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也差不多了。”就在元秀以爲長生子要翻臉、暗暗給袁別鶴使了個眼色時,卻聽長生子忽然喃喃道。
她愣了愣,下意識的擡起頭看了看天色,接着,她便明白了長生子的意思——腦中一陣突兀的暈眩傳來,還沒等她掙扎,就無法抵抗的暈了過去!
烈烈驕陽下,一名麻衣高冠的道者身前驟然倒下一羣人,情景委實詭異。
長生子將拂塵塞入袖中,緩步走到元秀身邊,將她抱起後,想了一想,又抓起袁別鶴,他身法迅捷,即使帶了兩個人,幾個起落後,依舊很快消失!
待他離開後,足足過了一柱香時間,草地上的人才漸漸清醒過來,李十娘還在扶着額頭迷迷糊糊的呻吟,忽聽采綠驚叫道:“阿家呢?阿家怎的不見了?”
這一聲頓時將衆人都驚得一個激靈!
一名禁軍趕緊衝到附近的湖邊,脫下外袍浸入湖水後,飛奔回原地,擰出袍中湖水,將那些還未清醒的同伴澆醒,衆人皆跳了起來,將附近尋遍,卻絲毫不見元秀蹤跡!
同時,也發現了袁別鶴亦已不見!
“我等既然是一起醒的,那麼想來也差不多是同時暈倒,可見是方纔那妖道所爲!”李十娘究竟望族出身,將此情景,率先冷靜下來,拉過采綠,低聲道,“只是如今貴主與袁統軍卻不在,以我猜測,怕是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妖道用了不知道什麼法子將咱們弄暈,就是爲了將他們擄走;另一個卻是方纔咱們暈過去時,貴主與袁統軍並未倒下,那妖道見機欲逃,袁統軍追了上去,又見咱們都暈了過去,擔心貴主獨自留下危險,因此帶着貴主一起去追那妖道……”
采綠雖然被元秀失蹤嚇得六神無主,究竟是大宮女,被李十娘拉着手,目光灼灼的盯着說了半晌,到底漸漸回過了神——李十娘看似提出了元秀並袁別鶴之所以失蹤的兩種情況,聽她說得彷彿都有可能,其實後一種但凡想一想就覺得是在胡謅。
且不說方纔衆人突如其來的暈倒,之前根本就是半點預兆也無,端的是防不勝防,袁別鶴武功高強,能夠抵禦片刻,倒還可能說得通,元秀雖然學過幾個月的騎射,論身手還不如李十娘,更別說禁軍中特特挑選出來的士卒了,其他人都暈了,她又怎能繼續清醒?
就算如李十娘所言,元秀與袁別鶴因種種緣故並未失去神智,在這種情況下,借袁別鶴十個膽子,也不敢追上去!畢竟他的主要責任,是保護元秀,而不是拿下妖人!更別說帶着元秀追上去了,先不說那妖道武功如何,帶着元秀,萬一被擄爲人質,他又如何向豐淳交代?
采綠定了定神,道:“十娘子說的極是——說起來,阿家今日所佩的香囊,裡面裝着玉犀角,最能闢毒解困,方纔袁統軍與阿家站得近,想是因此得以倖免。”這兩人只是失蹤,還是兩人一起失蹤,連他們也只是被迷暈,想來元秀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如今最重要的卻還不是找人——而是先考慮保住元秀的閨譽,李十娘提出兩種可能,目的正是要提醒采綠這一點。
“貴主身份尊貴,卻被這妖道暗算,雖然未曾成功,到底難以嚥下這口氣,想是因此迫着袁統軍追了上去。”采綠這番話才說完,李十娘立刻接過了口,將疑慮之處補足,一本正經道,“然而袁統軍素來沉穩,想來不會當真去追那妖道,待貴主怒氣平息,大約就會回來了。”
禁軍士卒因袁別鶴不在,有些羣龍無首,聽兩人一搭一唱這麼說了,對望幾眼,其中一人抱拳道:“那麼敢問李家娘子,某等如今該做什麼?”
李十娘雖然身份高於采綠,這會可不敢指使禁軍,趕緊看向了采綠,采綠深深望了她一眼,招手叫過了幾名禁軍,走到一旁,叮囑了幾句。
李十娘擔心她說漏了嘴,不免不住向她身上眺望,卻見采綠叮囑完那幾人,忽然咦了一聲,指着不遠處的草叢裡道:“李家娘子,那裡有塊帕子,莫不是你身上掉的?”
“我今兒的帕子都沒收在自己身上。”李十娘嘴上這麼說,腳下到底走了過去,疑惑的道。
她才走過那幾名禁軍身旁,那幾人對望一眼,幾乎同時出手,一舉將她擒下!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只是李十娘與她的使女大驚,剩下沒被采綠叫到的禁軍裡也有幾人驚訝道:“你們這是做什麼?貴主和統軍都不見了,不忙着找人做什麼要爲難李娘子?”
“阿家今日來這翠華山、遊太乙池並看風洞冰洞,都是這位李家娘子攛掇的,路途上統軍使幾回攔阻,究竟還是李家娘子技高一籌,如今在冰洞裡面遇見了那道者,這會出了事,也怨不得奴不能信你。”采綠轉過身來,面似寒霜籠罩,冷冷掃了眼那幾個爲李十娘說話之人,“奴知道你等都與李家娘子的兄長親善,因此對這李娘子不免存了幾分照拂之心,不過涉及到阿家,但請想一想自己有多少個腦袋,爲了李家兄妹,危及自家前程並家族,可是明智之事?”
她雖然是奴婢,但經薛氏調.教,常爲元秀左右膀臂,發作時自有一番威勢,此刻眼光到處,原本有幾人已經挽起袖子要上前幫助李十娘脫身,此刻卻也遲疑下來,只聽李十娘怒道:“我與貴主無怨無仇,上一回在紫閣峰上,我因心疾發作還是貴主救了我,我做什麼要害貴主?”
“這件事情奴也想請問娘子!”采綠毫不客氣的道,“方纔那道者說他在此是爲了等候貴主,阿家昨日與娘子你約好了今日由娘子教導她騎術,只說了在紫閣峰上的山道上面練習,可沒說過要到什麼地方!今日從紫閣峰下一路到這翠華山,咱們這麼多人看着聽着,是李娘子你一句一句一步一步引了阿家過來的,就連過湖的舟船並易老丈你都準備好了,如今阿家與袁統軍失蹤,你豈可脫得了關係?”
李十娘張了張嘴,一時間卻也找不出什麼話來替自己脫罪,采綠恨恨的看着她,走到近前,壓低了嗓子道:“你方纔那番話,無非就是要咱們顧忌着阿家的名聲不去尋找……”
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附耳道,“這是不是說,阿家和袁統軍,其實就在附近?”說着趕緊擡起頭,仔細觀察她的神色。
然而讓采綠失望的是,李十娘面色迷惘而憤怒,卻瞧不出她問話究竟是對是錯,采綠皺起眉,對那幾個她特特認出來、與李家並無交情的禁軍道:“先把她綁了!阿家出事,咱們一個也別想落好下場,今日之事與李娘子是怎麼都脫不了關係的,你們幾個若是不想罪加一等,最好不要做多餘之事!”
采綠陰沉着臉,看着方纔幫李十娘說話的幾人,一字字道,“你們三人爲一組,從附近起找人!”說着,看向了不遠處又驚又怒的李十孃的使女,眯起眼,“你……去湖邊將易老丈騙過來,若是敢趁機呼救,或者給同夥傳遞消息,仔細想一想你們家女郎的下場!你們李家娘子再尊貴,能尊貴得過阿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