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煉羽堂經過一場大戰,顯得格外沉寂,身邊朝夕相對的同門幾日間死了大半,更有很多逃出了山門,選擇在外漂泊。
這場大戰讓整個下沌界都沉寂在死亡的恐懼之中,而發起此次戰爭的便是煉羽堂的堂主熊超。
雖然戰爭是他發起的,但是罪魁禍首也不能全攬在他一個人身上,倘若不是赤峰堂多年來的謀劃,而且最後更是無底線的斷絕了內閣長老方錦的生路,熊超也不至於發起如此慘烈的戰爭。
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熊超本就是一頭兇狠的黑熊,他之所以一直隱忍,那是因爲有方錦這罐蜜糖一直在他身邊,如今被奪了蜜糖,觸了逆鱗,他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離一年一次的升界試不過月餘,卻是突然爆發了這場戰爭,讓整個煉羽堂損失慘重,看來今年這次升界試,也必定不會讓上面滿意,就連赤峰堂那邊估計也是一樣。
嘎吱
屋門被突然推開,熊超從外面急急忙忙趕了回來,手中還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這是夜央之前吩咐他去買的一百來份培固丹的藥材。
夜央仗着識海內的五道魂鏈,一次性煉製五枚培固丹,僅僅一個下午便煉製了兩百枚,按照她的計算,再用一夜時間,定然可以煉製出六百枚的培固丹。
而且方纔她也認真看過,培固丹的藥性雖然比不上凝露丹,但是至少可以維持方錦將近一個時辰,如此一來,六百枚培固丹定然可以支撐他一個月的時間,她也可以趁着這一個月的時間前往黑山脈中尋找苦莦。
只是目前她最擔心的是就算給方錦煉製一個月的丹藥維持住性命,到頭來還是尋不到苦莦,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但是儘管如此,她也堅持這樣做,畢竟沒有嘗試就放棄,不屬於她的風格。
“夜長老,你要的丹藥買回來了。”熊超望着那桌子上擺着的二十幾個瓶子,臉上劃過一抹詫異,這麼短的時間能夠煉製出一兩百枚丹藥,簡直就是世間奇聞。
哪怕只是一星元丹,就算如方錦這般的二月煉丹師也定然不會有如此效率,雖然她早就見識過了夜央的神級煉丹術,不過依舊是擋不住他心中的震驚。
他的心裡在盤算,在反覆對比,衡量輕重得失,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是方錦生死未知,舒樺又跟着祁佐死心塌地的回了赤峰堂,如今就只剩下夜央一個人了。
而那舒樺也是個月級煉丹師,倘若方錦救不活,整個煉羽堂的聲望,便只能依靠夜央一人來維持,所以後面不管怎麼樣,都必須把夜央給留在煉羽堂中。
正當熊超在心裡默默盤算之時,一陣丹藥的香味忽然瀰漫了出來,夜央面前的爐鼎之上正飄着五枚培固丹,此時已然變得圓潤飽滿,看來是練成了。
沒有等待最後一步回爐,夜央伸手一把抓起,行雲流水的將其放入玉瓶之中,吐出一口濁氣,望着站在門口傻傻發呆的熊超,微微點頭示意。
熊超快步朝前走去,將那些藥草放在一旁,指着桌子上那一排排的玉瓶,故作吃驚道,“夜長老,這些都是你一下午煉製的?”
夜央微笑着點了點頭,她能看出熊超的表情有多假,也沒見過,雖然不清楚他欲意何爲,但卻知曉他沒有什麼壞心眼。
“哈哈哈,有夜長老在,我煉羽堂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熊超誇耀道,他方纔就已然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夜央給留在煉羽堂內,即使他是堂堂的一個堂主,也要放下身份去拍夜央的馬屁。
‘這貨腦子裡在想什麼?好端端的這麼熱情,一口一個夜長老叫的親切。‘夜央生的一個死腦筋,自然不會立刻猜想到熊超話中的深意,只以爲他是爲了讓自己救活方錦才故意裝成這樣。
“堂主叫我夜央就行。”夜央一邊拆開着藥包,一邊說着。
熊超憨笑着點了點頭,踱到方錦牀邊,看他睡得正香,也沒敢打擾。
“夜長…哦!夜央,不知我師弟現在情況如何?”熊超試探道,他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方錦,對於他這位師弟幫助他的實在太多,可如今自己卻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而且要是深究起來,方錦如今造成這樣的下場,也多半是因爲煉羽堂將其連累的結果。
夜央隨手扔了幾枚丹藥入口,長時間的煉丹讓她體內的元力所剩無幾,只得靠吃元丹來補償,這也是爲什麼她拖熊超去多買一百來份培固丹材料的原因。
“方叔才服下過丹藥,在一個時辰內應該無礙,只是太累睡着了,等半個時辰後再喂他服下一枚元丹即可。”
夜央解釋道,吸收着丹藥中的元力,微微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準備接着煉製剩餘的元丹。
熊超站在一旁暗暗點頭,心中對夜央的擔當也是佩服不已,此事她完全可以獨善其身,卻還是選擇一頭紮了進來,不得不說她的品行的確讓人佩服。
呼呼!
元力之火再次燃起,大門卻是猛地被人從外面給推了開來。
只見一臉狼狽的穆彬和穆屏兒氣喘吁吁的從外面跑了進來,兩人臉色明顯帶着驚慌,一張小臉紅撲撲的,掛着滿頭大汗,顯然是累極了。
“夜姐姐,凡哥哥被一陣紅光帶走了。”穆屏兒急忙用她那稚嫩的聲音呼喊道,一臉急不可耐的盯着夜央。
“什麼?”夜央好似沒有聽清,一臉不解的反問道。
穆彬急忙朝前走了幾步,開口道,“我剛纔在後山看到穆凡被一陣紅光卷着消失在天際。”
“紅光?”夜央嘀咕一句,心想這兩個小傢伙是過來拿自己開涮的嗎?好端端怎麼會有一道紅光把穆凡給捲走了呢?
穆彬極爲肯定的點了點頭,眼中透着堅定,解釋道,“是的,那光束血紅血紅的,一碰到穆凡就把他整個人都包住了,然後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天邊。”
夜央沒再言語,而是在想好端端的怎麼會出現這種事,難不成這世上還有吃小孩的妖怪不成,可爲什麼偏偏是穆凡,當時穆彬不也在場嗎?要抓人定然也不會只抓一個。
正當夜央百思不得其解時,牀榻邊的熊超突然一臉驚愕的大步走了過來,盯着穆彬沉聲道,“那道紅光是你親眼所見?”
穆彬從未見過熊超,只是覺得他長着一副凶神惡煞的面孔,不自主的朝後退了兩步,輕輕點了點頭。
“原來那是真的?”熊超得到肯定之後,臉色變得有些凝重,自言自語道。
夜央急忙站起身來,開口問道,“堂主方纔話裡是什麼意思?莫非你知道帶走穆凡的是什麼?”
熊超站在原地,緩緩搖了搖頭,也是一臉茫然,開口道,“我也不清楚那是何物,只是幾十年前也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幾十年前?”夜央狐疑一聲,頓時覺得這下沌界的新聞還真是不少,幾十年前的事到如今居然再次發生。
熊超默默點了點頭,好似距離太遠,想不起來了,沉吟了半晌,解釋道,
“我依稀記得那是三十幾年前的時候,我那時也只是個外門弟子,有一天我的一個師兄也如方纔他那般,衝進來告訴我們,說是一個小師弟在外面被一道血色的紅光給捲走了,當時我們也不信,師傅還因爲此事狠狠地責罰了他一遍。”
“那你那位師弟最後有回來嗎?”夜央試探道。
熊超搖了搖頭,算是迴應。
“夜姐姐,這麼說凡哥哥也永遠回不來了嗎?”穆屏兒誤以爲穆凡是直接死掉了,眼淚嘩啦一下便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夜央微皺着眉頭,也是一臉無奈,她不知道那紅光是什麼,也從未聽人說起過,如今聽熊超這麼一介紹,她真的打心裡覺得莫不是真有什麼專吃小孩的精怪不成,怪只怪熊超說的太過玄乎,讓本就見識淺薄的她不由往這方面去想。
“沒事的,智多星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你們兩個以後還是安心修煉,早晚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夜央急忙安慰道,可這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信,她只是不願讓這兩個小傢伙過於傷心罷了,至於穆凡是死是活,她也一概不知。
穆彬站在原地,雙手捏拳,他覺得造成此事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他無法原諒自己的過失,氣勢洶洶的衝出門外,嘴中還一邊喊着,“我一定要把他找回來。”
“你回來!”夜央衝着門口大聲喊道,卻是無果,穆屏兒站在那兒哭的稀里嘩啦的,熊超則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當中,整個屋子被莫名其妙的紅光鬧得是一團糟。
夜央終是放心不下,衝着熊超急忙說道,“堂主,我先出去找那個小傢伙,你在這裡守着方叔,記得每半個時辰喂他一次元丹。”
熊超一臉迷茫的點了點頭,還不待說些什麼,夜央便已然消失在了屋內。
出了屋子,夜央四處張望一陣,壓根不見穆彬的身影,無奈之下只得一路跑到內門,又從內門跑到外門,最後終於是在他們練功的庭院看到了他的身影。
“小黑將,你跑什麼?”夜央一把拽住穆彬的手臂,順着大門朝裡望去,只能見到空蕩蕩的大廳,一個人也沒有。
這裡平時便是他們元煉的地方,可如今卻冷清清的,見不到一個人影,穆彬的臉上掛着失落和自責,他望着空蕩蕩的大廳,回想起之前的那些日子,大家聚攏在一起嬉笑打鬧,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麼溫馨美好。
可如今夜央失蹤了,自己的師傅舒樺也不知去了哪裡,所有的美好時光,都在這兩日內全部崩塌。
夜央蹲下身子,抹了抹穆彬臉上的淚水,語重心長道,“世間之事本就是五味雜陳,你來到煉羽堂成功踏上元煉一途,便要學會分別之苦,和父母家人,和朋友,和你在乎且愛的人,但是你依舊享受到了他們帶給你的歡樂,哪怕如今已然失去,我也希望你能將這些快樂永遠記在腦海裡,因爲這將是你以後一切動力的來源。”
穆彬終於控制不住,徘徊在眼中的淚水,快速淌落了下來。
“要不是因爲我,小凡也不會獨自跑去後山,要不是因爲我,他也不會被抓走。”
“既然這些事都已經發生,你再怎麼自責都於事無補,很多事有時都是命中註定的,這次招生整整四五百人,你們幾個卻能夠被選上,通元成功的概率不過三層,你們卻能成功,這一切並不是巧合,同樣的,小凡雖然被帶走了,但不一定就回不來了,他那麼聰明,又足智多謀,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化險爲夷的。”
穆彬止住了抽泣,一臉傷心的望着夜央,她的臉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中,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懷疑夜央,在他心目中,夜央就是他們的守護神。
“夜姐姐,你真的相信小凡還會回來嗎?”
夜央點了點頭,眼中透着堅定,正如她方纔所說,穆凡心智過人,不管去到哪裡,都一定能化險爲夷的。
“他一定會回來,但在這之前你一定要努力提高自己的修爲,以後就算小凡和屏兒遇到了什麼危險,你也可以毫不猶豫的保護他們,對不對?”
“對!我一定會讓自己變得無比強大,去保護小凡和屏兒。”穆彬信誓旦旦的說着,臉上的傷心蕩然無存,透露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和意志。
夜央欣慰的笑了笑,站起身來,吐出一口濁氣,心中直呼自己這又當爹又當媽的,真是不容易。
“夜央姐!原來你在這兒?”
背後忽的傳來一陣呼喊,扭頭望去,卻是一臉着急的秦月正朝自己跑來。
‘我的天,不會這丫頭又出什麼事了吧!我今天真是被他們鬧得心力交瘁。‘夜央一臉無奈的想着,試探道,“又出什麼事了?”
“出大事了!”秦月臉色透着驚慌,着急忙慌的從衣兜裡掏出一個信封。
‘完了,看來今天我非得活活累死不可。‘望着秦月驚慌的神情,夜央只覺得不妙,心中頓時覺得痛苦不已,一陣腿軟,急忙踉蹌到花壇邊坐下。
“夜央姐你怎麼了?”秦月見此,急忙過去攙扶,關心道。
夜央擺了擺手,示意無礙,只是有些莫名的心慌,試探道,“說吧!又出什麼大事了?”
秦月坐在一旁,手中捏着那個信封,臉上透着猶豫,有些扭捏,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將此事說出來。
“你倒是說啊!急死我了都。”夜央一臉不耐煩的催促道,一把將秦月手中的信封奪了過來,放眼望去,信封上寫着‘夜央師妹啓‘幾個字。
“師姐?”
夜央狐疑道,眉頭緊皺,臉色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師傅她之前找過我,說把這封信轉交給你,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了?”
“還說她以後就不在煉羽堂了,要我們都跟着你好好元煉。”秦月吞吞吐吐的說着,臉上泛起一陣不捨的傷感。
“嗯!”夜央極爲平靜的應了一聲,嘴角泛起一陣苦澀,將手中的信封直接拆開,看了起來。
‘夜央師妹,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去了赤峰堂,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但又怕親眼見到你,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曾無數次幻想過,倘若我們沒有到這俗世中來,或許我們現在依舊待在央河,每日煉丹元煉,閒暇時便可以去往桃林看一眼漫山桃花,摘一些花瓣釀製桃花露,嬉笑着看日出日落,直到師傅回來的那一天。
我曾無數次抉擇過,倘若我能捨棄這段本就艱辛的感情,繼續和你一起等待着,直到回去的那一天,或許我會生活的更加快樂,更加無憂無慮,可我一旦選擇放棄,我的內心便會痛的如同刀攪一般難受,我終究還是做不到。
師妹,給你寫這封信,無非是想留下一些最後的道別,我最懷念的便是我們以前在山中生活的那些日子,你總是板着一張臉,冰冷的像塊石頭,卻總是爲我着想,一次又一次弄得自己傷痕累累,還被師尊責罰。
直到你失去記憶,完全像變了一個人,變得無拘無束,活潑開朗,或許這纔是真正的你,只是一直以來都被你潛藏在了內心深處。
一開始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可如今你卻讓我知道了你的強大,徹底打消了我的顧慮,你一直都是我心中那個內心強大的師妹,從未變過。
今天我走了,你不用再來尋我,我會去尋找自己的生活,尋找那條充滿未知變數的人生,我知道,那也是你想找尋的人生。
你盡情去闖吧!師尊那邊我依舊會去等待,所有事情我都會告訴她老人家,我相信,師尊也會支持我們選擇的人生。
勿念!‘
夜央一口氣看完,臉上卻是極爲平靜,訕笑一聲,將那封書信放入玉符之中,自言自語道,“何必要自責”
望着夜央平靜的嚇人的臉色,秦月緊張試探道,“夜央姐,你,你沒事吧!”
“沒事”夜央擠出一個微笑,似乎並沒有爲此事煩過神,吐了口濁氣,緩緩說道,“既然師姐不要你們了,那我就重新給你們找個師傅吧!”
“可是…”秦月嘟囔一句,沒再繼續說,她原本是想重複一遍之前說過的那番話,那便是舒樺走之前讓夜央來當他們的師傅,可如今卻不好說出口。
夜央笑道,“你放心吧,我什麼時候虧待過你們,到時候讓方錦來當你們師傅怎麼樣?”
“內閣長老?”秦月驚呼一聲,立即補充道,“可是方長老只教內閣的弟子呀!”
“這你就別管了,我自有辦法。”夜央說完,快速站起身來,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丹藥需要煉製,急忙補充道,“這幾日就讓你這位師姐來帶領他們吧!等我凱旋歸來,你們再舉行拜師禮,對了,跟你哥說,明日一早讓他在山門外等我。”
“可是…”秦月一臉無奈的說着,卻是被夜央着急忙慌的打斷。
“別可是了,總之按我說的做。”夜央說完,便飛也似的跑開了,留下秦月和穆凡兩人站在原地,各懷心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