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②⑥章

車外的景色很單一,而根據車程推算,很顯然已經經過了雅丹魔鬼城的中心景區,長時間的能力運用讓季棠棠很疲憊,她收回目光,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這趟出來,她沒有帶路鈴,路鈴的體積相對還是大,萬一有搜身什麼的太過顯眼,她帶了兩根鬼爪,一根攥在手裡,另一根放在貼身衣服的內兜裡,昨晚被膠帶纏手時,她暗中把手裡的那根塞到了衣袖裡頭,一夜顛簸之後,已經滑到了臂膀下方,硌的怪難受的。

季棠棠努力的蹭動身體,想把那根鬼爪給移出來,但是雙手被縛,這種努力顯得特別徒勞,折騰了一陣子之後,她後背都出汗了,正沮喪時,車身一震,停了。

季棠棠登時緊張起來,剛被她那麼一蹭,麻袋上有小洞的那面估計又被移到身子底下去了,一時間來不及輸送目光,已經有人在開車門了,季棠棠努力平心靜氣地去聽周圍的動靜:外頭的風還是很大,不像是到了住戶所在的人員密集區。

再仔細聽,外頭還是隻有兩個人的聲音,估計一人開車一人押車,其中一人爬到車後廂裡,向着另一個人甕聲翁氣地說話:“再倒倒,還差一點。”

倒什麼倒?季棠棠有點糊塗,過了一會車身稍稍往後動了動,她才明白是在倒車,車再一次停下,她聽到一大串鑰匙磕碰的聲音,再然後是特別刺耳的掀蓋聲,另一個人也爬了進來,說了句:“搬吧。”

兩個人就在車裡搬東西,既不下車,也沒聽到地上有接應的動靜,輪到季棠棠時,她一顆心都快跳出來,剛覺得眼前亮了些,瞬間又暗了下來,憑空生出極其壓抑的感覺,其中一個人在她身上推了一下,她居然身不由己地滑了下去!

季棠棠忽然就反應過來,她是被推到了一條滑梯一樣的筒道里!

這裡確實沒有人家,可能是任何遊人都不屑停留的地方,入口開在高處,所以要站在後車廂裡才能夠得着,而且入口是有鎖的,可能是類似井蓋一樣的門,門上有可能還有掩飾,讓人覺得這只是普通的風蝕地貌——打開門之後,是一條往下的滑梯通道,負責送貨的人只要把這些貨通過滑梯都給送下去,再鎖上井蓋,就算是任務完成了!

不知道這條滑梯是有多長,感覺一直不受控地滑了十幾秒鐘,才栽到一張軟網上,耳邊有鈴聲一直在響——是不是隻要有物件觸網,鈴聲就會響,變相通知下頭的人有貨到了?

季棠棠倒吸一口冷氣,她覺得飛天這幫人,心思的確有巧妙之處:綁人的人只管綁人,他們不知道人被送到哪去;而送人的人只送到入口爲止,他們不知道下頭是個什麼地方,即便是引來了警察,警察對着那個小入口一籌莫展的當兒,底下的人知道有變故,也可能可以通過另外的出口逃脫,一環一環,迅速斬斷,不至於微小的差錯就擾了全局。

又有麻袋栽到網上,直接撞上她的臉,痛的她趕緊翻身,不一會兒,高處的通道里隱隱傳來重重的關門聲,鈴聲也歇下來,周圍突然靜的可怕。

這一趟滑行對季棠棠唯一的好處是,衣袖裡的那根鬼爪又滑出來了,她緊緊抓在手裡,心稍微踏實了一點,長長吁了一口氣,頭枕着網一動不動,而另外幾個還活着的人顯然也終於陸續醒了,季棠棠聽到驚恐的吱唔掙扎聲,身下的網也被帶的搖來晃去。

又等了幾分鐘,一頭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間雜着推貨小推車車輪軲轆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有四五人之多,到近前時,應該有人摁了開關,軟網慢慢下移,最後觸地。

季棠棠忽然想到了密林中獵人設的那種捕獵網,可以把野獸掛在高處的,然後再放下來,估計跟眼前的場景無異了。

哧拉哧拉開箱翻檢貨品的聲音,有人罵:“媽的,又是大白菜,羊肉,羊肉,大白菜,腥不腥膳不膳苦不苦的。”

“又是醃幹了的鹹魚,老子想吃活魚想瘋了。”

“米倒是不錯,黑龍江的吧……”

幾個人說說笑笑,東西搬上小推車,吱吱呀呀推着走了,季棠棠估計應該是廚房裡那種搞後勤的伙伕,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這些人還真是見慣不驚,東西跟活人死人一起送過來,倒還咽得下口的。

還剩了兩三人站邊上,拽過麻袋過來看標牌,其中一個人忽然就怒了,重重在其中一個麻袋上踢了一腳:“說過多少遍了,別把人弄死,不新鮮!送來是讓老子燒是怎的!”

那個麻袋咕咚一聲栽到地上,周圍的掙扎聲和吱唔聲更大了,忽然有人好奇的問了句:“這裡頭是活的嗎?怎麼動都不動?悶死了?”

說話間,扎着的口突然就被鬆開了,季棠棠愣了一下,慢慢擡頭看面前站着的三個人。

三個男人,都挺壯實,穿厚的軍大衣,大頭皮鞋,其中一個人蹲下來,把季棠棠的下巴擡起來看了看,語氣居然有幾分惋惜:“長的還怪好看的,可惜了這是。”

說着就鬆了手,對邊上的人吩咐了一句:“這個送東頭那間吧,多留一陣是一陣,雙贏!”

邊上兩個人都笑了,眼神既是淫*邪又是興奮,季棠棠垂着眼簾,表情平靜的很——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如果真如毛哥所說,這是一個販賣器官的組織,把人都不當人看了,女人在其中的下場必然更加悲慘和不堪,相比較自己,她更加擔心尤思,她覺得,尤思要麼是悲慘的死了,要麼……是更加悲慘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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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頭的房間像個宿舍,一張桌子,四張簡陋的牀,天花板上白茬茬的,有滲水的印子,只有靠門的那張牀上躺了個女人,季棠棠被帶進來時,她正從牀上爬起來,張惶地往外看,臉上帶着討好和不安的笑。

領頭的人沒進來,門外吩咐了句:“身上搜搜看,有沒有刀子什麼的,麻煩。”

那人正把季棠棠腳腕上的膠帶扯開,聞言掏了掏她兜,掏完了把外衣拉鍊扯開,伸手就往懷裡摸,存了幾分色心,不是搜身的架勢,在她胸部捏了一把,季棠棠猝不及防,反應過來之後血都衝上腦子了,頭抵着地往上一撞,正撞在那人鼻樑上,那人痛的大叫,伸手就去扇她,季棠棠腦袋一偏,把這一下子躲過去了,那人還想動手,領頭的人進來了,見着這場景,反而哈哈大笑:“手腳不安分了是吧,該!”

那人讓人這麼一數落,也就不好再耍狠,捂着鼻子悻悻站起來:“橫個屁啊,還不遲早的事,鐵梭牀上滾一回,骨頭都給你抽了。”

季棠棠雙眼都充血了,牙齒咬着嘴脣,恨不得咬他兩口,領頭的拉那人:“走吧,忙活兒去,先苦後甜,晚上再睡女人。”

說着,他朝屋裡那女人拋了個眼色:“玲姐得教着點,也少受點罪。”

玲姐趕緊點頭:“知道。”

門鎖上之後,季棠棠的眼淚都出來了,她撐着地站起來,使勁扭着胳膊想把腕上的膠帶給撐開,玲姐過來幫她,被她用肘撞開了,自己踢踏着把腳上半開的膠帶給踩脫了,又費了半天功夫,用手裡的鬼爪尖把膠帶戳了口,最後恨恨去撕嘴上的那道,使的力氣太大,痛的差點叫出來,只好小心地一點點撕剩下的部分。

玲姐一直看着,末了說了句:“何必呢這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季棠棠說話都帶了哭音了:“不要臉!”

說着,一腳踹桌子上,桌子都踹歪了,上頭擺着的搪瓷缸兒落下來,骨碌直滾到牆角。

其實這種事,她自己看的也不算少了,在古城那次,還曾經撞上過,也動了手——但事情出在別人身上,跟落到自己身上,到底是不一樣的,想起剛剛那人的舉動,她就恨不得把那狗爪子給剁了餵豬。

玲姐嘆氣:“這就不要臉啦?大妹子,你要這都受不了,下頭可就沒活路啦。”

季棠棠擦了擦眼睛,擡頭看這個玲姐,她大概三十四五的年紀,雖然眼角已經有淺淺的紋絡了,但模樣兒還挺漂亮,季棠棠問她:“你也是被綁來的?”

不等玲姐回答,她又問:“這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玲姐苦笑:“什麼地方,總之不是人待的地方。”

頓了頓壓低聲音:“你要是在這住久了,有些時候,半夜,能聽到人慘叫的聲音,跟地獄似的。”

周圍很靜,她聲音又壓的低,季棠棠讓她說的全身汗毛都立起來了,問她:“你在這待了挺久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被玲姐感染,她說話時也壓低了聲音,像是在避看不見的耳目。

玲姐點點頭:“有一個多月了,這屋裡的人,都換了幾茬了。”

她指指其餘幾張牀:“都是女人,被搞的死去活來的,膩了之後帶出去,再沒回來過。我猜……”

說到這,她一臉的不忍心,連着搖了好幾下頭。

季棠棠沒說話,只是把衣服裹了裹,想了想又問她:“那你呢,一直待這屋子裡?”

玲姐笑起來,語氣中心酸又帶着得意:“我聽話啊,懂看人家眼色高低,叫幹什麼就幹什麼,做這行出身的,有幾分技巧,伺候的他們舒服,捱打挨的少,有時候還能搏個笑臉兒。”

“當然,我跟你們也不一樣。你們這種學生出身,架子端的高,不讓人碰,要反抗,羊羔子掉狼窩裡,這是自討苦吃。那張牀上……”

玲姐說到這停了停,指了指靠裡的一張牀:“前幾天來的一姑娘,跟你差不多,白白淨淨挺好看的,鬧的比你還厲害,都要撞牆尋死了,被幾個人拖出去搞了一夜,回來的時候那身血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部:“我過去掀開衣服一下,右邊的乳*頭都咬掉了,你就被摸一下,算個什麼事兒……”

季棠棠一顆心咚咚咚跳起來,她緊張地打斷玲姐:“那女孩叫什麼名字?”

玲姐搖頭:“不知道。我給洗的身子,醒的時候人已經傻了,半瘋不瘋的,半夜坐牀上哭一陣笑一陣的,叫人看着心裡難受。”

“人呢現在?”

“你來之前,叫鐵梭給帶走了,看鐵梭心情不好,估計又折騰她了。”

“鐵梭誰啊,這羣人的頭?”

玲姐警惕地看了看門的方向,湊到季棠棠耳邊,吐氣樣說了兩個字:“變態。”

她拉季棠棠的胳膊:“過來。”

季棠棠跟着她,走到最裡頭的那張牀邊,牀上被子蓋着,看不出什麼異樣來,玲姐看了季棠棠一眼:“有個心理準備啊。”

說着,擡手掀開了被子。

滿牀的血,已經幹了,暗褐的顏色,染出一個大致的人形,季棠棠往後退了兩步,玲姐嘆了口氣,又把被子蓋上了。

“還是我進來沒幾天的時候,這屋裡還有個女人,據說是個女教師,是被自己的學生給騙出來綁架了的,這什麼世道啊,學生都能算計老師。她被那個叫鐵梭的給強*奸了,她也不吭氣,讀書人,心眼兒深,第二次被鐵梭帶去的時候,她藏了根卡子,就是別頭髮的那種小發卡,尖細尖細的。她把鐵梭一隻眼給戳瞎了。”

季棠棠聽的頭皮直髮炸。

“我記得那天是晌午,忽然聽見鐵梭在外頭慘叫,再然後門一開,鐵梭捂着一隻眼,臉上一行血,倒拖着那女人的頭髮拖進來了,有幾次脫手,拽下大團頭髮來。他把那女人扔牀上,拿刀就捅,我嚇得動都不敢動,就聽到刀子進肉那種噗噗的聲音,而且他不朝要害捅,下了心思要她活受罪,最後兩刀,戳的兩隻眼,刀尖把眼珠子都帶起來了……”

季棠棠一陣發寒:“別,別說。”

玲姐見她害怕,嘆着氣不說話了,哪知頓了頓,季棠棠又問她:“然後呢?”

“然後鐵梭沒管她,被人攙着去處理傷口了。回來了之後又把她拖出去了,那一行血道子,從這頭一直到門口……”她比劃給季棠棠看,“我拿枕巾擦了半天……後來枕巾團團,扔牀底下了。”

不知道爲什麼,季棠棠慢慢平靜下來,看着眼前這張窄小的牀鋪,她冥冥中忽然就有一種被指引到案發地的感覺,她問玲姐:“後來呢?”

“後來,我有一次陪鐵梭,完事了問他那女的是不是死了,他笑的那模樣,跟魔鬼似的,我現在都記得。他說他沒把那女的給弄死,他把她拖出去了,他說這裡是沙漠,幾個月半年都不過人的,他把那女的扔在一處凹地裡,白天太陽暴曬,晚上降溫到零下十幾二十度,一天就死了,他把屍體扔那幾天,還給我看了手機拍的照片,原先多漂亮一女人啊,幾天功夫,白天曬晚上凍,一層皮包着骨頭,跟乾屍一樣。”

季棠棠沒有再說話了,她走上前,又把被子給掀開了,顫抖着手想去觸摸牀單上的血跡,剛碰到,又觸電樣收了回來。

玲姐勸她:“別人的事,對自個兒都是教訓。那照片,跟刻我腦子裡似的,鐵梭瞎了一隻眼,真變的畜生一樣,下手那叫一個狠,我前頭跟你說的那姑娘,也是運道不好,這個時候載他手上。以前我怕捱打,笑臉逢迎的聽話,這事兒之後,我就越發百依百順的,就當我是條狗吧,狗聽話,主人也捨不得踹,偶爾還賞口肉吃不是?所以這屋裡頭的人輪流兒換,我還在呢。”

“姑娘,你別死腦筋。活着第一位,其它都是假的。這羣人殺人不眨眼的,你不要硬拼,你給個笑臉兒,哄的他們開心了,你自個兒日子也好過,我看你長的聰明,給你提個點,你能待住了,咱姐倆也做個伴兒,說說話,日子就不難熬了……”

“他叫什麼?鐵梭是吧?”

玲姐愣了一下,下意識接口:“是啊,怎麼了?”

季棠棠沒有作聲,她盯着牀上那攤人形的血跡看了很久,動作很輕地把被子緩緩拉上:“你放心吧,我來了,他的死期到了。”

玲姐讓她說的有些發毛:“你這……跟誰說話呢?”

季棠棠沒有回答,她伸手進到內衣的兜裡,掏出藏着的另一根鬼爪。

鬼爪已經見了幾次血,骨白間雜着血色,握在掌心,有一種奇異的溫度。

這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真正有了動用鬼爪去殺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