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啪嗒、啪嗒。

是下雨了嗎?夏暖薇經過鐘樓樓下時,一滴液體砸在了她的臉上。

她疑惑這個天氣竟會突然下雨,於是伸手摸了摸臉上,才發現臉上的液體粘粘的,還帶着一絲不祥的血腥味,睜大眼睛看了看手心,藉着銀白色的月光,她清楚的看見她手上粘的不是雨,而是血!

天上怎麼會有血落下來?

夏暖薇仰着頭在夜空上方尋找着,這時她看到鐘樓上站着兩個人。雖然看不清那兩個人的臉,可是身型非常熟悉,她立刻就認出了那是冥蒼井和千落。而且此時,千落正舉着劍把冥蒼井逼到了邊緣!

情況非常緊急,夏暖薇來不及多想就丟下了手裡的東西,不顧一切縱身躍上了鐘樓。她藉助着鐘樓外壁凸起的花崗岩,輕易地就躍上了鐘樓頂,就像一隻貓,敏捷、輕盈。

“千落,住手!”躍上鐘樓後,夏暖薇像一陣風似的衝到了冥蒼井和千落中間。她徒手握住了劍刃,把千落指着冥蒼井的脖子的劍拿開,鋒利的劍刃割破了她的手,可是她毫不在意。

“小薇……”冥蒼井望着夏暖薇正在滴血的手,彷彿那道傷口是割在他心上是的,令他的心臟隱隱疼痛。

“夏暖薇,你來得正好,今天我就要讓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千落指着不遠處躺在地上的女生,“那是冥蒼井又襲擊學生,第二次被我當場逮到了,你也不會覺得這是巧合吧!”

夏暖薇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女生,想起早上冥蒼井心事重重的臉,以及匆匆離開的背影,覺得這其中一定有蹊蹺。她相信冥蒼井,這兩名學生都不可能是她襲擊的,而這一切的巧合一定有什麼原因。

“千落你冷靜點,冥蒼井是無辜的,或許……這真的只是巧合。”夏暖薇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拉着千落的胳膊。

“夏暖薇——你是不是鬼迷心竅了!”聽到夏暖薇的話,千落氣得快要爆炸。他用力甩掉夏暖薇的手,顫抖地指着她,質問:“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你父母的仇恨,忘記了吸血鬼是你的仇人?”

“我沒有忘記!”她也大聲吼了回去,“可是冥蒼井是無辜的,千落!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向你證明他的清白。”

“他是吸血鬼!”千落盯着她的眼睛,把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狠狠釘進她的心臟裡去,“他不是人類,是吸血鬼!”

夏暖薇如被電擊,臉色蒼白地擡起臉來,她的聲音因爲痛苦而顫抖,“難道就因爲他是吸血鬼,所以……就必須得死,是嗎?”

“那你想要原諒他們嗎?原諒這些害死你父母的妖魔?”千落的聲音變得冰冷,“夏暖薇,你已經忘記仇恨了,你愛上吸血鬼了,是不是?”

夏暖薇被他的質問逼得呆了。

冥蒼井的目光迅速向她望來,那個孤傲的男生,他冰冷的湛藍眼睛裡竟隱隱有一些小小的火光,在冷冷的眸光裡跳躍。

他的手臂仍在汩汩流血,可身體卻一動不動,彷彿根本沒有知覺。

愛他嗎?即使他是吸血族,是害死爸爸媽媽的一族,即使他從來沒有傷害任何一個人。

可是,應該忘記嗎?

“不……”她下意識搖頭。

那小小的一簇火光熄滅了……

四周黑暗下來,漫無邊際地,再也沒有任何一點溫暖的地方。

她閉上眼睛,害怕看見那樣絕望的眼神,渾身的血都沸騰起來,熱滾滾地血管裡燒着。

她是真的痛恨過世上所有的吸血鬼,這份仇恨一直在她心裡激盪。

可爲什麼這樣痛苦呢?如果真是那樣。

“不……”

曾經有那麼小小的一份希望,在心臟的最深處存在着,只要它還在,無論在多麼黑暗的現實中,無論是怎樣的痛苦,都可以忍受下來。

可就在剛纔,那小小的一點希望也破碎了。

嘴脣已經不再是自己的,思考也不是自己的,她不再屬於自己。

夏暖薇艱難擡起頭,冥蒼井已經從原地消失了,只留下觸目驚心的大片血跡。

“小薇……”千落向她走近,“別再靠近他了,他是吸血鬼,是傷害大家的兇手,你明白嗎?”

“他不是……”夏暖薇搖頭,目光四處找着,慌張地喃喃自語,“對了,他受傷了,不能讓他一個人……”

“夏暖薇!”千落糾起眉尖,狠狠抓住她的手,“你給我清醒一點!”

“我喜歡他啊!千落,我從來沒有想過……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喜歡他呀。”夏暖薇捂着臉痛哭出聲,淚水從指縫滴落,在冰的空氣中一點點浸入麼骨髓裡。

痛恨吸血鬼,也痛恨喜歡上吸血鬼的自己。

可是冥蒼井是無辜的,他什麼錯都沒有,爲什麼必須死不可?

他受傷了,有人關心他嗎?有人幫忙他嗎?他還一個人……

“吸血鬼是不會輕易就死的。”千落像是看出了她心裡的擔憂,“就算流再多的血,受多麼嚴重的傷,傷口很快就會癒合,你不是早就知道嗎?他們是怪物。”

“冥蒼井不一樣!他討厭吸血,雖然傷口會癒合,但受傷的時候還是和平常人一樣……”

“你瘋掉了嗎?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千落憤怒盯着她,指着躺在地上失去意識的少女,“他是兇手,靠吸人血活着,害死了一個又一個人。今天他從這個女生這裡得到血,已經足夠把所有傷口癒合十次了!”

“他不是!爲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他呢?”

“你要我去相信一個吸血鬼?相信他可以忍受飢餓絕不吸血?”

夏暖薇再也受不了千落對冥蒼井的指責,她握緊拳頭,通透的瞳仁裡再次透堅定的光芒,“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只要一個星期,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

“好,只有一個星期,如果你能證明他不是兇手,我無話可說。”千落根本就不相信她能找到證明,只是賭氣一般地與她對視,“否則,下次我不會絕再留手。”

3

第二天早晨,天氣晴朗,天空呈現淡淡的藍色,就像一塊透明的藍水晶。金色的陽光絲絲縷縷地從天際灑落下來,地上厚厚的積雪在陽光下像奶酪般慢慢融化。

櫻織理站在講臺上,用鳥兒般悅耳動聽的聲音給大家念着曹操的《短歌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低下的學生全都仰着臉,沉醉地盯着櫻織理,就像一隻只等待着食物的小鳥。

只有夏暖薇一點也聽不進去,目光始終是黯淡的,因爲迫在眉睫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要用什麼方法來證明冥蒼井是清白的呢?

如果是用她自己來當冥蒼井的人證,千落肯定不會相信,可是除了她,她還能去哪裡找人來證明呢?

找不到人證的話,她或許可以找物證,可是警察已經搜查過犯罪現場了,並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這樣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由她自己來當誘餌,引真兇出現!

這個陷阱該怎麼佈置呢,怎麼才能讓真兇察覺不到,乖乖落入陷阱呢?就算引出了真兇,以她這樣的身手也不可能抓住他,除非有人幫忙……

想了一上午,夏暖薇依舊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

由於早上睡過頭,沒有吃早飯,到中午時她已經餓得前胸貼着後背了。她摸着咕嚕咕嚕叫個不停的肚子,隨着陸陸續續的同學走出了教室。

來到學校餐廳,她隨便拿了一份雙菇面,走到靠窗的那張的空餐桌邊坐下,無聊之中,她撐着下頜,望着來來往往的人羣。驀地,她看到一個紫發的少女從人羣裡走出來。

“晏如前輩,你一個人嗎,不介意的話我陪你一起共進午餐好嗎?”

“晏如學姐,我給你買了豪華套餐,請不要拒絕我的心意!”

“雪花前輩,那邊是我給你留的餐桌,我把所有的套餐和飲料都買下了!”

……

幾個男生圍在晏如周圍,爭先恐後地邀請她共進午餐。

給蒼井送的湯都要冷掉了!

晏如忍住想殺人的衝動,不耐煩地瞥了他們一眼:“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

她抱着一大鍋湯好不容易從人羣裡擠出來,又被眼前幾個礙眼的人攔住,真的令她很火大!

“我來幫你拿吧,晏如前輩!”

“我來,一定要讓我來爲您服務,晏如學姐!”

“不要跟我搶,晏如前輩剛纔看我了,她是要我幫她拿!”

那幾個男生你爭我奪地向晏如手中的保暖鍋伸出手,幾乎是用搶的。

看到那一雙雙朝她伸來的“爪子”,晏如刷地抽出餐刀,只見一道光閃過,男生胸前的領帶被挑斷,輕飄飄掉了下來!

……嗖……

一陣冷風吹過,那幾個男生共同石化。

“哼!”晏如冷冷地睨了他們一眼,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

看到晏如走出餐廳,夏暖薇頓時眼前一亮,趕緊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追出了餐廳。

“晏如!”夏暖薇追着晏如的背影,舉着手在她後面大喊着。聽到夏暖薇的聲音,晏如停住腳步,回過頭。

“什麼事,小薇?”看到氣喘吁吁地跑到自己面前的夏暖薇,晏如輕擰起細長的柳眉,疑惑地問。

“晏如,你相信那兩名學生是被冥蒼井襲擊的嗎?”夏暖薇認真向她問道。

“呵呵,怎麼可能,蒼井又不是吸血鬼,他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呢!”晏如似乎聽到了一個可笑的笑話似的,不屑地笑道。

夏暖薇望着晏如楞了楞,晏如不知道冥蒼井是吸血鬼呢……她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接着說:“我也覺得他不可能是兇手,爲了他我決定找出真兇!晏如,你能幫我嗎?”

“呃?”晏如驚訝地聽下腳步,望着姚若野堅定的表情,她知道夏暖薇不是開玩笑的。“你想我怎麼幫你呢,你想到怎麼找住真兇的方法了嗎?”

“嗯!”夏暖薇用力點了點頭,“我決定以自己爲誘餌來引真兇出現。晏如,在我引誘真兇時,你就躲在一旁,等它出現時你幫我一起抓住它。”

“他會上當嗎?”晏如想了一下,猶豫地問道。

“兇手前兩次襲擊的都是年輕女孩,如果由我當誘兒,它一定會上鉤的!”夏暖薇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水晶般透明的雙眼閃爍着倔強的光芒。

“如果能證明蒼井的清白,我一定鼎立相助。”晏如騰出一隻手,放在夏暖薇面前。

“謝謝晏如,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夏暖薇高興地伸出手,握住晏如的手。

午夜十二點,夜空上方漂浮着一朵朵厚重的烏雲,月亮在黑色的烏雲後忽隱忽現。校園裡萬籟俱寂。

夏暖薇和晏如爬到了鐘樓頂,鐘樓頂上回旋着刺骨的寒風,巨大的金銅大鐘靜靜地懸掛着,彷彿也陷入了沉睡中。

鐘樓上空無一人,只有風的呼嘯聲,晏如望着黑漆漆的四周,懷疑起來:“吸血鬼真的會出現嗎?”

“一定會出現的。”夏暖薇堅定地點了點頭,“它幾乎每天都在這附近殺一名學生,今天也應該會出現。”

“那好,我就埋伏在那邊。”晏如指了指靜止不動的金銅大鐘說,“有情況就打暗號。”她揚了揚手中的袖珍手電筒,夏暖薇手裡也有一個相同的袖珍手電筒。

“好。”夏暖薇點了點頭。

“那我去那邊,你要小心。”晏如拍了拍夏暖薇的肩膀,然後跑到金銅大鐘後面躲起來。由於今晚天上有烏雲,所以在大鐘這邊看不清楚夏暖薇的那個方向,不過還好她們有所準備。在這樣月光暗淡的夜裡,手電筒的燈光是非常耀眼的。

晏如離開後,夏暖薇一個人站在鐘樓中央。四周漆黑一片,迴旋在鐘樓上方的風就像是野獸在嘶吼,這樣的夜裡似乎非常適合妖魔鬼怪出沒。想到這裡夏暖薇不禁打了個寒噤,她縮起肩膀,裹緊大衣,鼓勵自己要堅強起來。

等了好久,吸血鬼一直都沒有,幾乎連一點動靜都沒有。夏暖薇和晏如都有點失去耐心了,寒風吹得她們倆渾身像冰棍一樣冰冷僵硬。

難道今天吸血鬼不會出現了……

就在夏暖薇快要失去信心時,她突然聽到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是高跟鞋踩在岩石上的聲音。

啼噠……啼噠……啼噠……

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走上了鐘樓。

難道是吸血鬼!

夏暖薇睜大了眼睛,她懷抱着雙肩,緊張得心臟怦怦直跳。心裡害怕得只想逃走,可一想到如果這時逃掉,那就再也沒有勇氣再來一次了。她已經下定決定,無論如何一定要爲冥蒼井證實清白,所以絕對不能逃,也不能害怕……

她望着階梯的方向,握緊了手裡的袖珍手電筒,打算一看到吸血鬼出現就向晏如打暗號。

藉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一個長髮女人走上了鐘樓,一頭波浪捲髮在風中輕輕飛舞。夏暖薇緊緊地盯着那個女人,緊張得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咕咚——

她用力嚥了一口口水,鼓起了所有的勇氣,擡起腳朝那個女人走去。

那個女人似乎是發現了夏暖薇,驚訝地停住了腳步。夏暖薇緊張地攥着大衣的下襬,一步步繼續朝那個女人靠近。

“夏暖薇?”驀地,夏暖薇聽到那個女人困惑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爲什麼聲音那麼熟悉?夏暖薇疑惑地睜大眼睛,這才發現那個女人居然是櫻織理老師!

“櫻織理老師!”夏暖薇看到溫柔美麗的櫻織理,心中的恐懼和緊張立刻一下子就消散了。

而此時,一直沒有等到吸血鬼,也沒有看到夏暖薇的暗號的晏如,快要靠在大鐘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