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鐘太後忘情投入時,殿門猛地被人撞開,周帝邁着小腿直衝了進來,嘴裡還不停喚着“母后”。
顯然,當鐘太後反應過來的時候,爲時已晚。
蕭靳卻是被這一驚徹底清醒了過來,猛地推開鐘太後,退至一旁整了整自己的衣裝,鐘太後面上的潮紅尚未褪去,一時有些無措地捂住了自己半敞着的胸口,再看小周帝,此刻他正張着嘴巴,一臉不可置信地杵着,時而看看鐘太后時而又看看蕭靳,九歲的年紀已經足夠他分辨適才看到的一切。
鐘太後怒目瞪向緊追着小周帝進來的宮女,顯然那宮女也看到了鐘太後與靳王摟抱在一處的情景,此刻哪裡還敢擡眼去看鐘太后,一頭悶着撲通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
“不懂規矩的東西,來人,拉出去亂棍打死!”鐘太後一聲令下,殿外立刻有武衛上前將那宮女給拖了下去,宮女哭饒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輕,直到徹底喊不出聲來……
鐘太後背對着小周帝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將胸口的扣子扣緊,定了定神,這纔回過身去看小周帝,此時的小周帝已經緩過神來,也不顧向鐘太後行禮,小手直指鐘太後,質問道:“母后方纔是在做什麼?爲何會同皇叔摟抱在一處?”
“皇兒說什麼呢?”鐘太後一臉正色,“定是皇兒看錯了,母后怎麼可能會同靳王……”鐘太後說着一臉求助地看向蕭靳,蕭靳上前一步,平靜地向小周帝福了一禮,“既然陛下同太后娘娘有話要敘,那臣就先告退!”
蕭靳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叫鐘太後又羞又惱,可當着自己兒子的面,鐘太後終究不得發難,只得揮手道:“罷了,靳王你退下吧!”
“是——”蕭靳離開後,鐘太後命人關了殿門不許任何人打攪,她將小周帝拉至跟前,小周帝卻扭着身子不願被鐘太後觸碰似的。
“母后還不曾回答朕,這大白日的,母后在這正陽宮中,同皇叔二人在做什麼?”
“皇兒!”鐘太後惱道:“哀家說過了,此事全是皇兒你看錯了眼,莫要再提,聽不明白嗎?”
小周帝自是不服,有沒有看錯他自己怎麼可能分辨不出來,一甩脖子,道:“母后還以爲朕還是幼時一般好騙嗎?母后做出這般不齒之事,難道不怕父皇他在天之靈怪罪嗎?”
“夠了!”鐘太後一掌拍在了桌案上,“母后做什麼,還輪不到皇兒你來指責,你父皇已經不在了,縱是他在天之靈有所怪罪,那就讓他來怪罪好了,哀家何曾懼怕過他?他生前便是個無用的病秧子,如今他死了,這整個周國都在哀家的手中,哀家有何懼?”
“可怕……太可怕了……”小周帝大概是從沒有想到自己的母后竟會是這個樣子甚至還能說出這樣刻薄冷漠的話來。
“你是哀家的兒子,你如今的一切都是哀家給的,哀家能讓你坐上週國的皇位,你自當好好聽哀家的話便是,你說是嗎?”鐘太後將
小周帝拉坐到自己的腿上,“皇兒,聽話,莫要再鬧了!”
小周帝哪裡肯就這樣被糊弄過去,狠狠掙開鐘太後的束縛,然而,他畢竟才只有九歲,力氣哪裡會有鐘太後來的大,鐘太後爲了讓小周帝乖乖聽話,不知從哪裡取出一隻小瓷瓶來,倒出瓷瓶裡的藥丸,掰着小周帝的嘴巴,直接將那藥丸塞了進去,邊塞邊哄着他道:“好皇兒,你只要乖乖聽話,母后保證,不會有任何痛苦!”
沒有人知道那日正陽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宮人們只知,那日正陽宮中被亂棍打死了一名宮女,而到正陽宮向太后娘娘請安的小周帝回去後不久便染了風寒,連早朝露面都成了難事,自那日後,前朝諸事便更加名正言順地交由攝政王代理了。
佟安歌驚覺這周國皇宮並不是什麼久留之地,也不能再這麼一日日拖下去了,再這麼下去,她非但不能找到解藥,只怕還會捲入更大的漩渦中去。
正當佟安歌不知要從哪裡入手去尋解藥時,又有宮女通傳說藍羽公主要見她,並指明瞭說要單獨見她一人,佟安歌一陣訝異過後,不得不跟着那女官到藍羽公主所在的水閣去。
不同的是,這一次,鐘太後身邊那個厲害的桃蘇並不在,藍羽公主很快便將她身邊那些宮娥給打發了出去,立時,水閣中只剩下她們二人。
佟安歌有些躊躇着不知道該不該靠近藍羽公主,可好奇心又促使着她想要走近了一探究竟。
“怎麼?連你也怕我麼?”藍羽公主懨懨地嘆息一聲:“我以爲……你是不怕的!”
“不。”佟安歌堅定道:“我見過的死人可比活人多多了,我又豈會害怕你?”
佟安歌朝着藍羽公主走了過去,當她在藍羽公主面前站定時,藍羽公主忽然好不避忌地扯下了罩在她頭上的面上,立時,一張滿布血痕的臉出現在了佟安歌的面前,那張臉破敗得早已辨不清好壞,皮子破皺得像是隨時都能與血肉分離一般。
饒是佟安歌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氣,並非害怕,若說害怕,她從小到大,見到的比眼前這副皮囊噁心上千倍的都不計其數。
只是心疼,莫名的心疼,倘若藍羽公主當真死了也便罷了,人死如燈滅,自然一切因果一了百了,可如今的藍羽公主,生死不得自已,一息尚存卻要日日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腐壞,這該是一種怎樣的折磨啊!
不知是不是出自內心深處的同情心氾濫,佟安歌突然很想牽一牽這位藍羽公主的手,可當她的手伸向前的時候,藍羽公主卻退了回去。
佟安歌看着她重新罩上了面紗,雙手縮回到寬長的袖口中去,再一次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難道她趁着桃蘇不在把自己找來又費盡心機地支開了身邊所有的宮娥,就只是爲了讓自己看一看她的臉嗎?
佟安歌思來想去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公主?”佟安歌不想再這麼耗下去,直截了當地問:“你喚我來,不知……”
耳畔好似漾起一聲輕笑,“爲什麼你可以,爲什麼……”
又是這沒頭沒尾的一句,佟安歌巴巴地看着她,實在是很難猜出這位公主姐姐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爲什麼……”像是突然失控了一般,藍羽公主那擱着衣袖的手突然就攀上了佟安歌的肩膀, 佟安歌不由一個哆嗦,這感覺怎麼那麼像是被鬼抓了一樣呢?
“你這副身子……真是好!”藍羽公主嘆息道:“爲何……爲何你的身子能保存得這樣好,爲何我的偏要一點點壞掉……”
佟安歌一臉黑線,她在說什麼?什麼她的身子能保存得這樣好?
等等……
佟安歌恍然意識過來,她……她難道知道自己的意識魂魄和現在所佔據的這具身體,屬於不同的兩個人?
不,不會!
佟安歌不可置信地搖頭,她不可能會知道的!
“你明明不屬於這裡,也不屬於這具身體……”藍羽公主繼續道:“多好的一張皮子啊!”
一股不祥的預感突然襲上心頭,佟安歌冷不防推開藍羽公主,退後兩步遠遠望着她。
她要做什麼?
“公主,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若是沒有其他事,我……”
“呵!”又是一聲輕蔑的笑,藍羽公主一甩袍袖,冷眼看着佟安歌:“你早就知道本公主異於常人,既是異於常人,又豈會被你的變裝所欺騙呢?我雖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卻深知你混入我周國皇宮的意圖,怎麼,你還不承認嗎?”
“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藍羽公主的手再一次攀上佟安歌的脖子,輕擡起她的下巴,似在細細端詳着她的這張臉一般,“你身中劇毒,可解藥卻在我周宮中,眼下看來,你這毒若再不得解,只怕是死期將近……”
佟安歌不得不承認,事實正如藍羽公主所說的那般,她自己身體的變化自己還是有所感知的,有太多不好的症狀預示着死亡離她越來越近,沒有說只是不想老伯擔心她罷了。
“你想活?”藍羽公主略帶諷刺地問道。
“當然!”佟安歌擡起頭,堅定地回道:“我想活,可我也不畏懼死!”
“死?”藍羽公主突然嗤笑道:“死又有何難?可你知道你身上的這種劇毒,會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麼?會將你的意識一點點抽離,受盡這世上最嚴酷的折磨,一點點致死,堪比凌遲……”
藍羽公主的話不似作假,佟安歌沒有懷疑,她更是深信齊國皇帝絕對會這般心狠手辣地對她。
“怎麼,怕了?”藍羽公主見佟安歌遲遲不說話,以爲她被嚇到了,奈何佟安歌只是翻了個白眼,攤手道:“怕什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再說了……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再經歷一次又有什麼不好的?興許還有另外一番體驗呢!”
要是實實在在的說起來,她這生生死死的都折騰了多少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