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披下垂的迎春花在倒春寒中怒放,花期短暫到常被人們遺忘,當人們想起來欣賞它時,它僅剩綠蔭冉冉的葉瓣。
這也代表着春將去,夏將至。
仲安妮在暮春第一朵桃花盛開之際走出了重症區,轉到了外面的特護病房。
都說所有的寵物裡,狗是跟人類最爲親近的,也是對人類最忠誠的一種動物。
體內有狗的血統的笑天狼卻已經接連背叛了三任主人,先是李翔,接着是李自成,然後是司華悅。
疾控中心所有見過它的人都以爲仲安妮纔是它的主人。
仲安妮跟司華悅的飲食相似之處只有快,她不像司華悅那般無肉不歡,她對飲食沒有太多挑剔,能吃飽就行。
其實司華悅剛出獄那會兒,也跟現在的仲安妮一樣,以飽腹爲主,不挑食。
可自打認識了李自成和笑天狼這倆肉食動物開始,如果哪頓飯沒吃肉,司華悅準熬不過一個點兒便會感到餓。
仲安妮這一次差點成爲植物人是疾控中心的全責,疾控中心給了她經濟補償,同時自她昏迷之後的所有消費都由疾控中心承擔,包括一日三餐。
疾控中心的工作餐葷素搭配得非常科學,每次吃飯,仲安妮總會將菜裡所有的肉都挑揀出來給笑天狼吃。
司華悅勸阻過她很多次,嫌她太瘦,需要補充身體、補足營養。
而笑天狼現在快變成一坨肉球了,需要減肥。
李石敏也是如此這般勸慰她,還應允她康復出院以後,教給她太極拳。
仲安妮卻更想學射擊,她幾次暗示司華悅,讓她跟顧頤和好,給顧頤打個電話道個歉,但都被司華悅給嚴厲拒絕了。
“想學射擊幹嘛非要跟他學?奉舜有一家全國最大的射擊俱樂部,實彈演練!”
顧頤的槍法特別精準,獲得過無數次射擊比賽冠軍,最大的一次榮譽來自於參加工作的第二年,獲得國際警察和軍隊狙擊手世界盃比賽個人全能冠軍。
對顧頤,司華悅雖然嘴上不服,但心裡卻是很佩服。
最佩服的不是他的槍法和爲申國奪得的國際射擊冠軍頭銜,更不是他那可以贏得了別人,卻被她打得滿地找牙的散打,而是他的智商和心機。
“再不濟,我們可以想辦法進體校去學,不過就咱倆目前這年齡來講,早就過了最佳學習期。”
司華悅勸說仲安妮,主要還是她個人並不熱衷於射擊,更不想去求顧頤。
最近這段時間的經歷,讓仲安妮對拳腳功夫失去了信心,武術再高,動作再快,也躲不過被射殺。
武術用來強身健體還行,打幾個社會小混混不是個事兒,像司華悅這樣去參加比賽拿獎盃更不是問題。
但現在已經不是冷兵器時代,就連寺廟都在招收保安,這說明什麼?
說明武功再高,那也是肉身,一個不懂武術的人僅用一顆子彈就可以把你撂倒。
仲安妮是經歷過了三次生死的人,對生命格外珍惜。
“就算學成一個神槍手又能怎樣?”司華悅看着仲安妮的眼睛,希望她能夠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我是減刑出來的,你現在雖然辦理了保外就醫,但依然屬於服刑期內的犯人,我們倆誰都擔不起非法持槍這個罪名!”
一語驚醒夢中人,仲安妮頹然低頭,所謂憂則失紀,怒則失端,說的就是現階段的仲安妮。
是啊,即便學成了神槍手又能怎樣?
你得有槍啊,申國對槍支的管控非常嚴,就連打鳥的獵槍都得有證。
就算你能找到門路弄到槍,一旦被發現,那就是非法持槍。
心底剛萌生的想法,就這樣被現實扼殺。
李石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個花瓶和幾顆新折的桃枝進來,桃枝上的花骨朵含苞待放,桃花甜膩的香氣清芬撲鼻,隨着他的到來而瞬間縈繞於室內和鼻端。
先前因射擊話題帶來的沉鬱心情因看到這些生機盎然的花而消散許多。
仲安妮起身幫李石敏清洗花瓶,灌水,插上桃枝。
等她從大自然的香氛中回過神,才發現司華悅竟不知何時悄然離去,獨留她和李石敏在病房裡。
看着司華悅剛纔坐過的椅子,她陷入沉思中。
……
自打笑天狼長居疾控中心以後,李自成前期還會偶爾在節假日前來看望它。
大概看出來笑天狼的狼心狗肺了,李自成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沒再來。
司文俊誤以爲笑天狼被他的女兒給霸佔了,爲了補償李自成,他居然從國外空運過來一條阿富汗純種獵犬。
跟隨這條獵犬一起從天而降的還有一個年輕的獸醫兼馴獸師肖恩·墨菲。
唐老爺子他們住的那棟別墅只有兩個車庫,司文俊將其中一個車庫給改裝成了狗窩。
肖恩是軟國人,看着一大幫子熱情洋溢含笑歡迎他的“外國”男女老少,聽不懂申國語的他有些蒙圈。
反正都是言語不通,他索性跟狗一起住狗窩,不跟唐老爺子他們這些“外國人”住到一起。
不得已,司文俊命人往狗窩裡購置了一些人的必需品,比如牀、衣櫃、桌椅等。
說是狗窩,其實這車庫三十多平米,武松就是住在裝修好的車庫裡。只不過,司文俊那邊是兩個車庫,一個是單車庫,另外一個是雙車庫。
李自成和唐曉婉在見到這條僅三個月大的高顏值獵犬的第一眼便喜歡上了,兩個人爭論了一整天才將狗狗的名字給定下來——小小。
小小是方言,指男孩子,而小獵犬是一條公狗,美麗的外型像極了一個金尊玉貴的公主。
有了小小的加入,唐老爺子他們那邊的別墅每天跟開趴體一樣,熱鬧非凡,愈發顯得褚美琴這邊人煙稀少。
被笑天狼背叛的司華悅也喜歡上了小小,跟李自成和唐曉婉一起爭着搶着地寵愛這小傢伙。
結果他們很嚴肅地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小小能聽懂肖恩的話,聽不懂他們的話。
這可是個大問題,總不能給狗配個翻譯吧?
於是乎,小小被限制了自由,不得回狗窩去跟肖恩睡,必須跟他們這些申國人待在一起學申文。
最終小小以病倒獲得了狗身自由,重回肖恩身邊。
司華悅對這事也挺鬱悶的,可也沒招,誰讓人家肖恩會給狗治病,他們就不行,只能眼睜睜被“奪愛”。
五一勞動節放假前夕,司華悅接到了董律師的電話,告訴她說,節後用不了多久餘小玲的申訴結果就會下來了。
他去監獄會見餘小玲時,餘小玲讓他轉告司華悅,讓司華悅抽時間去監獄裡見她,說是有事要跟司華悅講。
自打聘請董律師以後,司華悅再沒去過監獄裡見過餘小玲,不是她沒時間去,而是她不想去想袁木的事。
最後一次跟顧頤聯繫,還是在電話裡因爲袁木的事大吵的那次,之後顧頤沒再給她打電話或者發信息,更沒有提向仲安妮瞭解案情的事。
眼下要去監獄,司華悅不想讓家裡人幫忙,可撇開家人,就剩下顧頤能幫她打通監獄那邊的關係了。
有寧監獄長的電話,但她清楚她自己的臉不夠大,肯定不會打通這關係。
沒辦法,她給顧頤發了個信息:仲安妮已經轉到特護病房了,見她不需要穿防護服了。
信息發過去快一個小時了,顧頤也沒給她回覆。
想給他把電話打過去,可手機拿起放下了兩三次依舊因爲找不到措詞而放棄。
每一次都在心裡想着,再等等,說不定下一秒就收到他的信息了呢?
這樣一等,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司華悅一氣之下,索性也不用他了,直接撥通司華誠的電話。
“哥,幫我走下監獄的關係唄,我想去見我的一個獄友。”司華悅很少管司華誠叫哥,每次叫哥都是有事求他辦。
司華誠早已習慣,但聽完司華悅的話後,他直接問:“你要見的人叫什麼名?”
這個問法並不奇怪,因爲要走關係,必然要對監獄那邊說明白去接見的人是誰,要見的犯人又是誰。
司華悅張了張嘴,最終氣餒地撒了個謊:“等過兩天的吧,五一我還不知道單位給不給我放假呢。”
司華誠心裡清楚司華悅要去見的人是誰,對他妹妹的一舉一動他都瞭若指掌,但她不說,他也不點破。
袁木死了以後,他才發現他對那女人有愧,拋開血緣親情不說,單從男女關係而言,這份愧疚將困擾他一生。
放下電話,司華悅是真正地欲哭無淚,眼下只有向顧頤求助了,誰讓她的朋友少呢。
可電話響到底了也沒人接,撥打第二遍的時候,司華悅還在心裡嘀咕,萬一顧頤在辦案,她這樣反覆撥打電話,不會對他有影響吧?
誰知,這一遍電話快要響到底的時候,對方接聽了,“喂,你是誰?”
拿着電話的手一抖,司華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對方又來了句:“不說話我就掛了哈。”
邊傑!
怎麼回事?顧頤的電話怎麼會讓他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