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日太陽正濃,初夏的陽光灑在身上除了溫暖之外更添一份燥熱。
隨着那名外門弟子的一聲令下,幾百名孩子不約而同的如蜂窩一般推推嚷嚷的便朝着山坡飛快的跑去。
這是一場嚴酷的考覈,決定了這羣孩子未來的命運,也間接影響了家裡父母老年的生活。
雖然在時間上定了三個時辰,但是這羣孩子心裡好似都憋着一股勁,誰也不肯讓誰,一股腦往山坡上衝去。
其中大多數都是些偏僻山村中的人家,從能跑能跳的那天起,便一直是光着腳丫在大山大河間奔跑着,所以這段山坡對他們來說構不成威脅,只是在體力方面會有所不支罷了,到了最後,考研的往往就是骨子裡的那份韌性和毅力。
其中不乏一些小孩穿的極好,看來家裡是在城中做生意的,這些孩子往往不愁吃不愁穿,可是吃穿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也只是最低的要求,如何能夠成爲元士,並能夠呼風喚雨纔是他們心中嚮往的那份期盼。
雖然這些城中的孩子,長期養尊處優慣了,但是要論體質和耐力絲毫不遜色與山村中的孩子,他們父母往往會花費一些重金,從小給他們請一些會點武力的元體來教導他們。
這些元體,往往是從煉羽堂和赤峰堂,被驅趕出來沒有再造下去希望的一類人,他們想要在下沌界混口飯吃,也只能依靠自己元體的身份和掌握些淬體的技巧去教導那些富貴人家又沒通元的小孩子,這樣的目的也只是爲了讓他們更快的適應淬體,以及迎接如今的考覈罷了。
一晃眼,一個時辰已經悄悄過去,此時這羣孩子都已經爬了將近一半的路程,由於前期用力過猛,再加上顧不得絲毫停歇,總想着與身邊人一爭長短,久而久之,還沒爬到一半,便紛紛目紅耳赤,氣喘如牛,爬不動了。
“小凡,還好剛纔聽你的,沒跟他們一起往上衝,要不現在我們也累的跟狗一樣爬不動了。”
說話的是那個一身腱子肉,黝黑如炭的穆彬,只見他臉色有些微紅,均勻呼吸着,雖然也累,卻比其他人要好多了。
他後面還跟着模樣俏麗的穆屏兒,死死攥着他背後的衣襟,臉色紅潤,額頭上的汗珠密密麻麻,顯然已經體力不支了。
原來早前衆人一窩蜂的往山坡上衝的時候,穆凡便一把將兩人拉住,說是要懂得循序漸進,這些詞彙和道理大多數是穆屏兒她娘教的,十幾個學生,也就穆凡每次學習的時候是最認真的,腦子也最靈活。
穆彬自從到場之後,便一直盯着那些身穿綾羅綢緞的富貴人家孩子,他打心裡不願被小瞧了去,也不願落他們下乘,所以在剛跑的時候便也跟着一窩蜂的朝上狂奔,幸好被穆凡拉住,說了些道理,又以穆屏兒相拖,纔算是打消了他的爭強好勝之心。
三人雖然說在後面慢慢爬着,卻也沒有絲毫耽誤,而且凡是山坡上長出的一些細枝草垛,只要被他們看見,便會死死抓住,用以借力,這土坡雖然平緩,但乾燥黃土顆粒也是極意造成腳滑,如若不慎,一腳沒有踩穩,也會順勢給滑下去。
一路上不停地能看見有些孩子一臉驚慌,大喊大叫的從上方直接滑了下去,也沒人看管照料,就任由這些孩子裹着泥土,如一塊石頭般滾落而下,畢竟那人早前就已經說明過了,凡是體力不支,在原地等候,不要輕舉妄動,當然你自己爬坡不慎,滑落下去,自然也不會有人管你。
“屏兒,你怎麼樣?”
穆凡緊咬着腮幫,雙手死死拉住上方的一根樹枝,而後雙腳並排踩在下方,順勢將身子拱成弧形,停在原地,用以恢復些痠疼的身子,看向一旁滿臉汗水的穆屏兒,關心道。
穆屏兒右手死死拽着穆彬背後的衣襟,伸出左手擦了把汗,可愛的笑了笑道,“沒事,還好有彬哥哥給我當牛使,要不然我還真堅持不下去了。”
“喂喂喂,小丫頭,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扔下了啊!什麼叫當牛屎啊!我有這麼噁心嗎?”
前方的穆彬不知是沒有聽清楚,還是故意打趣,說的其他兩人紛紛開心的大笑了起來。
“好了,你就不要再顯擺了,我們都知道這次是你彬楞的功勞,等回家了讓穆阿姨給你做紅燒肉吃還不成嗎?”
穆凡急忙打趣道,三人稍微歇了會兒,又繼續緩緩的朝着上方爬去。
隨着時間的流逝,此時山坡上的人數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密密麻麻,整整兩個時辰,人數減少了一多半,只剩下一兩百來人,還有不少的孩子似乎已經放棄了,抱着一根樹幹,順勢躺在土坡上,只顧着大口喘息,一動不動。
此時穆彬三人前方還有好幾十人,後方也跟着好幾十人,他們的位置剛好在正中,那後面跟着的人,似乎也跟穆凡等人一樣,對於爬坡很有心得,想方設法的節省體力,他們心裡清楚,只要能在規定時間爬完全程便有一定機會,所以也不願去逞強。
而最前排的那十幾人皆是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臉色雖然有些微微泛紅,掛着些汗珠,但是看他們的模樣以及呼吸,顯然沒有耗費多大的氣力,仔細看會發現他們每個人的腰間都纏着一根細繩,雙手拼命捏着,而那最前方正有幾個體格壯碩的外門弟子,正一手捏着幾根,用力的往上拽着。
這些孩子裡面便有那名叫穆偉的小胖孩,他只顧着往上蹬着,好似走在平地上一般,時不時還回頭掃了一眼下方的人羣,而後一臉得意的笑了笑。
這些孩子便是早前通過家裡人的背手,特殊照顧的幾個,如此一來,這些孩子也定然可以順理成當的通過測驗,獲得通元的機會。
隨着時間越來越近,處於下方的孩子,也決定不再保存實力,一個個緊咬腮幫,進行最後一次衝刺。
只見其中一個皮膚白皙,臉上長有黃斑,一頭黃色短髮的男孩,伸手一把拽向他上方一個孩子的背部衣襟,而後猛力一扯,腳下順勢猛地蹬了幾腳,跟個靈活的猴子一般,踩上他的背部,順勢往前躍了一兩米遠。
而那男孩卻因爲身體不穩,直愣愣的滑了下去,嘴裡還咿咿呀呀的喊交個不停。
黃斑男孩聽着下方的喊叫,咧嘴笑了笑,笑容無比陽光燦爛,似乎覺得此事格外的有趣。
一時間身邊的孩子見此,也紛紛有樣學樣,伸手抓起了前方人的衣襟,而後猛地一扯,將前面那人給順勢拽了下去。
由於一個人的帶領,激發了所有人心中潛藏的慾望,一時間山坡上充滿了稚嫩的叫喊和辱罵,而那些滑下山坡的孩子如同一塊塊石頭般,一路直衝,連帶着下方所有的人都不得安生。
一個帶着一個紛紛超下方滾去,一時間整個山坡上的人數銳減,只剩下不到一百,零零散散的分佈在山腰之上。
穆凡三人此時也已經接近了尾聲,朝上方望去,只剩下不到一百米了,而此時山坡頂上卻已經站了二十幾人,除了特殊照顧的十幾人之外,還有十幾人是靠着身體的力量以及毅力爬上來的。
“凡哥哥,我好渴。”
穆屏兒依舊死死拽着穆彬背後的衣角,臉上的紅潤已經變得有些蒼白,嘴脣也有些發白,整張臉上全是汗水,將身上的衣服也都給浸溼了,只見她沒朝着上方走一步,小腿就開始猛烈的顫抖個不停,一直延伸到了全身。
“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到了。”
穆凡一邊說着,語調都不由自主的抖顫了起來,他的臉色並不比穆屏兒好上多少,由於緊緊咬牙堅持,就連嘴角都溢出一絲血跡。
其上的穆彬或許是三人中最辛苦的,即使他的力量天生就大的嚇人,可是畢竟年紀小,又一直拖着身後的穆屏兒,此時他的臉色也不比兩人好上多少,但是即便如此,他的眼中依舊透着精光,臉上也刻滿了不屈與堅持。
下方的躁動漸漸蔓延了上來,由黃斑男孩發起的淘汰規則,迅速的在整座山坡上席捲,幾乎每時每刻都會有人被無情的拽下山坡,而後由另一人取而代之。
“既然這麼累,就不要再苦苦堅持了。”
一句戲謔的話語傳到穆屏兒的耳中,她還來不及回頭去看,只見一隻白的發亮的小手一把拽住她的後背衣服,而後猛地向下一扯。
“彬哥哥!”
穆屏兒一臉驚慌的大叫着,順勢朝着下方滑去,穆彬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剛一回頭迎面而來的便是那個黃斑男孩陰森森的笑臉。
穆彬顯然沒有見過如此怪異長相的人,蒼白的臉配上淺淡的黃斑,頂着一頭陽光色的短髮,眼眸有些微微泛藍,衝着他玩味的笑着。
“屏兒”
穆凡見此,大叫一聲,順勢朝下滑去,一個急衝,一把緊緊攥住穆屏兒的小手,一手吊在一根細小的樹枝上。
那樹枝雖然小,不得不說其下的樹根藏的很深,也很牢靠,兩人就這樣搭在山坡上僵持了一會兒。
一旁有名外門弟子見此,臉上露出一絲凝重,似乎於心不忍,這一路來他都注意着這三個人,一路上他們有說有笑,互相幫助,將友誼詮釋的淋漓盡致,和那些拖人下水不擇手段連朋友都出賣的小孩的確與衆不同。
“你幹什麼?”
那弟子終於按捺不住準備出手相救,卻是被他身旁的一人給厲聲喝止住了。
“我想去救…”
“你想?你難道想承受內門穆師兄的怒火?”那人還不等他說完,便立刻強調道。
“此話怎麼說?這幾個小孩又和內門師兄有什麼關係?”那弟子顯然不明,區區幾個小孩怎麼會跟內門的師兄扯上聯繫,當初一上山便讓自己注意這幾個小孩,原先想的是在必要的時候幫他們一把,沒曾想,竟然是要間接害他們。
那人手中捏着一顆豌豆般大小的石子,眼中露出一絲凜冽,“此事你就不用管了,上面吩咐,只能照辦。”說話間,將手中石子對着穆凡的手臂輕輕一彈,由於一陣吃痛,穆凡順勢鬆手,兩人便如一陣風般快速的朝下方滑去。
“豈有此理。”
忽的從半空傳來一陣嬌呼,夜央不知何時正踏在飛劍之上,注視着山坡上的一舉一動,卻恰巧讓她看到此事,惱怒的罵了一聲,而後操控飛劍,一個俯衝朝着山坡下方飛去,而後順勢一把提起正飛快下滑的穆凡和穆屏兒兩人,直接操控飛劍來到了山坡最上方,將兩人放在地上。
“見過夜長老。”
那些等候在山坡之上的衆弟子一見夜央踩着飛劍而來,紛紛面露驚駭,畢恭畢敬的抱拳施禮。
“這兩個…算他們過了第一個測驗。”夜央一臉平靜的說着,雖然也很看好這兩人的擔當和毅力,不過未免偏私,還是一視同仁的好。
“是!”衆弟子異口同聲的說道,臉上依舊掛着敬畏,不敢擡頭去看一眼。
夜央說完,操控飛劍一路直上,回到了山峰之上,留下一羣發呆的衆人。
所有的孩子從未見過能夠飛的人,如今卻是見到本就貌美如仙還能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仙女,一時間目瞪口呆,仿如做夢一般。
而此時穆凡和穆屏兒的驚訝程度似乎比他們還要更甚,畢竟原以爲滑下山坡不死也殘,卻不曾想被一位仙女搭救,反倒考覈成功了,這等好事就算落在自己耳中也不太敢相信。
最開始主事的那名外門弟子緩緩擡頭,看着穆凡兩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是心生疑惑,走上前去開口道,“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
被此一問,兩人怔了數秒,穆凡旋即開口道,“我們都是穆家村的人,我叫穆凡,她叫穆屏兒。”
那弟子緩緩點頭,望着半空夜央消失的方向,繼續問道,“你們認識夜長老?”
兩人皆是露出一陣困惑,顯然不知道誰是他口中的夜長老,紛紛搖了搖頭,一臉茫然的模樣。
那弟子不曉前因後果,如今看兩人表情似乎真的不知,心生疑惑,不再詢問,權當是兩人的天賦被夜央看上了,纔會有此番舉動,一時間也格外注意起兩人來。
而站在遠處的穆偉卻是一臉氣憤的表情,惡狠狠的盯着兩人,原本想着依靠自己大哥的威望,給兩人制造點困難,讓他們沒辦法通過考覈,卻沒曾想陰差陽錯冒出一個仙女還把他們給救了,更是沒想到還直接得到了第一輪考覈通過的機會。
主事弟子看了眼天色,又掃了掃左右站着的四五十人,開始大聲喊道,“如今時辰已到,我宣佈…”
話沒說完,卻是見到兩隻手同時從下方山坡伸了上來,一隻蒼白如紙,一隻黝黑如炭,好似黑白夜叉的兩隻手一般,形成強烈反差。
¤тt kǎn ¤c o “彬哥哥,快點,加油!”
“穆彬用力啊!”
穆屏兒兩人望着下方的穆彬,臉色一喜,急忙叫喊道,紛紛爲他加油鼓勁。
穆彬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身上也滿是黃土,而他旁邊的黃斑少年也是如此,很顯然兩人在下方曾打過一架,卻是未分勝負,如今爲了同一個目的,皆是死死咬牙堅持,面容扭曲的爬完最後一程。
“時間到了,他們上來也不算數。”
一邊的穆偉急忙叫喊道,指着下方苦苦支撐的穆彬,一臉憤憤的喊個不停。
一旁的穆凡見此,急忙扯着嗓子喊道,“穆偉你算哪根蔥,主事大哥哥都還沒有說話,你哪來的資格瞎嚷嚷。”
“這是考覈的規矩,只要過了時間就算考覈失敗。”穆偉得理不饒人的叫喊着,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掙的面紅耳赤,誰也不讓着誰。
“都給我閉嘴!”
主事的外門弟子猛地一聲呵斥,靜靜站在原地,等待着下方兩人,看是否能夠爬上這最後一步。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衆人紛紛屏息凝神,看着下方咬牙堅持的兩人,一臉猙獰的緩緩朝上蠕動着。
“上來了,上來了,哇!”
隨着兩人整個身子趴在分水嶺的地上,所有孩子都開始興奮的大喊大叫起來,一時間紛紛歡欣鼓舞着,就連所有的外門弟子臉上也顯現出已經消失許久的激動和熱血。
“大家做的不錯,你們已經通過了毅力的考覈,接下來的半個時辰,你們可以邊休息,邊考慮接下來選擇走哪條路。”主事弟子望着衆人大聲宣佈道。
“在你們面前一共有兩條路,一條是順着這些樹藤往上爬一百米,直到山頂,凡是通過的便能夠直接通元,凡是失敗的,也可以領取一筆錢財回到家中。”
衆人聽完紛紛回頭看着那高不可攀的山峰,一個個瞠目結舌,臉上露出恐懼。
“倘若要選擇第二條路的,現在就可以隨我過來,我帶你們去進行第二項考覈,成功的依然可以進行通元,失敗的被送回家,即使年齡尚小,後面也無法再獲得考覈的機會。”
主事弟子宣佈完,便站在原地,看着衆人的臉色,一個個沉默不語,微皺着眉頭,顯然是在思考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