答道:“胡葉長老請。”
胡葉長老走進園子,只見姬妙花坐在屋檐邊,鮮紅的裙襬沿着屋檐吹落下來,猶如簾布,兩隻腳混在裙襬裡,隨着風一同晃晃悠悠。
胡葉長老暗道:幸好西羌房屋結構與中原不同,連屋檐也有橫樑支撐。他走了幾步,又轉念一想,以姬妙花的武功,就算沒有橫樑,只怕也不會掉下來。
“長老是稀客啊。”姬妙花輕輕地搖着扇子,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胡葉長老想起此行目的收斂心神道:“其實峰主對於我此行的目的應該很清楚。”
姬妙花道:“是麼?”
胡葉長老道:“請峰主將阿九放還。”
姬妙花挑挑眉道:“阿九?阿九是誰?”
胡葉長老道:“打燈籠說話,峰主何必裝傻。”打着燈籠說話是西羌俗語,類似於漢語的明人不說暗話。
姬妙花聳肩道:“我真的不知。我只記得昨天夜裡好像在我家親親的房門外撿了一隻爬窗的小貓。”
胡葉長老道:“她就是阿九。”
姬妙花道:“咦?胡葉長老養貓?”
胡葉長老沒有接他的茬,徑自道:“還請峰主將阿九交還。她若是哪裡得罪了峰主,我回去之後定會嚴加管教。”
“我想,爬窗是不對的吧?”姬妙花慢悠悠道。
胡葉長老道:“此事我會問清楚。”
“半夜爬窗更不對吧?”
“我說過,此事我會問清楚。”
“半夜爬我家親親的窗就更加更加不對吧?”
“……”胡葉長老道,“峰主可否下來說話。”
姬妙花道:“爲何?”
胡葉長老道:“仰着頭,我脖子酸。”
姬妙花拍拍身邊的屋檐道:“長老請上來。”
胡葉長老道:“我年紀大,不適宜上樑。”他心中想的是,以姬妙花的詭計多端,說不定他上樑之後污他個樑上君子的美名,那才叫陰溝裡翻船。“樑上君子”與“陰溝裡翻船”這兩句倒是西羌語漢語通用的。
姬妙花嘆氣道:“那隻能我下來了?”
“請峰主下來。”胡葉長老往後退了好幾步。
姬妙花仰頭往遠處望了會兒,才飛身從屋檐上落下來。
沒等他站穩,胡葉長老又湊上來道:“還請峰主將阿九放還。”
姬妙花輕輕地搖了搖扇子,皮笑肉不笑道:“胡葉長老啊。”
胡葉長老知道他要說正事了,擡頭看着他。
“我記得我說過,任何人都不準再去騷擾我家曼花親親的哦。”
胡葉長老看他眯起眼睛,知道這件事只怕不易善了了。
姬妙花的確對他說過,只是那時候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他雖然聽進去了,卻以爲着“騷擾”兩個字上還有活動的餘地,於是準備讓阿九夜闖孫隱房間。這次不是威脅,而是合作。光憑孫隱會武功這一點,他們手中就有了談判的籌碼。誰知阿九這一去便是一個晚上,他左等右等未等到就知道出事了。沒多久姬妙花便讓人送了九隻被對半掰開的饅頭給他,他便知道自己終究低估了孫隱在姬妙花心目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