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夜來沉浸在震驚當中。
她記得,上一世真正的那個杜恆霜,厭惡騎射,也不會跳胡旋舞。穆夜來那時候出來跳胡旋,還被杜恆霜諷刺她媵妾之流,只會以色侍人,並多次表示跳舞是娼妓之流的特長,自己是大家閨秀,不屑爲之。
穆夜來是從小練胡旋舞的。她知道,這種舞,對腰肢和腿腳的要求太高了。如果不是從小習練,根本就跳不出來那種急旋的舞步。
而上一世,她調查得很清楚,那個蕭家主母杜恆霜,根本就不會跳胡旋舞。
如果杜恆霜真的有這樣的舞技,當年就不會讓自己鑽了空子了。她記得,那年月光之下一舞胡旋之後,蕭士及對她感慨,說他已經有十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美的胡旋舞了。
很明顯,杜恆霜不會跳胡旋。不然的話,自己的夫君喜歡看,哪怕關着門在閨房裡跳也行啊。又不會讓別人看見,也能博得夫君的歡心。
況且杜恆霜並不是不想跳。
穆夜來記得,在一次蕭家家宴之上,自己舞了一曲胡旋,蕭士及當晚就歇在自己的院子裡。
杜恆霜的臉色無比落寞,後來偷偷請了個胡旋舞的舞娘回來,想暗地裡學着跳。
可是那個時候,她都二十多歲了,怎麼可能學得會?
胡旋舞需要從小習練,而且要不斷練習。不然腿腳一僵,就再也沒法跳了。
而剛纔那個假的“杜恆霜”露的一手胡旋,絕對是從小苦練的功底。最後那個凌空飛起,連轉兩個胡旋的動作,不僅需要苦練,而且要天生身姿輕盈。平衡術過得硬,才轉得起來。自己練了這麼久,還是不敢做這樣的動作,因爲一試,就會從大鼓上摔下來,非死即傷。
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是她熟悉的那個杜恆霜!
這個騙子!李鬼!自己一定要揭穿她!
穆夜來深吸幾口氣,趕緊回到自己房裡,換了衣裳。過來專門拉着杜恆雪說話。
她看得出來,杜恆霜到底年紀大一些,已經有十四歲,行事說話十分穩重,而且看似有禮。其實對人十分疏離。看來看去,除了蕭士及,她只對杜恆雪這個妹妹疼愛有加。
跟杜恆霜做朋友不太容易,還是應該從杜恆雪這邊着手。
穆夜來坐到杜恆雪身邊,有意跟她攀談起來。
杜恆雪纔剛滿了十一歲,跟穆夜來年紀差不多,從小被杜恆霜這個姐姐保護得很好。當然不是穆夜來這個有着兩世爲人經歷的人的對手,很快就跟穆夜來談得十分投契,把她當做知己。
只是杜恆雪雖然單純,但是還知道輕重。
每當穆夜來把話題繞到蕭士及身上的時候。杜恆雪就會裝傻。她不喜歡說太多自己姐姐和姐夫的事,而且這個穆侯府的三小姐,眼珠子實在轉得太靈活了,她心裡有些不舒服。
因蕭士及沒等秋日宴結束。就把杜恆霜帶走了,着實有些失禮。許紹和齊二公子一起向穆侯表示抱歉。
穆侯哪裡敢生氣,忙陪笑着道:“他們是未婚夫妻,應該的,應該的。”就把話岔開了,親手給許紹和齊二公子斟酒,又有真正的舞伎過來歌舞助興。
在一片嘈雜聲中,一個穿着校尉衣裳的大漢汗流浹背地闖了進來,對齊二公子和安子常一起回報:“主公有密令。”
齊義之和安子常連忙起身,對穆侯點一點頭,不再多話,帶着那校尉很快離開穆侯府。
許紹見勢不妙,也趕緊帶着許家人告辭離去。
別的賓客看見大司馬、齊二公子和安子常都匆匆離去,知道是出了大事,也不敢在別人家裡再做逗留,紛紛告辭而去。
穆侯的大小姐穆夜歌很是生氣,跺着腳問穆侯:“父侯!您到底說定了沒有啊?”還在問她的婚事的事。
穆侯心裡憂慮,沒好氣地道:“現在什麼時候了,還在想你那點子小心事!趕快給我回房待着,等這件事過了之後再說!”
穆夜歌還想再問,穆夜來卻已經想到,是齊王要開始最後一擊了。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雖然他們穆侯府的秋日宴沒有及早中止,但是在秋日宴結束後沒幾天,就傳來安子常大破河東郡,消滅最後一支忠於大周的軍隊的消息,爲齊王大軍攻破長安,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此時安子常和齊義之帶着那個校尉來到齊義之在洛陽的府邸問話。
“父王密令何在?”齊義之臉色肅然,不緩不急地問道。
那校尉從貼身的衣兜裡,掏出一封抱着油皮的信,雙手呈上。
齊義之一目十行地讀完信,倒抽一口氣,驚訝地道:“陰世章居然殺了我三弟?!我大哥呢?他不是帶着三弟一起去河東郡勸降的?”
陰世章是河東郡大周軍隊的主帥,對大周忠心耿耿。齊王齊伯世派了好幾個人去勸降,他都置之不理。最後一次,齊王世子齊仁之親自出馬,以此表達齊伯世最大的誠意。
齊義之嘴裡的“三弟”,其實是庶弟,是齊王妾室萬氏所出的兒子,齊禮之,今年才十四歲。是齊王說,他們應該兄弟同心,不分嫡庶,所以齊家的嫡庶兄弟是一起排行的。
齊仁之去河東郡勸降,當時齊王府都認爲陰世章這一次一定會就坡下驢,順水推舟地應了,到時候,齊王世子這份響噹噹的大功,是跑不了的。
齊王世子儒雅過人,手下都是文人墨客居多,不像齊王二公子齊義之,尚武,手下都是猛將強兵。
而亂世當中,軍功當然比文治要來得強大。
因此齊王世子齊仁之,也是把勸降陰世章這件事,當做一件大事來做的。
只是沒想到,他臨走的時候,齊王突然說,讓他帶着三弟齊禮之一起去,兄弟倆好有個照應。
齊仁之雖然不願意,但是他以孝爲先,從來不敢忤逆齊伯世的話,只好應了,帶着齊禮之一起去河東郡勸降。
“……信上說,勸降失敗,我大哥連夜離開了河東郡,卻把三弟遺忘在客館。陰世章追過來,發現我大哥已經走了,就把三弟抓起來。爲了表達他忠於大周的決心,他砍了我三弟的腦袋,掛在河東郡的城牆之上。”齊義之的臉色平靜,剛纔的驚訝之色似乎只是一閃而過。
安子常笑了笑,沒有點破其中的齷齪,看向那校尉:“齊王有什麼話吩咐我?”
那校尉拿出另外一封密信,和半塊虎苻,“王爺有令,着安元帥立時點兵,即日啓程,兵發河東郡,爲我三公子報仇雪恨!”
安子常鄭重接過虎苻,“我這就去點兵。”然後對齊義之行禮道:“二公子,我先退下了。”
齊義之拍拍他的肩膀,“注意自己的安全。這一仗,就全看你的了。”
安子常拱了拱手,大步離去。
齊義之反覆看着齊王的密信,在心裡長嘆一聲,回身給自己孃親的牌位點了一柱香,鄭重拜了幾拜,就吩咐道:“去把蕭公子給我叫過來,就說有急事,讓他不要婆婆媽媽,兒女情長的。”
蕭士及拉着杜恆霜先回了杜家的宅院。
也是杜家在洛陽的老宅。杜先誠他們那一輩三兄弟,每人分了一個院子。
後來方嫵娘帶着兩個女兒回到洛陽的時候,一直就住在這裡,直到後來她改嫁給許紹。但是這個院子依然留下了,錢伯給他們看着,杜恆霜和杜恆雪每年都會回來住幾天,特別是在杜恆霜生辰的時候。
回到自己家裡,杜恆霜自在多了,親自給蕭士及現開爐子燉茶。
蕭士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着杜恆霜忙來忙去,脣角不由露出笑容。
可是當杜恆霜轉身看他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又淡然下來。
杜恆霜很是不安,默默地烹好茶,用小托盤給他送上來,還加了兩塊現熱的胡餅。
蕭士及接過托盤,手指尖和杜恆霜的手指尖碰在一起,杜恆霜蔥管一樣的手指一剎那間竟然柔若無骨。
蕭士及一時不忍放手,一直保持着托盤的姿勢,靜靜地感受着從對面指尖傳來的溫熱、顫抖和悸動。
“及哥哥……”杜恆霜輕輕叫了一聲,手指尖顫抖得更加厲害。
蕭士及接過托盤放下,看見杜恆霜坐在自己身邊,一臉忐忑的樣子,心情又好了起來。
嫣紅的面頰,晶亮的黑眸,如花瓣一樣豐滿的紅脣微微翹起,脣部上緣還有幾點淺淺的汗珠,在搖曳的燈火下若隱若現。
蕭士及鬼使神差地拉過杜恆霜,低頭吻上那幾點溼溼的水珠。雖然沒有落在她的脣上,但是隔得那麼近,他的脣息都呼在她的齒縫之間,薰然欲醉。
杜恆霜渾身僵硬,屏住了呼吸,手足無措地抓住了自己的羅裙,死死捏住。
兩個人雖然訂婚這麼久,但是一直是發乎情,止乎禮,今天,他們還是第一次離得這麼近。
蕭士及原本只想吻幹她脣邊上緣的汗珠就作罷。
可是抱住杜恆霜在懷裡,原來女人的身子是這樣香,這樣軟,十七歲的青年血氣方剛,一時剋制不住自己,蕭士及一下子把她壓倒在身後的榻上,重重地往她脣上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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