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週末,寒賦有事外出,唐珍獨自一人帶着當時只有五六歲的寒薇凝在離家不遠的公園裡玩耍,結果寒薇凝在玩滑梯的時候一不小心從上面摔了下來,臉部着地,磕碰了的鼻子和嘴角立刻就流出血來。
唐珍嚇壞了,馬上就抱着正哇哇大哭的寒薇凝往附近的醫院跑。當時她心慌意亂,一半是心疼寒薇凝,一半是怕丈夫回來後發現女兒慘狀責怪她照顧不周,所以根本就沒注意到懷中的寒薇凝不知從何時起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
“你說這孩子臉上摔破了?破在哪裡?”
直到醫院裡的接診醫生朝她投來半奇怪半懷疑的目光,唐珍才恍然驚覺,發現寒薇凝鼻子嘴巴不知何時起早已變得完好如初,絲毫看不出哪裡曾經受過半點傷。
唐珍當場傻在了原地,不知所措。渾渾噩噩地帶着寒薇凝離開醫院後,她纔想起問寒薇凝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一個才五六歲的小孩根本就說不清楚這件事的緣由,一路上只顧吵着要她買糖吃。
回家之後,她猶豫了很久,也沒敢跟寒賦說起這件事,怕他說自己是神經病。最終,她只當是自己當時急昏了頭,一時看錯了而已。
就這樣,第一次發生於寒薇凝身上的異況就在她自己的自我麻醉下含含糊糊地過去了。
可是,怪事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雖然寒賦婚前跟她聲稱自己在一家印刷廠上班,但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發現這座所謂的印刷廠老早就倒閉了,大部分廠房都租給了另外一家工廠當倉庫,其中一個遠離主廠區的小庫房則租給了她的丈夫,可是沒有人,包括她在內,知道他每天躲在那個小庫房裡究竟在做些什麼。
更奇怪的是,寒賦手裡似乎從來就不會缺錢,她從來就不需要爲家裡的經濟支出而擔心,卻又從來不知道丈夫究竟有多少錢,這些錢又從何而來。
因爲害怕他暗地裡在那個小庫房裡做一些非法勾當以謀取利益,唐珍曾經問過他好幾次關於那個小庫房以及他經濟來源的事情,可每次得到的都是寒賦極不耐煩的回答:他在那座庫房裡幫人做一些研究工作,錢是僱他的人給的報酬!
要是被問煩了,寒賦就會大發雷霆,久而久之,生性懦弱的唐珍也就退卻了,不敢再問了。
可是不多久,寒薇凝再度出了狀況,幾乎要把她給逼瘋了。
wωω .тt kán .℃ O 有一天晚上,她在浴室裡給這女孩洗澡的時候,猛然發現她的背上竟然長出了細細密密的一層怪東西,摸上去冷冰冰、糙乎乎的,非常的不舒服。
一開始,她還以爲這孩子是出疹子了,可定睛一看,頓時嚇得倒抽了一口涼氣,渾身涌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
寒薇凝稚嫩的後背上猶如雨後春筍般破皮而出的那層黑乎乎的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麼疹子,而是一大片黑色的鱗片!
她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終於引來了寒賦,他衝進浴室,一看到這種情況,立刻就用毛巾裹住了寒薇凝的身體,將她抱了出去。
不多久,他又進來了,遞給了她一杯水,讓她先喝下去定定神。
她當時也沒多想,一口氣就喝乾了那杯水。結果,那個晚上,她迷迷糊糊地躺倒在牀上後,一睡就是近二十個小時。
等她再度醒來時,頭痛得要命,睜眼一看,發現牀頭櫃上擺了不少藥瓶子。
寒賦正坐在邊上看着她,一見她醒來,就告訴她,她昨天晚上發高燒了,燒到後來還產生了幻覺。
見她不太相信,他還把寒薇凝叫了過來,掀起她背上的衣服讓她查看。只見這時,那孩子背上早已光滑一片,根本就沒有什麼詭異的鱗片。
她不禁又糊塗起來,畢竟自己昨晚看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過於匪夷所思,所以這也許就是她燒迷糊後看到的幻覺吧?
若不是沒幾天之後,與某位鄰居老太太的一次偶然閒聊,她一定又會這麼繼續稀裡糊塗下去。
那位老太太在跟她閒聊時,無意間提起了之前寒薇凝從公園滑梯上摔下來的事情,說她當時路過,剛好也看到那孩子摔得一臉血,還挺擔心她臉上會不會留疤破相,沒想到過幾天看到她時已經好得一點都看不出來了,只能說小孩子的恢復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聽到老太太的話,唐珍只覺得渾身一陣陣發涼。因爲這說明,之前發生在寒薇凝身上的異況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幻覺!
恰逢這個時候,回家途中,她剛好偷聽到寒賦在跟左鄰右舍中一些最愛煽風點火的長舌婦們說她的事情。
“我老婆最近這裡好像有點不對勁,”寒賦一邊說這話的時候,一邊指着自己的腦袋,“老是一會兒說看到這個,一會兒說看到那個。”
“她到底看到了什麼?”其中某個長舌婦迫不及待地追問起來。
“她說我們家薇凝身上長出了怪東西,說她是個可怕的小妖怪!”
“呀,畢竟不是親生的啊!”馬上就有人發出了鄙夷的感嘆。
“她還說她看到了她之前死掉的那個男人,說他身上也長了一層像魚鱗的怪東西,像條魚似的,在我們家裡游來蕩去。”
長舌婦們頓時一片譁然,七嘴八舌開始討論起她的精神和神經狀況來,有人甚至熱切地建議,寒賦應該帶她到市精神病院好好去瞧瞧。
除了躲在牆角偷看的唐珍,誰都沒有注意到,寒賦聽着這些議論時,嘴角滑出的那抹狡猾冷酷的微笑。
猶如遭受五雷轟頂,她當時差點沒癱倒在地。
她很清楚,自己從來就沒有說過自己看到亡夫的話,這都是寒賦刻意瞎編出來的,目的就是先發制人,爲了讓鄰居們誤以爲她精神不正常。
他這一招還真是高明,這樣一來,即使有朝一日,她憋不住了,將看到寒薇凝背上長出黑鱗片的事情告訴他人,本來就很難相信這種貌似無稽之談的人肯定會認定這是她腦子壞掉以後滋生出來的幻想而已。
直到那個時刻,她才意識到丈夫的可怕之處,意識到這對父女身上一定隱藏着異於尋常、根本就無法用常理來解釋的秘密。
很快,寒賦也知道她發現了他們的不尋常,對她的態度開始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他幾乎每天都在對外宣傳她是個瘋子神經病,有時候還故意開着家門傷心地大呼小叫些“求你了,別這樣”、“正常點好不好,就算爲了我、爲了孩子”之類的話,好讓周圍鄰居都聽到她又在發瘋。
而關上門的時候,他馬上又換上了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告訴她要是再敢胡說八道,不但要殺了她,還要殺了她在鄉下的父母兄弟姐妹。
那個時候,唐珍真是又怕又絕望,不但怕這個惡魔一般的男人,還怕那個無比怪異的寒薇凝——後來,她又一次發現她身上長出了鱗片,但在被寒賦抱走後,第二天就恢復如常了。
到了後來,她甚至還發現寒賦偷偷地在給自己下藥,用的都是一些可以導致人精神異常的藥物。這使她開始在外人面前狀況百出,以至於大家更進一步確信她腦子出了問題。
她無比絕望,可又不敢逃跑。因爲寒賦曾說過,她要是敢跑,就殺光她所有親戚。從他說這話時眼中閃爍的寒光,她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
就這樣,她被迫在寒賦父女身邊又待了三年。見她被自己馴服得服服帖帖,寒賦就漸漸地放鬆了對她的管束,就連對她下藥的次數也漸漸少了起來。
“你跟着我好好過日子,什麼都不要多想,保證你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這期間,寒賦不止一次這樣對她說。
從一開始的恐懼到後來的麻木,唐珍竟漸漸的開始對寒薇凝的種種異況見怪不怪起來,別說是看到這女孩受傷後傷口立刻復原或者身上長鱗這種老生常談的事情沒有感覺了,就算有幾次發現她身子貼地,好像渾身沒有了骨頭、如同一條蛇似的盤曲在牀上,張着嘴巴吐着舌頭,她都只是驚詫了一小會,然後當做沒看見似的,扭頭就走。
寒賦對她的表現非常滿意,臉上逐漸對她有了笑容,脾氣也變得溫和了許多,甚至還爲此時不時地買些禮物給她以作獎勵。
若不是有一天,寒薇凝突發異況差點死掉,這貌似平靜的一家三口的生活也許還會這麼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