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七,晌午。在這一天之中最爲炎熱的時刻,即便是在軍營之中,也本不該有那麼多士卒聚集在炎熱的太陽底下的。
可是在這個時候,在襄陽城外的這處黑衣軍營壘中,數以千百計的黑衣軍士卒卻偏偏這麼做了。因爲今天,便也就是張世華的全新的賞賜改革,落實到黑衣軍中的時候了。
“都聽好了”黑衣軍的營壘之中,一羣羣的黑衣軍士卒正在以千戶或百戶爲單位,由將領高聲宣講着全新的改革內容。
“從即日起,在咱們黑衣軍,錢糧賞賜便正式改革爲田畝賞賜了。也就是說,從現在這個時候開始,你在戰場上立了功、或是你不小心戰場上受了重傷、殘疾或是不幸戰死,上面便也就會給你相應數目的田地,作爲咱們的獎賞或是撫卹。”
“啥,主公要給咱們田地,這有這麼好的事!”人羣中,忽的聽到這樣的猛料,卻也不禁喧譁起來。
而對於此,那麼高聲宣講的將領向下壓了壓手,讓人羣再度安靜下來之後,清了清嗓子,便也不由再度高喊道:“沒錯,從今天開始,咱們所有人便就可以得到正式的田畝賞賜了。
主公說了,從今天開始,只要你們能在戰場上殺掉一個敵人,取得一個斬首,那麼主公便就會賞賜給你們一畝田地。”
“啥,一個斬首一畝田,這也太好了吧!”猛的聽到這話,即便心中已然有了準備,可是黑衣軍士卒們還是不禁有了一種被天上掉下了的餡餅砸了頭的感覺。
要知道在以前的時候,他們在戰場上的一個斬首也不過就能換一貫錢而已。
雖然說在現在這個時候,因爲戰爭的問題,田畝土地急速貶值,以前三四貫錢一畝土地,現在放在市場上也不過就能賣一貫多錢。
可就連傻子都知道,田地可是在不斷升值的。尤其是在黑衣軍統一了襄荊之地,使這邊百姓的生活暫時穩定,避免了連綿不休的兵禍之後,田畝土地那更是一天一個價。
因而在現在這個時候,除非老百姓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否則根本就沒有人會賣田賣地
所以一個斬首由一貫錢變成一畝田之後,黑衣軍士卒自然也明白,這樣的轉變他們是佔了天大的便宜了。這樣一來,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一心想着參軍當兵好攢下一份家業的黑衣軍士卒又怎麼可能不開心呢。
因而對於此時的喧譁,宣講這件事的將領也是樂見其成的。
畢竟這樣的事情讓士卒們開心開心,還能提升士卒們的士氣。
所以在底下的士卒喧譁了好一會之後,將官才壓了壓手,讓他們安靜下來。然後繼續講道:“說完了斬首的賞賜,咱們現在就在講一講撫卹的問題。主公說了,也是從今天開始,如果你不幸戰死,那麼主公便會拿出十畝田來當做撫卹。
弟兄們,聽好了,就是足足十畝田。如果你們不幸戰死,或是殘疾了,主公都會拿出十畝田來,當做撫卹,或是養你們下半輩子!”
“什麼,十畝田!”聽到這樣的話,歡喜的人羣之中,自然也是又一番喧譁。
因而在此之後,黑衣軍上下所有的士卒也不由忘記了前不久的德安之敗,全軍上下再度變得士氣爆棚。
因爲除了對士卒們的賞賜之外,百戶之上的將官們也有另外一番計算戰功和賞賜的新方法。同樣的,相比於老辦法,全新的賞賜制度也讓黑衣軍所有的將官們更加受利。
所以,從此之後,黑衣軍上下也不禁越發的期盼和渴望戰爭。
以至於在這種制度實行之後的第二天,據說便就有將領向張世華上書要二攻德安,興兵復仇。
當然,像這樣的上書自然也是被張世華壓下去了。但同時,卻也不知從哪傳出了一個小道消息,說是等到幾個月之後的秋後,他們的主公便會再度興兵,攻打德安。
因而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黑衣軍上下便也不禁磨刀霍霍,全都想要得到第二次攻打德安的出戰機會。
不過此時卻是沒有讓張世華預料到的是,在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初八。爲了在本月初一也就是正式立皇太子後,得以順利解決中原亂局。元蒙朝廷也不由正式任命知樞密院事失剌把都總河南軍,四川右丞完者不花總四川軍。
並於之後,在十七日,詔以敕牒二十道、鈔五萬錠,給付淮南行省平章政事達識帖睦邇,於淮南、淮北等處召募壯丁,並總領漢軍、蒙古軍,給予其便宜行事之權。
在而後,又在本月月底,命淮南行省另外一名平章政事福壽攻打興化。
是以,元朝朝廷在中原發起的又一次大圍剿,也不禁緩緩的拉開了序幕。
七月初,在汴梁城。作爲朝廷新任命的河南軍總元帥失剌把都,也不由在汴梁城臨時徵用落腳的一處府邸之中,和前河南軍總元帥,也就是現在的河南軍副元帥兼河南平章政事的太不花一起商議軍務。
“太不花見過元帥了。”汴梁城失剌把都的那處府邸之中,身材健碩的太不花帶着愛將哈剌不花邁着沉穩的步子來到失剌把都的府門前時,對着在府門前迎接他的失剌把都,太不花也不禁皮笑肉不笑的抱了抱拳。
不過對此,迎接他的失剌把都卻是滿臉燦爛微笑,而且因爲官職的問題,在太不花對他抱拳之後,他也不由笑着換了一禮。從各個方面來看,都不禁顯得無可挑剔。
“太不花大人,自京城一別,多日不見,可真的是讓我想念的很啊。來,請。今日軍務之事,且請進府商議!”這般說着,滿臉微笑的失剌把都,便也不由將皮笑肉不笑的太不花給迎進了府邸。
……
“哦,這麼說,元帥是要聯合川軍和德安漢軍一起,夾擊盤踞在襄荊之地的黑衣賊了!”兩刻鐘中,在經過了一番毫無營養的敷衍之後,太不花抿了一口茶,看着坐在主坐太師椅上的失剌把都,也不禁面色陰晴不定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而對於此,那邊,從頭到尾都是面帶微笑的失剌把都在這個時候也終不由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對於太不花這樣的問題,他微微一搖頭,卻也不由說道:“太不花大人,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一次不是本官要征討黑衣賊,而是朝廷要征討黑衣賊!
現在,自天完賊人被朝廷幾乎剿滅之後,佔據襄荊之地的黑衣賊,便已然隱隱成爲了天下作亂之賊的領袖。前不久,這黑衣賊更是攻打德安,妄圖打通和天完殘賊的通道,聯合天完殘賊一起作亂江南。
雖然此賊失敗了。但其所做作爲,也已然成爲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了。如果不早些處置這些賊人,那麼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些黑衣賊便也將成爲下一個天完,乃至被天完更加棘手的存在。
所以這一次,本帥無論如何也是要朝廷爲萬民,清繳了這些個賊匪的。”
畢竟是在官場上磨練過幾十年的人物,雖然說在後世根本就沒有人聽說過失剌把都這個人,可這卻並不代表他就是一個庸才。
這不,他方纔這一番話便就是說的大義凜然。一下子便也將被奪了兵權,而在心中積攢了一肚子怒火的太不花給懟的無話可說了。
所以在失剌把都這樣一番大義凜然的話落下之後,太不花便也只能陰沉着臉,沉默以對。
當然,失剌把都也知道,想要完成他的目標,就離不開太不花的幫助。所以在太不花沉默下來之後,他的臉上便也不由再度堆起笑容。
“太不花大人”他笑道,“您知道,咱們都是爲朝廷效力。而現在的黑衣賊,便也就是朝廷最大的心腹之患。所以只要咱們這一次能夠通力合作剿滅黑衣賊,我想朝廷上也一定是歡喜無比的。
而到了那個時候,太不花大人您有了這樣一份絕世功勞傍身。像封侯拜相這樣的事情,那也不是指日可待嗎。”這樣一番話,在這個時候,配上失剌把都的表情,倒也頗顯的情真意切。
所以在聽到這樣的一番話之後,尤其是在聽到‘封侯拜相’,也就是太不花這輩子期盼的四個字之後,太不花原本陰沉的臉色,也不由平添了兩分猶豫出來。
“樞密說笑了吧。您纔是主帥,總管河南軍的主帥。就算咱們真的能擊敗黑衣賊,估計……哼,再說。黑衣賊可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我曾和他們交過手,他們手段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太不花用手指輕輕敲着椅子扶手,在說完這話時,一雙眼睛也不由緊緊盯住了失剌把都。
而對於此,失剌把都那邊眼睛一轉卻也不由道:“太不花大人此言差矣。您是一省之平章,剿滅黑衣賊之事,如果用了功勞,怎麼也是繞不過您不是。而至於那黑衣賊……沒錯,這羣賊人的確是勇悍難擋。
但賊畢竟是賊。據我所在,在這些日子來,黑衣賊在佔據了襄荊之地後,卻是爲了錢糧土地,大肆的屠殺當地頗有善明的富戶鄉紳。以至於當地‘百姓’無日無刻不在期盼着王師的到來。
而且也因爲他們賊性難改,在佔據襄荊之地後,便只知道屠殺享受。所以現在的這羣賊人,原先的硬骨頭,也早就在溫柔鄉中泡軟了。要不然這羣兵強馬壯的黑衣賊,也就不會在區區德安吃這麼大的虧了。
要知道,這羣賊人前不久在德安府,那可是一下子折損了好幾千人。因而,我料定,只要朝廷調集大軍,發動起河南軍、四川軍以及德安軍,由北西東三個方面來夾擊他們,那麼天完賊人的今日,定然也就是黑衣賊的明日!”
不得不說,失剌把都這樣的一番話說的倒也的確有那麼幾分道理。
所以在失剌把都這樣一番話說完之後,太不花倒也不禁被他說動了。
“誠如樞密所言,若如此,我自當是鼎力相助。”猶豫了好大一會,太不花也終不由在大棒和蘿蔔之下,點頭同意了。
而此時見太不花他答應下來,失剌把都的臉上自也不由露出了一抹燦爛無比的笑容。然後,心花怒放的失剌把都爲了安太不花的心,便也不由將日後的空頭支票爲太不花許了一堆。
而對此,太不花倒也顯得極爲開心,所以在又過去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滿面微笑的失剌把都纔將同樣是滿面微笑的太不花送出了府邸。
……
“大人,您真的信他失剌把都的許諾。”又是半刻鐘,當太不花和愛將哈剌不花已經離開失剌把都的府邸有一段距離之後,哈剌不花皺眉看着乘騎着戰馬,面目表情的太不花,也不禁說出了這樣的話。
而聽到他這樣的話,乘騎着戰馬,目視前方顯得面無表情的太不花臉上卻也不由露出了一抹濃濃的嘲諷來。
“相信他失剌把都,呵呵,那本平章就真的是白癡了!他失剌把都以爲我是什麼,沒有見過世面的年輕小子嗎。還什麼封侯拜相,若我真的信了他,任他驅使,那我這輩子也就不要想什麼封侯拜相了。”
這般說着太不花臉上的不屑也不禁越來越濃。
而見太不花這樣,另一邊哈剌不花的臉上也不由露出了一副瞭然的神情。
“哦!大人您這是欲擒故縱。”
“呵呵,對。且看吧,這一次就且看他失剌把都這一次怎麼自己吧自己玩死吧。”這般說着,太不花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來。
這天下沒有人能阻止我,他日我太不花也必將攜不世之功回京。那時,我也必將取代脫脫的地位,成爲這個國家的丞相,真正的可以‘代天子而牧萬民’!
太不花的心中這般想着,而後乘騎着戰馬的他,眼中也不由閃過一抹濃濃的野心和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