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金總親自開車送岑森和小趙去高鐵站,鄭辰和會計小汪又去了工廠,他們又在工廠待了兩天才返回A市。
岑森回來後就忙得腳不沾地,用郵件把評估報告發給鄭辰後就一直沒有時間跟他碰頭,第一個週末他加了兩天班,第二個週末他總算把前一階段的工作處理完,纔有空跟鄭辰一起去吃個飯。
吃飯就他們兩個人,鄭辰說預計下月初給鑫鑫製造打第一筆款子。
岑森沒滋沒味地嚼着帝王蟹,“我的評估報告你沒看嗎?”
鄭辰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說道:“看了,但是我也就這點錢,目前只能可着錢辦事。盈利不錯的工廠從人員儲備到管理到規模到設備是不錯,可人家自己做都能盈利,幹嘛跟你合作再分給你一杯羹?我對比過同行業的其他幾家,比他們好的咱高攀不上,不如他們的也有。他們吧,要不是資金出了點問題,可能我也高攀不上呢。”
岑森點點頭,“那你既然想清楚了就做吧,反正一兩年內恐怕難回本。”
鄭辰:“我有心理準備。”他見給岑森倒得酒沒怎麼動過,又說:“你怎麼無精打采的,酒也不喝,快點喝,我開都開了,一千多呢。”
岑森拿起溼毛巾擦手,“最近腸胃不太舒服,我都說了讓你不要開酒,又不是外人,你非要開,自己喝唄。”
兩人吃完飯出來,鄭辰說老婆快要過生日了,要去對面的商場買禮物,岑森想了想,跟他一起過去了。
進了門岑森說道:“我去買衣服,咱各走各的吧,你買完不用等我。”
鄭辰低頭看了看腕錶:“行吧,我媽還讓我過去一趟呢,那回見啊。”
兩人揮手告別,岑森往賣男裝那邊走去。
週二一早,劉興興往前面辦公室找行政有點事,看見一個順豐的大包裹上面寫着李月白的大名,由於他們辦公室在最裡面,派送的一般不進去,所以快遞都要到行政部的辦公室拿,他辦完事,就給順手扛了回去。
李月白正拿着手術刀修一個塑料件的高度,“我打樣的對插線束來了?”
劉興興道:“不知道,現在順豐只能看見收件人,看不見誰發的。”外面有人叫他,他把包裹朝地上一放就出去了。
李月白也沒當回事,反正那個對插的樣品過兩天才能用到,他就專心忙着手頭上的事情了,轉身拿東西的時候,嫌那個箱子擋道,他用腳尖給踢到桌子底下去了。
這邊岑森去茶水間的時候,看見小趙在拆文件夾,想起一事,問道:“昨天讓你寄那個包裹到了沒有?”
小趙拿出手機翻開看了一眼,“到了,顯示已簽收。”
岑森略點了下頭,端着空的咖啡杯飄然而去。
小趙一直都知道她家岑總的取向,週一一早岑森給了她一個包裝嚴實的大盒子讓她寄給鑫鑫製造的李月白,小趙回想了一下在鑫鑫製造的兩天,李月白可以說是他們廠的顏值擔當了,確實長得出類拔萃。可是若說岑總是對李工動了心思,小趙又覺得不可能,她這些年一直在岑森身邊打下手,岑森壓根就沒去過B市,更別說他認識過李工那號人了,再說了,她老闆那種謹慎的人,對誰都交淺言也淺,怎麼也不可能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動心思。
大概就是鄭總那邊有什麼東西要寄過去吧,剛好我這裡有李工的聯繫方式。小趙想了想,覺得這個想法在邏輯上很說得通,就沒當回事了。
可是岑森等了一天也沒等到李月白那邊有任何反應,就算只把他當成個普通泡友,收到東西也應該會吱一聲吧,就算不想言謝,至少發個信息表示自己收到了吧。
岑森第一次幹這種事,心裡特別沒譜。
難道是出差了,不是本人簽收?岑森想來想去,大概只有這一種可能了。
可是一連等了三天,對方還是沒有任何回覆,岑森又開始糾結起來,出差要出這麼久的嗎?
要不發個信息問一下?可本來就是一時興起隨手一買隨手一送,現在跑去問人家,又顯得太刻意了。
轉眼到了週末,岑森又沒得休息,帶着小趙出差去了,忙起來,他也就把這件事情徹底給忘了。
鑫鑫製造都是單休,每週六下午全廠大掃除,劉興興打掃衛生的時候,從桌子底下刨出來一個包裹,箱子外面積了一層灰,他抓起桌子上一隻用過的手套擦了擦,看見上面的收件人名字,“老大,你快遞怎麼亂扔。”壓根忘了這箱子是他十幾天前拿回來的。
李月白在整理桌面資料,“我沒買東西啊。”
“寫得你名字。”
“拆開看看。”
劉興興找了把裁紙刀,劃拉一下把紙箱給劃開了,然後他就傻眼了,“老大你買這麼多襯衫幹嘛?梅雨季節不都過去了。”
李月白:“我沒買襯衫啊。”伸手把箱子從桌子上拉了過去。
衣服都折着,全部塞在一個塑料袋裡,李月白隨手拿出來一件,抖開看了看,這風格一看就不是他會買的,他平時穿T恤居多,襯衫都是優衣庫的,偶爾海瀾之家。
“沒掛牌,還都是剪標的。”劉興興道:“是不是誰批發的,賣家發錯貨了?”
李月白默默數了數,總共十二件,看這服裝的風格,誰寄過來的他心裡大概有了譜,若無其事道:“前段我說衣服換不過來,可能是我媽給我買的吧。”
劉興興嘖嘖兩聲,附和道:“這一看就是中老年人的眼光,我爸好幾件這種條紋的。”
“這快遞寄過來幾天了?”
劉興興道:“有幾天了吧,你光看這灰就知道了,好像上週大掃除就在這兒放着。”
李月白鬱卒了一下,感覺有點一言難盡,這衣服好不好看另說,他長這麼大可從沒受過別人這麼大的好處,想到人家把心意砸給了他,他卻隔了這麼久纔看到,有點說不過去。
電話響了,是生產主管打來的,“晚上一起去吃飯?”
李月白:“都誰啊?”
“就咱們幾個唄,小錢說想吃烤魚。”
管生產進度的錢成跟生產主管唐羣是老鄉,本省人,兩人老家離B市不遠,兩三個星期結伴回去一趟,平時都住這邊宿舍,不回去的時候,週末就經常約着李月白一起吃飯。
既然不是公事,李月白就不太想去了,“我痔瘡這兩天又犯了,我去對面沙縣酒店湊合一頓得了,你們去吧。”聚餐其實都是拼酒,不喝到吐不罷休,李月白不喜歡醉酒,討厭眩暈的感覺,可是這邊都這樣,就算不想喝,隔三差五也得出去應酬一下。
唐羣道:“你他媽的又找藉口。”
李月白:“找你媽的藉口,真的是痔瘡犯了,你們去吧,下次吧,下次我再去,行嗎?”
唐羣罵罵咧咧地掛了電話。
劉興興在旁邊小聲說:“老大,你上次還說以毒攻毒呢。”
李月白:“上次不是沒攻成功,被反噬了嘛。”
劉興興想起他家老大似乎還跑去買了消炎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工廠裡有食堂,只管午餐,廠裡補貼一部分,自己出一小部分,飯菜質量一般般,早晚兩餐得自己解決。工業園附近有幾個快餐店,也都是賣米飯炒菜的,李月白不喜歡吃米飯,中午廠裡那一頓米飯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所以晚上他經常去沙縣或者旁邊那家機器人刀削麪吃麪條,不過吃多了也煩,他就是一家店使勁吃,吃半個月煩了再換另一家,偶爾吃頓別的調劑一下,如此循環往復,也能堅持一年。
沙縣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在經營,他每次去都是男的在做飯,女的在後面支張桌子邊包餛飩邊看手機視頻,李月白經常去,跟他們很熟,他點了一份面一份湯,一邊坐着等一邊掏出手機思考如何給岑森回信息。
這會店裡人不多,他點的食物很快就端來了,他邊吃邊在手機上敲敲點點,連發了三條過去。
“快遞我剛看到,不好意思。”
“下次你過來,穿給你看哈。”
最後發了一個抱大腿的表情包。
岑森晚上參加一個行業內的酒會,在場的人都西裝革履長裙飄飄,衣香鬢影間觥籌交錯笑語盈盈,他端着酒杯一臉假笑地在其間寒暄應酬。
岑森雖然沒有出過櫃,但是做他們這行的都是人精,他三十多歲了有房有車還是個大帥比,仍然身邊空空的,大家心裡其實早有猜測。就拿今晚來說吧,就有個小受主動跟他搭訕暗示。當時他正跟一個校友聊着,校友側身看見有熟人過來,就端起酒杯過去打招呼了,他剛要放下杯子去趟洗手間,那個小受就笑眯眯地湊了過來,在他的酒杯上碰了一下,“岑總,好久不見啊。”
當然人家臉上也沒寫着小受兩個字,是後來別人告訴岑森的。
岑森心說咱們啥時候見過,禮貌性地衝人笑了一下,“你好。”
“這是我的名片。”小受遞名片時有意無意地在岑森的手指上蹭了一下。
岑森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名片,含笑收了起來。
小受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上次在暗夜酒吧我本來想過去跟岑總打個招呼的,後來看岑總像是有事,就沒去打擾。”
暗夜是大洲原來那家gay吧的分店,岑森剛纔就覺得奇怪,此刻已斷定此人就是同類,剛要說什麼,手機震動了一下,“稍等啊。”他掏出了手機。
“岑總既然有事要忙,那等下再聊。”小受很識趣地轉身走開了。
“好。”岑森待小受走遠,這才點開信息,看完後他被那張抽象的抱大腿圖片給膈應到了。因爲畫圖者抽象的同時爲了逼真,大腿上畫了很多條腿毛,那哪裡是腿,簡直就是仙人掌嘛,觸發了岑總對密集針狀物的恐懼症。
又有人過來打招呼,岑森匆匆回給李月白一個摸頭的表情,把手機揣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