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罵咧咧,唐華輝滿嘴亂噴:“你這個死丫頭,你媽的手斷了那麼久才接電話,媽的你這個掃把星你就要把我家琳琳害死了,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得意?!你這個破爛貨,自己被有錢人玩了就扔,看不得我家琳琳好,害得她那麼慘,你這種賤人早晚不得個好死!”
一聽他張嘴閉嘴就你媽的,我懶得先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懶得先確定唐琳是真死了還是正在去死的路上,我冷喝一聲:“唐華輝,你再這麼爲老不尊,就別怪我不把你當長輩看待!我爸媽給你面子,這不代表我要慣着你!”
被我這麼一喝,唐華輝的氣勢倒是弱了下去,但他特麼的簡直是戲精上身,他幾乎沒有需要太多時間渲染醞釀,就在那頭鬼叫鬼叫的嚎啕大哭:“你這個沒心肝的,本事了啊,害得我家琳琳那麼慘,你一點愧疚心都沒有,我們唐家怎麼出了你這種沒心肝的歹毒人….”
雖然說當初唐琳婚禮上的鬧劇確實是拜我所賜,可我很確定我當時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鬧劇之後我也沒有戀戰,直接撤退了事。而後面唐琳給夏萊潑鹽酸,張代也有介入,雖然張代由始至終沒給我細說他造局的詳情,可我確信張代他只要智商在線他就有把一切弄得天衣無縫的本事,按理說我暴露的機率微乎其微,唐華輝怎麼就能一口咬定是我把唐琳這個賤人給害了?
難道是夏萊,即使她壓根不知道讓唐琳吃不完兜着走的人是我,她還是把這一口鍋直接扣在我的頭上,讓唐華輝來找我的麻煩?
爲了證實我這番揣測,我按捺住面對着唐華輝這個傻逼的不耐煩,沉聲打斷他:“唐華輝,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聽你在這裡鬼叫鬼叫個沒完,你說我害唐琳,麻煩你拿實質證據來說話,要不然你這樣再空口無憑對我潑髒水,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你也別以爲我爸媽能說得上我的話,我這個人的性格有多倔你自己清楚,你好好掂量掂量!”
在那頭靜默一陣,唐華輝總算能好好說話了,但他到底沒說人話,還是滿嘴嗶嗶亂噴亂掃:“上次我琳琳的婚禮,我們壓根沒邀請你,你來參加做什麼?你一個被人玩膩就踹的破落貨,倒黴得要死,你來參加我琳琳的婚禮做什麼?你把你身上的黴氣都傳染給琳琳,才導致她被當場退婚,這一切還不都是你害的?”
呵呵噠,我真的是要啞然失笑了!
雖說唐琳那些豔照確實通過我傳播出去的,可唐華輝當時不也親眼看到他的寶貝女人到底有多下賤,才被孫胖子退婚的,他現在扯淡來扯淡去的給我身上扣鍋,他自己不臊得慌?
爲唐華輝的無恥汗顏不已,可我也從這側面得悉他剛剛那番我害死唐琳的論調不過是他沒事找抽刷存在感爆出來的廢話,我稍稍輕鬆不少:“你直接說,你到底想怎麼着?我沒那麼多耐性。”
估計是見我語氣見緩,唐華輝以爲他在氣勢上重新壓制住我,他又開始囂張:“唐二我告訴你,我知道你之前嫁的那個什麼張代,是個有錢人,你們就算離了,你肯定也沒少從他身上刮錢,現在琳琳被你害得婚沒結成,她精神很脆弱,損失很大,這些都是你要承擔的。反正這茬我就算你身上了,我現在就在你家,等會你哥會給你提供個我的銀行賬號,你給我打10萬塊錢過來,這事我們還好商量,要不然我會鬧到你家雞犬不寧!”
撂完這話,唐華輝應該是把手機塞回給了我哥,他說:“我懶得跟她廢話,你自己給她說了!”
他的話音靜滯一陣,我哥應該是找了他不在的角落,纔給我一五一十說唐華輝一大早的帶了五六個人把家門口團團圍住了,不管我爸媽怎麼苦口婆心給他說好話,他就想打電話給我要錢,家裡也是被他鬧得不堪其擾,才硬着頭皮給我打這個電話過來。
說實話,這10萬塊我有,而且我有手機銀行,我刷刷手機立馬就能給轉過去,可我那錢不是大風颳來的,我斷然不會輕易把它扔出去喂一些貪婪的傻逼。更何況唐華輝就以這種壓根站不住腳的理由就跑去我家裡鬧,我更不願慣着他。
皺着眉,我細細聽我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完,我再看看站在我對面一直斂眉看着我的張代,我給我哥說,我等會再聯繫他。
掛掉電話,我簡單說明一下事情來去,我鬱悶:“這個唐華輝,真的太不要臉了,我打死不願把這錢給他的。但這會兒我又沒在家,真不知道我爸媽會被他欺負成什麼樣子。”
若有所思一陣,張代伸手攬住我腰,將我移回到沙發上:“唐小二,你要想快刀砍亂麻,讓唐華輝不再鬧騰,我可以讓李達去處理,唐華輝肯定撐不過半個小時就得狼狽撤退。但我感覺這個事,它不像表面那麼簡單。”
我怔了怔:“怎麼這樣說?”
張代眉頭輕皺:“你不覺得唐華輝鬧事的這個時機,選得不太合理麼?”
凝視着張代的眼眸,我稍稍屏住呼吸:“你的意思是,唐琳被退婚的事都過去了那麼多天,唐華輝他要真的認爲這是我害的,他早就找麻煩了,壓根不需要拖到現在?”
點頭,張代重新捏起我的手來回搓揉着:“我雖然和唐華輝只有過一面之緣,可我能看得出來,他不是那種能沉得住氣凡事都會深思熟慮再去執行的人,他的腦回路其實非常簡單,他的矛頭要對着你,一開始就會對着你了,壓根不會等時過境遷之後,再來個秋後算賬。所以他這次,應該是受人教唆。教唆他的那個人的表面目的,似乎是想讓你不太好過,但我細細思慮一下,我總覺得這似乎是在模糊焦點,又或者是有更深奧的用意。我認爲,昨晚給你設局的人,和教唆唐華輝的人,是同一個人。”
我擦,就單單憑這麼個事,都能推測出那麼多信息來,這會不會玄乎了點?
可即使覺得挺不可思議,我對張代智商在線時說的那些話都是迷之自信,我沒提出質疑,而是:“那,這茬到底怎麼拆?我不能讓唐華輝這種無恥之徒鬧我爸媽啊。”
張代微微頓住幫我揉手的動作:“剛剛那些只是我的推測,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此,我還得確認。這樣吧,唐二你打電話回去找唐華輝,說這個錢你願意給,但你不想這次給了,下次唐華輝還以這個做藉口去你家裡鬧,你要當面跟他掰扯清楚,他當面給你做口頭保證了,你才能把這個錢給他。”
我嘴角一抽:“張代你讓我跑個幾百公里,給那傻叉送錢去?”
脣邊騰起半盞淡淡淺笑,張代的手一轉眼放到了我的頭上連摸幾把:“我哪裡捨得讓你跑。你就打這個電話就行,回頭我會讓李達去安排。”
這回我又抽鼻子了:“該不會真的要給唐華輝拿10萬塊吧?這是本大爺好幾個月的工資,想想要給他這種人花,我就很不爽。”
張代臉上的笑容隱去一些:“等他有花這筆錢的福氣再說。”
因爲沒把落地窗那邊的窗簾弄起來,整個大廳的光線不算是特別足,而我的視線剛好背光,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張代的表情有些模糊,可他眼眸裡閃爍着的狠絕,熠熠發光。
心有微顫,我的身體往外面拋了拋,我凝望着張代正要開腔,張代的神情緩和很多:“唐小二,放心吧,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我有分寸。”
情緒真的很容易被張代完全牽着走,循着張代這話我忐忑飄高的心瞬間降落,我點頭:“那我現在打電話。”
拍了拍我的頭,張代緩緩站起:“你在大廳打,我去書房給李達交代,免得我們講電話的聲音串了。”
我點頭:“你把書房門關一下,別聲音飄出來給唐華輝聽到了。”
張代這丫作出了一副我辦事你放心的迷之自信樣,轉身去了書房。
而我則窩在沙發上撥通了我哥的電話。
見我服軟說同意給錢,唐華輝倒沒有生出多少幺蛾子就答應了,但他還真的以爲他把我吃得死死的,他說明天下午五點之前不見我送錢過去,他有我好看之類的。
真的是跟他多說兩句都嫌把自己的耳朵給污染了,我全程忍着怒火把他打發了。
還好,我前腳把電話掛掉,我哥後腳就發來微信,唐華輝已經帶着那幾個二流子滾蛋。
如釋重負,我剛剛放下手機,張代就出來了。
手猶如藤蔓般攀上他的胳膊,我膝蓋半打跪着覆傾在他身上:“你給李達說好了是吧?就算這錢不是真的給唐華輝,也得走個過場吧?張代你給個賬號,我打錢….”
冷不丁伏過來,張代飛快在我的臉頰上印下一個深吻又鬆開:“不用,我都安排好了。你的錢留着,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手捧着張代的臉捏了捏,我疑惑道:“你給李達打錢了?打了多少?”
張代聳了聳肩:“沒有多少。”
我直覺肯定比唐華輝說的那個數字多,我有些急:“到底是多少快說,別給我打太極!”
這才正正經經的,張代嗓音微斂:“30萬。”
血不斷朝腦門上衝,我瞳孔一撐:“張代你丫的錢多啊!唐華輝這種人….”
突兀豎起個手指貼過來放在我的脣中央,張代嘴角有淡笑逗留:“乖,別發脾氣,我知道把錢花在刀刃上的,放心。”
見張代這麼言之鑿鑿迷之自信,我雖然爲這白花花的錢滿心滴血,也不好再吐槽他,我只得說:“回頭這錢,我慢慢….”
這一次,張代沒有再豎手指,他而是直接黏上來,用脣封住了我的嘴。
在我快要窒息之際,張代才緩緩鬆開我:“唐小二,你願意讓我再參與你往後的生活,是我的榮幸,你不要給我說太見外的話,我聽了會難受。”
心不自主一軟,剛剛埋在喉嚨裡還沒能有機會冒出來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而此刻如此近距離看着張代的臉龐,看他眼眸裡面對着我時閃耀着的璀璨,我再想想這個男人曾經走過那一路的孤寂跌宕無助,我的心宛若在坐着過山車,高低起伏跌宕不止,我忽然沒有勇氣馬上把汪曉東告知我的事,原原本本攤在他的面前。
可是張代,可能是在歷經過唐華輝鬧騰的緩衝,他終於攢積到足夠的心理準備,他很快跳躍道:“唐小二,你還沒給我說汪曉東在醫院到底對你說了什麼,把你惹哭了呢。”
思維頓時僵了僵,我想着這個話題已然被張代重新挑起,我再糾結無益,我一個衝動下徑直把身體轉撲過去,雙腿勾住張代的腰,我再用手環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幾乎是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以這般最貼近的姿態擁抱着他:“張代,我想跟你說一下奶奶。”
身體明顯滯住,張代的字裡行間,莫名增添了幾分脆弱:“唐小二,可是我不想再說起她。每每想到我竟讓她孤孤單單地走掉,連我最後一眼都沒有見上,我就特別恨我自己。比我想起我竟然不能護她周全,更讓我難受。她把她最後的那二十多年光陰來陪伴我,我竟不能送她最後一程,讓她在走的時候,身邊只有個與她沒有太多瓜葛的護工和一條小狗。”
果然如我所料。
這仍舊是張代的芥蒂和心病,就像是一個似乎永遠纏繞不開的死結,它死死地禁錮着張代,根植在他的身體裡彷彿成了一根不能再被拔除的刺。
手覆上張代的後背,我輕輕拍了好幾下,我把心一橫:“張代,其實奶奶臨終前,汪曉東在她身邊。”
就像是被急凍住的魚塊似的,張代的身體僵硬成一團,他的聲音抖動得分外厲害:“唐小二你說什麼?”
我死死把張代禁錮在自己的擁抱裡,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緩到不起刺到他脆弱的神經,我就這麼掐着嗓子把汪曉東給我說過的話,幾乎是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
當我把老太太留給張代的最後幾句話從喉嚨中吐出來,張代的身體就像是歷經了一場海嘯,他壓根無法控制住他風雨飄搖般的晃動,然後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就像是無數把尖銳的刺刀般,直刺得我心碎。
大概是這二十來年一直深陷在孤獨裡不能自拔,內心也一直固守着自己就是個不被歡迎的倒黴的意外,張代他被困在其中太久,久到他把所有該肆意奔騰的悲傷都深埋在這副軀體內,以至於他此刻在失控下,眼淚就像是一場停不住的狂風暴雨,紛紛揚揚撒在我的肩膀上,從那些衣料侵入我的皮膚上,寒涼點點沁入骨骼,我卻無暇打顫,只顧更用力擁着張代。
彷彿是全身被掏空殆盡,此刻的張代猶如風吹柳絮,也猶如紙片人般薄弱到似乎一陣風就能將他徹底吹垮,他就這樣在我的肩膀上哭得快要背過氣去。
這是我第一次親臨張代全線潰敗的脆弱,這大概也是張代這二十來年第一次那麼恣意到毫不掩飾去揮灑他的情緒,他最終像個幼稚小班的孩子般哭累,在淚眼朦朧中迷迷糊糊睡着。
把他放倒在沙發上,我轉身拿了個厚毯子給他蓋上,然後我坐在沙發的尾端,抱着小寶目光釘在他的臉上。
在沉睡中的張代他應該是做夢了,他可能夢見了奶奶,他的表情時而糾結成團,時而舒展成片,他所有的種種神情在我的心裡面紮根萌芽,拱着拱着,竟讓我萌生一股衝動。
我竟在頃刻間想要再嫁給他,我想要成爲他名正言順的親人,讓他在此後的日子裡永遠有家的港灣可依靠。
被這樣的念頭支配着,我凝視着張代的目光越發炙熱,也可能是在這樣滾燙的注視裡我如癡如醉,也可能是昨晚壓根沒有休息好讓睏意襲來,我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這一覺雖然沒有美夢打底,可我睡得很沉,等我醒來時,我枕着個軟綿綿的枕頭,我的身體被平放在沙發上,我抱給張代蓋的那條毯子也全蓋在了我身上,而張代已不見人影。
但我很快聽到了廚房那邊傳來的鍋碗瓢盆碰撞發出的叮噹聲。
掀開毯子我急急蹬上拖鞋徑直朝廚房那邊去,只見張代把手泡在洗手盆裡,正在一瓣一瓣剝着一顆娃娃菜,他循着我的腳步聲回望我,除了他的眼眶四處還有微微浮腫,在他的臉上再也找不到脆弱哪怕半縷的痕跡,他似乎重新變回堅毅到銅牆鐵壁的樣子,他淡淡的聲音裡有濃濃的歡暢:“唐小二,剛剛趁着睡覺我上網學了幾個新菜式,等會你有口福了。”
就像是被他硬生生往我的心裡面按了個燒得正旺的火爐,燒得我滿滿心房的沸騰,睡覺之前那衝動的念頭再次漫上來,就像是一頭脫繮的大水牛拽都拽不住,它支配着我疾步上前,貼在張代的後背伸手緊緊環住他的腰,我微微壓了壓聲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分外認真莊重,我說:“張代,不如我們復婚吧。”
我以爲張代他雖然不知道興奮原地竄上幾竄,再歡欣雀躍將我拎起來舉高高啥的,可他至少會眉開眼笑說好啊好啊,然而我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