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文用盡氣力伸出手,抱住了綺雲。綺雲的淚浸溼了蓋在他身上的錦衾,他的淚溼透了玉枕,浸透了她的心。讓彼此都寬慰的是,他們終於又在一起了,心貼着心,身偎着身。這原是不可實現的事,但是他們此刻在一起了!
因綺雲的到來,權文積極配合太醫治病,但是權文喝下的藥湯都吐了出來,除了稀粥,什麼都吃不進,一日一日,權文的身體毫無好轉,每況愈下,讓綺雲心急如焚。
綺雲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她想這個人也許能治好權文的病,她忙讓伊克比差人去珈玦城請旻大夫來皇宮。
這日,權文喝下了些燕窩粥,精神不錯,能坐起來靠在牀上了,他看見牀對面一張圓几上放着白色矮圓插瓶,裡面有兩朵白色和紅色的木芙蓉,笑道:“俗!”他身體依舊虛弱無力,也說不動多少話,故而說話能簡則簡。
綺雲遞給他一杯茶,道:“我知道木芙蓉放在室內不宜賞,應臨水栽纔好看。你記得嗎,我們在大珣的第一次見面是在西苑的瑞景殿前,正是木芙蓉盛開之際,所以我對木芙蓉總有特別的感覺。”
“怎會不記得。”權文笑意濃濃,如何能忘記那一夜的相逢,那時的她固然沒有絕色的容顏,沒有高貴的身份,但超脫的氣質和渾身的才氣仍然讓他一見難忘,自此她在他腦海裡再無法揮去,他喝了一口茶,道:“好淡的茶,沒喝過。”
“你現在身子不好,不宜喝濃茶,這是我制的寧息茶湯,單單放了些野菊、玫瑰和冰糖,煮得極淡。”
“單單就你會花心思。”權文笑道,面露疲倦之色,綺雲心中心疼至極,他竟如此虛弱,便道:“躺下吧,坐着累。”
“那些庸醫!我想快些好起來!”權文無力地蹙眉道。
綺雲輕輕抽開他背後的靠枕,扶他躺了下來,她鬢邊的碎髮拂過他的臉,癢癢得很舒服,權文笑道:“你回來後,都沒有親近過,沒好好抱過你,親過你。”
綺雲紅了臉,道:“虧得你現在還能想這些!”
“錯了,錯了!”權文拉着她的手,綺雲坐在牀邊,不解地問:“什麼錯了?”
“你怎麼又忘記了,我是你的夫君吶,你回來之後都沒叫過呢!你難道忘了我們的約定?我們說好的,私底下你得叫我夫君!”
看着權文淺笑含情,雙眸柔情似水,想及現在他的處境,想及兩人的經歷,綺雲霎時紅了眼睛,俯身在他蒼白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隨即把嘴脣移到他顫抖着的薄脣上,送上最輕柔最溫柔的吻。
權文伸手撫摸她光滑雪白的臉龐,喃喃道:“綺雲!”
“夫君!”
綺雲終於把旻盼來了,旻看過權文後告訴綺雲他可以治好權文,“但是你就欠我一個人情。到時候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別說是一件,多少件我都答應!”綺雲應道。
“我開的方子,不出半月,他必定生龍活虎如初!”旻肯定地說道,他知道他自己也能做到,也必須做到,這樣才能達到目的。
可惜他的目的不是他母親所期望的目的!這次綺雲請
他入宮,旻母和清如都覺得是絕佳的機會,旻母希望他不要去治好術江國王的病,反而要讓術江國王死得早一些,那樣他們的目的就容易達到了。
旻心裡卻自有打算,他和他母親要的不一樣。他不覺得母親要的有多好。雖然皇宮是整個國家的集權之地,坐擁此的人擁有這個國家的所有至高權力,坐在黃椅上的人所住的所用的所吃的全是天下最好的!
但是這又如何呢!當他看到那個蒼白無力的男子躺在偌大幽香的龍牀上時,覺得他很可憐,他不是能擁有一切的,他也有自己不能擁有的!
旻來皇宮後,已經得知綺雲和這個國王的關係非同尋常,也從宮人的私語裡得知國王得病與失去綺雲有莫大的關係。
這個國王縱然擁有天下,卻擁有不了自己的心愛的女人!這個國王當得有什麼意思!
旻想要擁有自己想要的,不要全部,一樣就行!他的父親不也正是這樣的嘛!放棄了一切,只爲了自己想要的那一樣!
旻在醫治權文期間,得閒在皇宮裡逛了逛,他並不留戀喜歡這裡,卻很想看看自己的父親當年出生且成長的地方!
他來到乘風殿,母親告訴過他,他的父親曾經就住在皇宮的乘風殿裡,她也是在這裡認識了父親!
那時候,父親是術江國的大王子權杉,未來王位繼承人!而母親是大王子身邊的女僕,身份低微的宮人眉青!
他偷偷走進乘風殿,卻發現這裡沒有他母親所說的楓葉如火,現在正值深秋,母親說父親最喜楓葉,乘風殿裡栽種楓樹,這個時候應該是紅得似火。旻卻發現這裡如今種遍櫻花樹。他退出去看了看匾額,確實是乘風殿所在。原來一切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權文在旻的精心治療和綺雲的悉心照料下,果然一天比一天精神,無論是湯藥還是食物,都能慢慢吸收消化了,這使得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特別是綺雲,看到權文漸漸恢復健康,心裡自是非常開心。
這日,她趁着權文小睡,獨自來到流雲殿後院,一直以來,她都沒有機會好好看過權文所住的流雲殿,後院更是沒有來過。她看到有一間焦桐堂,她素來因過去尚奴姑姑授琴而擅琴,看到這間後堂,不禁推開門走進去。
綺雲看到這間房內果然如匾額上的名字一般,到處擺滿了製作精良的琴,她想起尚奴姑姑和先國王的事,便不禁聯想起這間屋子可能和他們兩人有莫大的關係,心中感慨萬分!她從小便豔羨先國王和先王后的愛情,唯願自己今後也能遇到一個用情相許的男子,如今她遇到了,不僅遇到了,而且這個男子正是先國王和先王后的兒子!而此刻她正在留下過先國王和先王后浪漫痕跡的屋子裡!心裡的那份動容和激盪無言以說!
綺雲看到了一把刻着“雙飛”的琴,她從琴臺上取下琴,放在案上,不知不覺地彈奏起來,她驚訝於自己彈的曲子是尚奴姑姑所教授的最難的一曲《謫仙》,和她一同習此曲的清如始終沒有學會,那個時候綺雲學會了,尚奴姑姑爲此很欣慰,說起雲很有天分!尚奴姑姑說過這首幾近失傳的神曲如今這世上能彈奏者寥寥數
人而已!
綺雲彈完此曲後,聽見身後有人拊掌,她轉頭一看,竟是權文站在門口,她又驚又急,忙起身去扶他,“你怎麼地從牀上起來了?站在這門口,吹着風可怎麼辦!”
“你別擔心,我披着衣服呢!”權文在屋內坐下,笑道:“你彈得真好,我沒聽過這麼美的曲子,過去我從不愛聽琴!”
“這首曲子不是旁人,是先王后,您的母后教我的。”
權文驚喜道:“原來如此!你知道嗎,這裡的琴都是父王制的。”
“啊!”綺雲忙跪下道:“我竟然彈了先國王制的琴,綺雲罪該萬死!”
“傻姑娘!好琴若是沒有擅琴懂琴之人彈奏,也就可惜了!”權文笑道:“起來吧!這雙飛琴送給你!”
“綺雲怎麼可以取先國王的遺物呢!”
“吾贈吾妻一把琴都不行嘛?”權文笑道,把綺雲拉起來,道:“我們兩人在一起,我便不是什麼國王,我就是你的夫君,今後你不要對我下跪,我不許!”
綺雲心頭一熱,道:“你別對我這麼好!今後萬一你對我不好了,我會受不了的!”
權文哈哈大笑,拉她坐在自己的膝上,道:“傻姑娘又犯傻!我怎麼會對你不好呢!我對你好還來不及呢!今後我再也不管了,你就是我的妻,唯一的妻!”
“在你心裡,我是你的妻就足夠了!其他我什麼都不要!”
“不,我一定給你名分!只有你成了我的真正的妻,那就沒有人再能分開我們了!”
綺雲想起心事,猛然揪着痛,道:“可是我已經不配做你的妻了,我但求一輩子能在你身邊就夠了!”
“你胡說什麼!”權文把她摟緊,嗔道。
“我侍奉過其他男人,而且綺雲已經不能爲陛下生兒育女了!”說到最後,綺雲深深地垂下了頭,淚水一滴滴落在權文手上。
權文抹去她的淚,道:“我何嘗又在乎過這些?你放心,我這一次一定要給你名分!不再讓你受委屈!什麼都是假的,只有你在我身邊纔是真的!對了,你怎麼會能回來的?大珣的皇帝怎麼會放你回來?”
綺雲苦笑了一下,道:“他發現我已經不是以前他所認識的那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宮女宛雲了,便流放我於邊關,遇上伊克比,我才得以回來。”
權文嘆息道:“我曉得,你又隱去了很多很多,隱去了你其中所受的苦,所遭遇的難!就像當初你以宮女身份回到術江一樣,你輕描淡寫,卻不提其中你的受苦受罪!”
綺雲雙手捧起權文的臉,道:“因爲我從不在意這些!重要的是我回到了你身邊!”
“這次你回大珣是我造成的,我根本不該同意你離開!綺雲,我們以後一定要永遠在一起,再也不能分開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再將我們分開!你讓我用一輩子來補償你吧!綺雲,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再離開我了,好嗎?”
綺雲點點頭,“我再也不離開我的夫君了!”綺雲捧着他英挺白皙的臉,俯身吻了下去,權文也緊緊地摟着她,再不想放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