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緩和

初六中午的時候, 李媽媽和李月白的姑姑帶着小表妹一起來醫院,岑森跟他們應酬了幾句,仍藉口吃飯躲了出去。

這幾天岑森兢兢業業地照顧李月白, 李媽媽看在眼裡, 多少有點觸動。她心裡知道, 即便換做是她自己, 也照顧不了這麼細緻, 她那個兒子她是清楚的,說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一點都不過分,從小被她還有李月白爺爺奶奶慣着, 家務活一概不會做,在家就等着吃, 什麼忙也幫補了。她以前也憂慮過李月白跟個大爺似的要人伺候, 那家姑娘願意天天伺候他, 娶個媳婦來也少不了矛盾,現在見娶媳婦沒了指望, 心一橫,想這樣也好,有人願意伺候他兒子,她這當媽的心裡多少好過點。後來又想,人家岑森也是爹生父母養的, 如果人家爹孃看見兒子在這裡伺候他兒子, 心裡估計也不痛快, 到底都是這麼大的孩子, 將心比心, 她對岑森的態度慢慢就緩和下來了,但一想起來他跟自己兒子是那種關係, 心裡仍然免不了彆扭。

所以等岑森出去了,她一邊給李月白掖了掖被子,一邊向他打聽起岑森的個人情況。

李月白見她媽媽問起這個,心裡樂開了花,這可是個好徵兆,說明她媽媽開始試着瞭解岑森了,“他就是A市人,他爸爸是我念書那個大學的副院長。”

李媽媽插言道:“教過你嗎?”

李月白:“那倒是沒教過。”

李媽媽:“那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

李月白不敢說實情,編造道:“就在我們學校認識的嘛。”

李媽媽:“他也在你們學校讀書。”

李月白:“不是,他讀書比我厲害多了,人家是美國XX的博士呢。”

李媽媽:“那他現在做什麼工作?”

李月白:“跟你說你也不懂,就說工資吧,人家現在幹一年,比你兒子幹十年還多。”

李媽媽見岑森不管是家世還是學歷還是工資收入都比她兒子好,便不吱聲了,過了一會,又突然支支吾吾地道:“那……那你們兩個,誰是男方啊?”

李月白反應了一下明白過來,恰好撞上他表妹的目光,臉就紅了起來,挺了挺脊背,“當然是我啊,你沒見我比他高一個頭尖嘛。”

李媽媽面色也古怪起來,垂着頭不說話了。

李月白姑姑在一旁問道:“明明啊,小岑的父母不反對你們兩個這樣嗎?”

李月白:“不反對。”

李月白姑姑:“那你見過他父母嗎?”

李月白:“他爸媽都知道,只是我們一個在A市一個在B市,平時都忙着上班,還沒來得及見,他昨天還說,現在見了咱們家人,等我出院了,要帶我去見他父母呢。”

李月白這些話都是信口編得,不過他媽跟他姑姑聽了倒是沒說什麼,李月白心裡一直惦記着他爸,之前不敢問,現在看他媽心情好一些了,就趁機問道:“媽,我爸怎麼樣了?”

李媽媽白了他一眼,“被你氣着了,在家睡覺呢。”

李月白心虛道:“那他身體沒事吧?”

李媽媽嘆了口氣,“應該沒事吧,就是飯吃得不多,每頓都要喝酒。”

李月白望向他姑姑,“大姑,我爸聽你的,你多回去勸勸他,讓他不要喝那麼多酒。”

李月白姑姑道:“上午還在你家裡勸他呢,你好好養着,你爸沒事。”

岑森在外面耽擱了一個多小時纔回來,回來的時候見路邊有賣烤紅薯的,李月白昨天還在念叨,他就順便買了幾個帶回來。

岑森推門進來,把紅薯拿給大家吃,李媽媽說不要,李月白姑姑接了拿在手裡,小表妹迫不及待地揭開皮就吃,邊吃邊說甜。岑森拿了一個剝掉皮用勺子挖下來放在碗裡端給李月白,“我剛纔買了一隻雞,現在放飯店裡煲着,紅薯少吃點,留點肚子等會兒喝雞湯。”

李月白接過碗,旁若無人地問道:“你中午吃了什麼?好吃嗎?”

鑑於大家都在,岑森有些難爲情,“麪條,挺好吃的。”他掂了掂熱水壺,李媽媽在旁邊說道:“熱水還有,先不用打了,你也休息一會吧,這幾天你一個人在這邊照顧明明也辛苦了。”

岑森這幾天聽見李月白家人都叫他明明,倒也聽習慣了,只是李媽媽突然對他說了這麼長一句話,他有點受寵若驚,心潮涌動地應了一聲,在一旁坐了下來,“阿姨,姑姑,早上醫生過來查房的時候說明天就可以辦出院了,雖然醫生說恢復得很好,不過我想月白還是要多休息一段時間比較好,畢竟胃受到了損傷,如果養不好的話,怕以後落下病根。”

李月白姑姑道:“嗯,是要好好養養。”

岑森:“所以我跟月白商量了一下,打算讓他先跟廠裡請一段時間的假,好好調理一下身體。”

李月白姑姑附和道:“錢啥時候也掙不完,身體要緊,是該請假。”

岑森笑着衝姑姑點點頭,他一直在留意李媽媽的臉色,見她沒什麼不悅的神色,才又說道:“我們那邊有個老中醫,醫術很好,最擅長的就是給人治胃病,所以我想帶月白過去,讓他給看看。早晨查房的醫生也說了,但凡洗過胃,對胃的傷害都很難徹底消除,特意交代以後飲食上面要小心。我就想趁着現在給他治一下,拖得越久傷害肯定越難逆轉。”

李月白姑姑不吱聲了,轉過臉去看着李月白的媽媽,岑森臉上掛着期待的笑,也望着她,李媽媽一直低着頭不說話,就在岑森臉色的笑快要掛不住的時候,李媽媽突然擡頭說道:“行,你帶他過去治吧,給你添麻煩了。”

笑意瞬間溢滿岑森的眼睛,“謝謝阿姨,您太客氣了,都是我應該做的。”

李媽媽沉默了一會,又向李月白說道:“到人家家裡了,學着勤快點,別就等着吃,做飯的時候也幫幫忙,沒事了多掃掃地。”

李月白笑着道:“媽,我知道了。”

小表妹站在她媽媽身後悄悄地向岑森和李月白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李媽媽起身道:“那行,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回去了,明天出院手續辦好了打電話,我讓你堂弟開車來接你們。”

送走了李媽媽幾人,岑森再次回到房中,臉上終於露出難得的笑意,他快步走到病牀前,彎腰捧住李月白的臉吻了上去,幾天來兩個人第一次這麼親熱,吻到後來兩個人都有點動情,岑森低聲問:“想要嗎?”

李月白點頭,鼻音有些委屈地道:“想。”岑森在他臉上捏了一下,“我去把門關一下。”

門反鎖上之後,岑森脫了外套出溜進被子裡,“我手有點涼。”李月白:“沒事。”岑森慢慢褪掉李月白病號服的褲子,朝手心裡呵了幾口氣,使勁搓了搓,才試探着撫了上去,“涼嗎?”李月白喉頭滾動了一下,“很刺激。”岑森上下動作,李月白難耐地哼了一聲,岑森俯身下去吻上他的嘴脣,把他的喘息聲都堵在了口腔裡。

初七上午李月白辦好了出院手續,堂弟開車來接,李月白帶着岑森一起回家,堂弟平時話很多,今天卻很沉默,李月白問他親戚走完沒有,他說還有兩家,又問他客人來完沒有,他說今天兩桌款待完了就沒啥客人了,不僅他拘束,岑森也拘束,他跟李月白坐在後排,中間隔了老遠,李月白伸手過去,一直都握着他的手。

車子在李月白家門口停下來,下了車,三個人都埋頭搬東西,李媽媽從院子裡走出來,拎了兩個袋子進去了。恰好有一個同村的婦女路過,停下電瓶車跟李媽媽說話,看見岑森面生,問道:“這個是誰啊?看着不像你哥家那孩子。”

鄰居大娘說得是李媽媽的孃家侄子,她搖頭說:“不是,是明明一個同學。”

鄰居邊不再問岑森,又說道:“你們這個年過得也是不順。”

李媽媽乾笑道:“是啊,本來是高興喝了點酒,不妨又吃了頭孢。”

鄰居道:“好在是人沒事,以後記住就行了,不過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喝多了都不好,我家老頭子昨天走親戚喝多了,回來路上還摔了一跤呢。”

李媽媽道:“大哥沒摔着哪裡吧?”

鄰居:“破了點皮,沒事。”

李媽媽:“沒事就好,你往家裡坐一會吧。”

鄰居:“不了,這不剛纔去榨了點油,回去還得給你侄子收拾東西,明天就要走了,自己家的花生油給他們多帶點。”

李媽媽:“那沒辦法,孩子要上班嘛,那行,你趕緊去吧,再跟孩子親熱親熱,這一走,又到過年纔回來了。”

鄰居:“可不是嘛。”說着騎上車走了。

李媽媽回到客廳裡,李月白指了指靠牆那一堆禮盒說道:“媽,那是岑森給我爸你們買的東西。”

李媽媽指了指沙發,“快坐吧,買那些東西幹什麼。”

岑森在沙發上坐下來,“來得匆忙,也沒帶什麼禮物,這些都是在超市買的,阿姨別嫌棄粗鄙。怎麼沒見叔叔,他出去了嗎?”

李媽媽指了下站在門旁邊的堂弟,“去你叔家了,他們老兄弟幾個商量點事。”

李月白詫異道:“什麼事?”他怕跟岑森有關。

李媽媽:“你爺爺的事情,以前你姑姑沒出門打工,他都住你姑姑家,你小表妹這也考上學了,你姑姑供兩個大學生負擔也重,家裡收入不好,過完年也準備出門打工了,這不你爺爺就沒人管了嘛,你爸他們商量着準備送他去敬老院,他不願意去,說敬老院是給那沒兒沒女的人住得,他四個兒子兩個閨女,憑什麼讓他去敬老院,非要讓他去,他在家餓死算了。”

李月白暗中鬆了口氣,他又怕岑森不明白,給他解釋說:“之前除了我大姑,我爸他們弟兄幾個跟我小姑都在外打工,沒有人在老家,所以我爺爺一直在我大姑家裡住。”

岑森:“原來是這樣,其實如果敬老院條件好的話,也不錯啊,裡面老人多,還可以聊聊天,也不寂寞。”

李媽媽道:“你爺爺老觀念,一時半會想不開,那你們坐一會,我去下餃子。”

岑森忙道:“阿姨,我去給你幫忙。”

李媽媽忙道:“不用,你坐吧,在煤氣上面燒,不用幫忙的。”說着轉身去了廚房,堂弟指了指外面,“二哥,那我先回家了。”

李月白:“行,慢一點。”

等堂弟也走了,李月白對岑森說:“想不想上樓去看看?那天晚上的煙花還沒放完呢。”

岑森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