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楚天便在這家百年老店後院的客房裡住宿下來。
他稍事洗漱,脫了靴子盤腿坐到牀上準備運功修煉。在閤眼前,他將一縷靈覺送入元辰虛境,對洞天機道:“老洞,明天我們繼續往南走,先去君臨峰。”
“你決定了?又或者是擔心鬥不過翼天翔?”
楚天哼了聲道:“我是擔心你在元辰虛境裡樂不思蜀,成天像個吊靴鬼似地跟着,搞得我一點隱私也沒有,幹什麼都渾身不自在。”
“你以爲自己是美女?”洞天機氣得翻白眼,“只要你說出我老人家被埋在哪兒了,鬼才願意成天跟着你。”
“免了,”楚天道:“萬一你不小心把老命丟在君臨峰上,我豈非大大的罪過?”
洞天機明白了,原來楚天是真心要幫自己,唯恐魔教對自己不利,更對魔教現任教主林盈虛多有忌諱,打定主意要陪自己先。即便如此,他嘴上卻不肯認輸,道:“小小一個君臨峰有什麼好怕,林盈虛又有什麼了不起,你看好了,我老人家總有一天蕩平了它!”
楚天見他不領情,剛想反脣相譏,就聽見院子裡有人在罵大街,言語極其刻薄惡毒。
練功不成,楚天皺皺眉,穿鞋下牀推開房門,便看到一個店小二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東廂房唾沫橫飛道:“趁着有口氣你給我趕緊滾蛋,要是再裝死賴着不走,明天我就報官!你死不要緊,卻死到外面去,別連累了我們開店。遇到你這種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這邊話音剛落那頭的東廂房裡便有人回敬道:“趁着有口氣你給我趕緊滾蛋,要是再裝死賴着不走,明天我就報官!你死不要緊,卻死到外面去,別連累了我們開店。遇到你這種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店小二聽有人一字不差學自己說話,連嗓音語氣都惟妙惟肖難分真假,氣得跳腳道:“臭不要臉的!”
“臭不要臉的,臭不要臉的!”屋裡連本帶利原話奉還。
楚天聽了已知大概,多半是東廂房住着的客人突生惡疾,鎮上的大夫醫治不了,眼看着奄奄一息無藥可救,店裡卻怕影響生意,要將他趕走。
今晚這小二興許喝了不少,仗着酒興便出來罵街。
他越罵興致越高,引得不少住店客人都披上外衣站在門口看熱鬧。
就聽兩人隔門對罵,誰也不甘示弱。店小二不論說什麼,門裡的人都原句奉還。
楚天又氣又好笑,揚聲道:“小二,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誰沒個落難的時候。你就算不管人家死活,也別落井下石。像你們這樣做生意,往後誰還敢住?”
“呦呵,哪兒來的活菩薩?”那店小二正在氣頭上,見有人給對方幫腔,火更大了。他扭過頭,見說話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哪把他放在眼裡:“你有錢,你是大爺,我好酒好菜好湯好水好房好被侍侯你是應該的。你若沒錢,哼,沒錢就該趁早滾!別當這裡是和尚廟尼姑庵,還能讓人混吃混喝白享福?!”
楚天劍眉一挑,心頭有了主意。揮袖拂出一道罡風道:“哎喲,起風了!”
“唿——”那店小二身不由己拋飛而起,輕飄飄地在空中像陀螺般翻滾不休,越過院牆摔在地上,嚇得哇哇大叫。
楚天打發了店小二,舉步走近東廂房,伸手叩門道:“我可以進來嗎?”
“我可以進來嗎?”屋裡傳出話音,就像又一個楚天站在門裡面說話。
楚天怔了怔推開門,屋裡沒有點燈,只是藉着月光看到一箇中年女子,形容消瘦臥在榻上昏沉沉地熟睡。
在這中年女子的胸脯上,靜靜站立着一羽晶瑩雪白的小鳥,雙目炯炯發光警惕地瞪視着自己,小嘴一張一合兀自嘀咕道:“我可以進來嗎,我可以進來嗎……”
楚天一笑,心道:“敢情是這小傢伙在學舌。”
這小東西乃是冰精寒魄所化,應該是牀上躺臥之人豢養的魔寵,絕非尋常,極通靈性,。
隱隱約約,楚天感覺到它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頗爲熟悉,卻也沒有多想,對它說道:“不必多心,我略通醫道,或許能救活你的女主人。”
“不必多心,我略通醫道,或許能救活你的女主人。”
小東西重複楚天的話語,表情將信將疑,目不轉睛盯着楚天試探着一步步走近牀榻。
楚天在鬼城的地下世界修煉了將近百日,眼下的這點黑暗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他目光一掃,便發現中年女子的肌膚烏黑,兩手指甲處尤爲明顯,除此之外並無外傷,極有可能是中了某種致命劇毒。
他站在牀邊,伸出兩根手指輕搭中年女子右腕脈門,觸手一片冰冷,肌膚卻甚爲細膩幼嫩,堪比青春少女。
楚天在北冥山城裡見過不少駐顏有術的女性高手,早已見怪不怪,凝念將一縷梵度魔氣透入中年女子體內,雙目微合審視片刻。
這女子果然是中了劇毒,若非功力深厚緊緊守護住心脈,此刻早已被毒素攻入五臟六腑不治身亡。
饒是如此,她的氣息已是越來越弱,被劇毒逐漸蠶食岌岌可危。如果無人救援,萬萬活不過明晚。
既然是中毒那就好辦了。
楚天心念一動祭起亙古不化印,一股氣勁抽絲剝繭將中年女子體內的劇毒汲取出來,吸進魔印之中煉化貯藏。
足足用了半個時辰的工夫,楚天將中年女子體內的劇毒拔除殆盡,又催動梵度魔氣在她經脈中游走了一個周天,確定再無隱患才徐徐退出。
自始自終,那小東西歪着腦袋亮晶晶的雙目一眨不眨地地瞅着楚天,似乎還在奇怪他的臉色爲何還沒有發黑。
楚天輕吐一口濁氣,暗道:“她的劇毒雖然解了,但身弱體虛元氣大傷,只怕要休養上一段日子。也罷,好人做到底,我索性再幫她一幫。”
想到這裡他丹田提氣雙手運出兩團柔和勁力,爲這中年女子推血行宮,幫助她激發體內生機,加速康復。
漸漸地那女子的肌膚上有了血色,呼吸亦慢慢變得細緩勻稱。
突然,她的身軀一顫從脣角嗆出一口深紅色的瘀血,隨即又昏睡了過去。
那小東西撲棱翅膀驚叫道:“怎麼了,怎麼了?”
楚天微微一笑,替女子拭去脣邊的血跡,說道:“這口血吐出來,她就沒事了。”
他站起身吩咐道:“好好照顧你家女主人,我去街上抓些藥回來。”
小東西這回居然沒有學楚天說話,只點了點小腦袋道:“小心天黑遇到鬼。”
楚天一愣,隨即醒悟到這多半是小東西的主人唯恐它夜裡亂跑,便經常用這話嚇唬它。久而久之,這小東西就記住了。
他笑道:“不要緊,我什麼鬼都認識。”反手帶上房門走出客棧,來到了街道上。
他敲開一家藥鋪,店掌櫃一副剛剛睡下頗不情願的樣子。楚天也不廢話,直接將一錠金元寶丟在櫃檯上,對方的心情果然立即大好,手腳利落地將藥材打包,又叫起一個學徒幫忙煎熬。
所謂久病成良醫,楚天這些年來不曉得受過多少次重傷,有幾回都到了鬼門關口又生生被拽了回來。所遇見的峨山月、殭屍老媽和覺渡大師,無不是醫道聖手,耳聞目染之下對醫術也略知一二。
那女子也並非得了什麼疑難雜症,只是中毒後氣血虧虛,倒也難不倒楚天。
他在藥鋪裡坐下,和店掌櫃一邊閒聊一邊等着學徒將藥材煎好。
這時遠處響起隆隆蹄聲,一匹匹駿馬風馳電掣從東北方向往鎮子裡衝來,馬上騎士個個身着勁裝,提槍舞刀殺氣騰騰。
店掌櫃大吃一驚,跑到門口向外張望道:“哪來這麼多人馬,怕有上百吧?”
“掌櫃的猜得不錯,總共一百三十二騎。”
店掌櫃詫異地望了望端坐不動的楚天,緊張道:“要是響馬可就糟了,我得趕緊關店門。”
楚天笑道:“真是響馬來了,你這幾扇木板門又如何擋得住他們?”
店掌櫃想想也是,正遲疑間那些騎士已縱馬衝入鎮子裡,在街道上橫衝直撞。其中有人高聲喝道:“封鎖全鎮,挨家挨戶地搜查,一隻蒼蠅都不準飛出去!”
店掌櫃聞言面如土色,顫聲道:“糟了糟了,真的是響馬來了!”
楚天搖頭道:“別慌,他們不是普通的響馬,更不是來打劫的。”
他已看出這些不速之客盡皆身手不凡,若是落草爲寇未免太奢侈浪費了。他們披星戴月興師動衆,肯定是爲了找人又或某樣貴重的東西。
驀地,楚天心頭一動想到那個中毒臥牀的中年女子——難不成這夥兒人要搜捕的就是她?!
想到此處,他立即起身道:“掌櫃的,我有事先回客棧,待會兒過來取藥。”丟下目瞪口呆的店掌櫃,邁步上了街。
剛巧兩匹快馬疾馳而來,看到楚天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加速向他衝去,口中氣勢洶洶的叫罵道:“不長眼的傢伙,找死!”
“砰、砰!”楚天佇立街心巋然不動,轟出鐵拳擊打在馬脖子上。
兩匹快馬揚起前蹄長聲嘶鳴,氣勁透過馬鞍破入勁裝騎士體內,那兩人各自慘哼七竅流血栽落馬下!
“南無仙府?”楚天的視線瞟過其中一名勁裝騎士腰間懸掛的金牌,不由得冷冷一笑道:“還真是冤家路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