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五千元,我可以馬上給你開張支票。”
“五千元?”宋保軍的下巴差點沒掉到地上。“現在去外面找個漂亮一點的雞婆包夜少說也得七八百塊,五千塊只夠包七夜,你這點錢就想打發老子?”
許由俊無聲的笑了:“那你說多少比較合適?”
“少說也得給個一兩百萬嘛!”宋保軍剛要信口胡吹,突然察覺對方神色如常,幾乎沒有半點波動,又發現對面牆角攝像頭的紅色指示燈閃爍,心頭不由一動,暗道有詐。
對方提出要自己和葉淨淳分手的要求,顯然是極其突兀而且可笑的。但蘭明公司爲什麼要這麼做?很可能就是利用攝像頭進行錄像,待許由俊提出一個價碼而宋保軍答應之後,然後這段錄像會在“無意間”讓葉淨淳看到。
縱使兩人感情再深,恐怕女孩也不禁會想:“你爲了這麼點小錢就答應和我分手,看來你也不值得託付終生。”等於埋下一枚定時炸彈,以後的分手順理成章。
宋保軍念及此處,臉色已化作寧死不屈的冷笑:“一百萬?癡心妄想!就算一千萬、一億也換不走我和阿淳的真摯感情,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許總,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許由俊淡淡說道:“是嗎?那你以後千萬別後悔。”
“也許過一段時間有機會我會日爆你的……”
正在這時,葉淨淳在魯敬良和林勇的陪同從走廊盡頭的拐角走出,宋保軍不得不把“pi眼”二字壓下,迎上前笑道:“阿淳,面試得怎麼樣了?維信工種號張君寶,關注下哈。”
葉淨淳心情看起來還算不錯,臉上帶着笑。聽他改口叫自己阿淳,而非以往“小葉子”的稱呼,也不覺得奇怪,說:“還好啦,魯總說下個星期籤合約,我還沒想好,正打算和你商量商量。”
身後的魯敬良說:“葉小姐,你回去以後和家裡人仔細考慮考慮,我們公司很有誠意的,而且我們也有相當的實力和資源能把事情做起來,不像別的經紀公司只會開空口支票。”這個男人也不敢和葉淨淳站得太近——女孩穿着高跟鞋呢,襯托得旁邊的人太矮小了。
宋保軍點點頭:“我會慎重考慮的。”
魯敬良問道:“這位是?”
葉淨淳爲雙方分別做介紹:“這是我男、男……男朋友宋保軍。”終於憋出這個詞語,臉蛋兒已是一片通紅,幸好走廊燈光比較暗淡別人看不明顯。又說:“宋保軍,這是蘭明的魯總和林總。”
宋保軍當先伸過手去:“在下宋保軍,謝謝幾位老總對阿淳的青睞。”
魯敬良與他一握便即鬆開,望着葉淨淳說:“葉小姐,希望我們不要錯過彼此。”
……
告辭之後兩人站在泰瑞大樓對面的公交車站牌下等出租車。
涼風習習,深秋的夜裡氣溫只有十多度。葉淨淳只穿一件單薄的連衣裙,離開空調暖和的大樓有些難受,微微縮起肩頭。
宋保軍心想表現的時刻到了,極其自然的脫下老舊西裝外套,就往葉淨淳身上披,說:“來,感受一下男朋友的溫暖。”
葉淨淳臉一紅,雙手攏進舊外套裡面,遲疑着說:“剛纔跟那個魯總說你是我男朋友,其實是我編出來應付他們的,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那我已經往心裡去了,出不來了怎麼辦?”宋保軍還未嘗試過和一個美好的異性如此曖昧,厚着臉皮道:“你承認我是你男朋友的話已經被本人用手機錄音,並且自動保存,轉換爲音頻文件,自動在二十四小時之內發送到全校所有老師學生的郵箱裡。唉,想不到我宋保軍光棍二十幾年,終於有了女朋友。”
葉淨淳不好意思了,嬌嗔道:“你不要賴皮啊!”
“呵呵。”宋保軍撓着頭傻笑。
葉淨淳聞到舊衣服裡有種好聞的男性氣息,問:“你覺得蘭明公司怎麼樣?”
“你最終目的不是想證明自己嗎?現在已經得到證明了,留在他們公司沒有太大意義。”
兩人面對夜晚空曠的大街,葉淨淳偷偷用眼睛餘光瞟了一眼宋保軍,咬着下脣說:“可是我覺得魯總說的前景很讓人心動。既然他們這麼認可我,輕易就退出的話也太可惜了。你說是嗎?”
宋保軍暗忖女孩剛從公司面試成功,正是情緒高漲的時候,不好潑冷水,說:“嗯,我想你回去徵求一下家人的意見。”
“好吧。”葉淨淳本來打算結束這個話題了,轉念又說:“其實我爸媽肯定不會同意我出來拋頭露面的,所以纔要問問你的意思。”
“我會支持你的。”宋保軍表面敷衍着,心裡卻在盤算該怎麼讓葉淨淳打消踏足娛樂圈的念頭。
回到學校兩人在路邊小攤隨便吃了頓宵夜,宋保軍再把長腿高妹送至女生宿舍樓下,葉淨淳身上一直披着他那件舊外套。
……
第二天中午,宋保軍帶着賭球的單子去找莊家拿錢。
開出這張單子的青春痘男生名叫耿冬翰,另一個經辦人白胖子叫戴剛,都是土木工程學院工程測量專業三年級的學生。
宋保軍按照單子上標註的電話撥過去詢問領錢的事,對方沉默半晌,說:“我在西校區五十五樓346號,你過來吧,身份證、銀行賬號也帶過來。”
西校區大多是理工科院系,樓房很新,比文科類院系要多出一倍。宋保軍騎着山地自行車搖搖晃晃吊在五路公交車後面,看到機械工程學院的鋼鐵天團一夥人統一穿着白色籃球運動服往體育館方向慢跑,蘇林恆嘴裡正銜着一隻不鏽鋼哨子領跑。
宋保軍加快蹬車速度越過鋼鐵天團,哧溜一聲在隊伍前端剎車,笑道:“喲,一羣傻帽大中午的發羊癲瘋呢?”
衆人一齊停住腳步,蘇林恆見是這個煞星,一時敢怒不敢言,忍着氣說道:“我們班下午有一場籃球比賽。”
“去年的聯賽第三名也要臨陣磨槍,臨時跑步鍛鍊?”
蘇林恆冷冷的說:“尊重任何對手是我們的原則。”
“如果在十月晚會表演之後八個人找一個人的麻煩也算是尊重對手的話,那麼我也很想尊重你們。”宋保軍一隻腳撐住地面,一隻腳搭在腳踏板上,慢悠悠的說。
鋼鐵天團成員看到山地自行車的車頭纏繞着一大圈烏沉沉的鐵鏈,當下人人臉上一齊變色。
正一片尷尬之極,人羣裡的高季輝當先笑道:“軍哥連騎自行車的姿勢也這麼帥,說出的話更是鏗鏘有力,用豐富的肢體語言爲我們闡述了本校厚德載物、自強不息的精神。像軍哥這樣的人從來都是我輩仰望的對象,需要我爲您撿肥皂麼?”
蘇林恆羞惱的喝道:“閉嘴!馬屁精!”
宋保軍支着自行車呵呵笑道:“別緊張,我就想向你們問個路,五十五號樓在哪個方位?”
蘇林恆哼了一聲:“在前面的地動儀青銅雕塑往南的路口兩百米,旁邊有三棵槐樹的是五十五號樓宿舍,樓道口有樓號標牌,自己注意觀察。”
“哦,多謝了。”宋保軍騎着車子晃晃悠悠離開,遠遠拋過來一句:“下午的籃球比賽別輸得太好看啊,我在你們的對手身上下了重注的。”
高季輝兀自揮手不停:“軍哥一路走好啊!有空去我們宿舍喝個茶!”
良久,蘇林恆往地上用力呸了一口濃痰:“高季輝,你今天做替補!”
按照指引找到三棵槐樹,宋保軍蹬蹬蹬上了三樓。
如果說理工科男多女少的話,那麼土木工程基本上算是男人的專業,全學院十多個專業,四個年級共二十四班,一千餘名學生,其中女性人數不足兩位數,而且還盡是傻笨粗黑的類型,比男人還男人。
一兩個學期下來沒和女孩子說過話的不在少數,交不到女朋友的更不必多講,土木工程專業的學生因此也自嘲爲“男人中的男人”,乃至走廊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充滿濃烈的吊絲氣息。
樓道口堆滿吃過的方便麪桶和啤酒瓶,髒衛生紙和破易拉罐,一個乾癟的充氣娃娃壓在最下面,散發陣陣惡臭,男生們旁若無人經過,人人臉色如常,對此熟視無睹。
一時間宋保軍感覺自己的中文系宿舍樓像是天堂。
強忍不適找到346號房敲了敲門,有人粗着嗓子說道:“進來!”
裡面佈局和中文系宿舍差不多,四個鋪位,分爲上下兩層,上面是牀鋪,下面是櫃子、書桌和電腦。中間的走道掛着一大堆衣服,包括冬天的羽絨服在內,已經積滿灰塵,顯然是因爲太懶,從上一個冬天掛到現在根本沒想着收拾。
門口邊的空地有一摞酒瓶,上面隨便擺放着一個橘紅色的塑料儀器盒,標籤上寫着“水平儀”。另一邊的角落靠有兩根標尺,對面的牆壁貼着rb明星野原新之助與宮澤理惠的大尺度寫真海報。
四個男生圍坐在中間的小桌子前,嘴裡叼着菸頭,宿舍內煙霧繚繞,紛紛用不善的眼神朝門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