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如這頓飯吃的索然無味,就連鮮美的海蔘鮑魚都覺得難以下嚥。
送走了客人,衆人不約而同地圍到了蕙如的身邊。“蕙如姐,你厲害啊,那麼大一盤菜就被你一個人搞定了。”孫琳羨慕的話語怎麼聽到耳中像含着譏諷呢。那是我自己想吃的嗎?當時那種處境實在使自己無顏見人,怎不能什麼事兒都不做就杵在那兒吧,總要找點事化解一下自己的窘態吧,只能化羞愧爲食慾,齧檗吞針地把整盤菜吃光了。
“蕙如姐,您做了我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兒。”宋建巍的話裡充滿了崇拜。“您簡直就是我們的楷模,學習的榜樣。”弟弟宋建嵬也附和着。這弟兄倆配合的倒是默契,不愧是說相聲的文藝兵,看似是在恭維她,可這些話在蕙如聽來就是在往自己的傷口上撒鹽,難道你們看不出當時的場面多麼令人尷尬嗎?
光頭大叔金向正慢悠悠的插話:“沒看到那個總經理總盯着你盤子裡嗎?估計饞死他了。”說着還笑了起來,你看這謊話說的連他自己都不信。那是在看盤子裡的海蔘鮑魚嗎?那分明就是在笑話自己呢。“我都看到那個人口水都流下來了,滴了一盤子。”宿鵬跟着起鬨。還口水流下來了,人家好歹也是個總經理呀,會這麼沒有出息嗎?你的眼神真是…… 眼瞎了嗎?
洪峰則是紳士多了,只是默默的走上前來,雙手抱拳鞠了一躬,侃然正色的道:“吃獨食兒,佩服,五體投地。”這不是明顯的在嘲笑自己嘛,那語氣都顯得嗲聲嗲氣的,你看他臉上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還嫌自己不夠喪失體面嗎?就連訥口少言的辛穎也對她默默的豎起了大拇指,這是在表示什麼?是電腦打得太多活動一下手指嗎?還是在表達鄙視?公司什麼破環境,怎麼連好孩子也開始學壞了。
惠如現在已失去理智了,聽到什麼話都像是在諷刺自己,也怪自己活該,閒的沒事把米飯扣到菜裡做什麼?這是哪個混蛋想出來的破主意?
子龍抿着嘴,不苟言笑,一直靜靜地站在那裡。他有心說上幾句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看到蕙如難過的表情,明顯是在自責。唉,暗歎了一口氣:新人嘛,總需要有個適應的過程,一會兒還是安慰幾句就過去了。
可不知爲什麼,蕙如就是覺得子龍在心裡嘲笑自己,即使他不說話都覺得氣不打一處來,這種感覺很是奇妙。可一旦說話就能讓蕙如氣上半天:“沒想到你那麼喜歡吃海蔘鮑魚,以後經常讓華姨給你做點解饞。”喜歡吃?假惺惺的傢伙,看不到我都快吃吐了嗎?那是十幾個人的菜量啊,瞧不出我的肚子都鼓的快破了嗎?
蕙如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子龍,那眼神猶如小李飛刀,恨不能刀光一閃,插入他的咽喉,讓你廢話。識相的就閉嘴,否則就大刀砍小刀戳,斷四肢毀筋脈,挫骨揚灰。這姑奶奶殺人的心都有了,但子龍卻毫無警覺性,可能嫌刺激的還不夠:“下次稍微給我們留一點,讓我們也嚐嚐鮮。”留下點?全留給你好不好,撐死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想取笑自己都把話說的詞嚴義正的,不說話你能死嗎?
蕙如突然覺得好心酸,根本沒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原本美好的心情變爲灰暗,空氣中瀰漫着壓抑的感覺,讓人窒息。
衆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着,吵得蕙如頭昏欲裂,你們這都是在做什麼?就不能離我遠點讓我安靜會兒嗎?不就是想看我笑話嗎?不就是吃了一盤海蔘鮑魚嗎?明天給你們買上一堆噎死你們。不過想想今天吃的海蔘鮑魚可都是深海野生的,價值不菲,蕙如又默默地把這個念頭收了回來。
整個下午,辦公室裡都充滿着嘻嘻哈哈的笑聲,無論什麼樣的情況蕙如都覺得他們是在鬨笑自己,她的精神簡直都要分裂了。
……
海風吹亂了她的頭髮,海浪拍打岸邊掀起一陣陣浪花,潮溼的空氣中夾雜着陰冷,讓奕辰凍得瑟瑟發抖。實在忍受不了辦公室的氣氛,蕙如早早請假直接就跑來找奕辰訴苦,她需要傾訴,需要宣泄,而奕辰恰巧就是最好的對象。
“我親愛的的小妹妹,咱們是不是可以進入溫暖的小屋,哥哥我摟着你依偎着,讓你慢慢述說感懷。”奕辰的話語中都能感到一絲寒意。入冬的海被霧鎖住,空氣裡的霜像是嚼了滿嘴的魚鱗,幾陣刺骨的寒風吹來,吹透奕辰的單衣,皮膚冰涼,連鼻涕都控制不住流了出來。被拖來海邊喝個咖啡,卻偏偏要坐在屋外,這不是找罪受嘛。
“孟冬寒氣至,北風何慘慄。寒風吹我骨,嚴霜切我肌。”奕辰可是北大文學系畢業的,出口成章,文采斐然,可沒想到滿肚才華卻只能用來哄人了:“好妹妹,你就別折磨我了,還是可憐可憐哥哥我這單薄的小身板吧。”見蕙如毫不理睬,直接撒嬌似的抱住蕙如:“相公,如果你不能給我個擁抱,那就給我買件外套吧。”邊說着邊在蕙如身上蹭來蹭去,媚意盪漾,瞬間變爲了一個從骨子裡散發着妖媚的女人,一雙大眼睛裡含笑含俏含妖,似乎無時無刻的都在引誘着蕙如,紅脣微張,欲引人一親芳澤。
“快閃開,哪兒涼快去哪兒,真受不了你。”蕙如被奕辰搞得無可奈何,輕笑了出來,似乎心中的鬱悶也減淡了一些。你說這個奕辰,容貌也算是秀雅絕俗,發起騷來也是魅惑迷人,總是能牽動着人的神經,可偏偏一副男孩子性格,行動舉止也往男人堆裡靠,讓人可憐可惜可嘆。
回到屋中,感受着空調給予的溫暖,奕辰口吐寒氣,情不自禁的抒發情懷:“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冬天裡屋內與屋外的溫度差。太暖和了……”偌大的聲音惹得滿屋子的人都盯着她看,想看出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估計是抽風了?蕙如趕緊找個座位坐下,裝作不認識這個人,可奕辰根本無所謂,還跟蕙如炫耀:“怎麼樣?老孃一出馬,引來萬衆矚目,這就是魅力。”求你了,就你那副男人婆形象,哪兒像個女人了,趟上個這麼自戀的傢伙也是沒治了。
看出蕙如心情鬱悶,奕辰詢問道:“怎麼了,天棟又惹你生氣了?”天棟?他哪敢?蕙如的話語中充滿着強勢,雖然每次只有自己一個人發脾氣,但好歹也能發潑一番,哪像在這公司裡,明明受了氣,還不敢吭聲,只能默默忍受,誰讓自己寄人籬下呢?吃人嘴軟拿人手軟,誰讓人家出手大方呢。想到那一張張火紅的吉祥色,蕙如的心裡又好受了一些。
當奕辰看到合同裡的兩萬元數字時,直接從蕙如的對面坐到了身旁,握住了她的手,還一邊輕撫着:“富婆,平日裡沒有得罪你吧,有錢大家享,以後我就是屬於你的人了,你可一定要養我啊。”那膩歪的樣子讓蕙如覺得反胃,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能不能就別那麼噁心人,不知道有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這句話嗎?
可在奕辰眼中,蕙如此時此刻猶如寶藏金光閃閃,任她奚落打罵都改變不了自己一顆純情的心,有錢人就是可以如此任性。“主人,以後我就跟定你了,你可一定要對我負責。”說着話還把頭埋進蕙如的胸前,引來更多的目光注視着二人。真是敗了,怎麼一個個的都是那麼不正經,蕙如實在後悔叫她出來了。
蕙如將與子龍所謂談判的過程敘述了一遍,奕辰對子龍的慷慨簡直不吝讚美之詞,頗有“此仙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之感,就像一個小迷妹瘋狂的追逐着她的偶像。說起對子龍的感覺,奕辰乾脆的站到了子龍的一邊:“很不錯的男人啊,既有錢又有才還幽默,這個世上多難找啊,你不是就覺得你們家的天棟是個古板的悶騷葫蘆嗎?”
蕙如也不清楚爲什麼,她只感覺誰說她都可以就是子龍不行,可能因爲他是自己的領導吧,在領導面前保持一個良好形象是很重要的。
蕙如又訴說着今天的遭遇,那份委屈就像是飛流直下的瀑布,擋也擋不住。而奕辰早已被子龍的闊綽所折服,哈哈大笑之餘還不斷的開解她:“所有的不愉快不是來自於和別人的不合,而是你不願意去了解他們更多。一個人如何去處理自己的情緒,那是成熟度和情商的表現。”這死奕辰,到底是站哪邊的?這就是一個叛徒。
難道都是我的錯?搞了半天,讓蕙如的心情又變回悶悶不樂,女人的情緒變化的就是快。這時她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是子龍發來的:“新人,海鮮吃多了,腸胃不易消化,不要吃水果,喝點薑湯或小米粥溫和一下胃。多散步走動一下,買點健胃消食片或嗎叮啉口服,比較有效果。”
哼,假關心,用你管。蕙如不屑的收起手機,也不回覆,懶得理你。但不經意間,久違的心情觸動,一片柔軟在心田盪漾,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笑容,心裡有一股暖意緩緩流動,她的心情瞬間好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