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寒山當然不是孫子,他更不想當任何人的孫子。
洞寒山命中註定是禹余天未來的掌門,不必說同門師兄弟,就連五大派的宿老見到自己,也是讚譽有加客客氣氣。
洞寒山想做的事情,從來沒有辦不成的。
洞寒山想整治的人,從來沒有敢反抗的。
楚天的一聲“孫子”,把他心裡最後的一點顧忌與遲疑趕跑,洞寒山冷冷一哼道:“別怪我,你自找的!”天驕仙劍力壓蒼雲元辰,依舊是兩成的功力,卻似長江大河源源不絕,劍鋒一點一點逼近楚天胸口。
殷紅鵝見楚天岌岌可危,怒叱道:“洞寒山,你太過分了!”
她這邊身形剛動,幾個禹余天弟子一晃身便堵住去路道:“殷師妹,洞師兄和那姓楚的小子正在過招,你最好不要隨便插手壞了規矩!”
元世亨手心裡暗釦一支莽古梭,黑着臉目不轉睛地盯着場中兩人。
這時候楚天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一點一滴的失去,從蒼雲元辰劍中汲取的靈氣完全無法抵禦天驕仙劍的重壓。
他敏銳地察覺到洞寒山眸中閃爍的殺機,看來之前全世鼎說的爲了翼輕揚,自己正被無數人羨慕嫉妒恨的事一點不誇張。
果真,那幫禹余天的弟子開始鼓譟起來。
“小子投降吧,就這點斤兩也敢跟洞師兄鬥,真是不自量力!”
“姓楚的,你不是嘴硬麼,怎麼不罵了?翼輕揚也是你能娶的,簡直白日做夢!”
楚天對此充耳不聞。就那幾個養尊處優出身高貴的名門弟子幾聲嬉笑怒罵,楚天根本不屑一聽。就好比蚊蠅嗡嗡,徒惹人厭而已。
可曾經,自己站上真階第九層的巔峰境界,敢和不老參仙、朱雀真人、蘇智淵這樣的正魔兩道一流人物分庭抗禮。如今,難道要任由幾個禹余天的庸碌之輩侮辱埋汰?
“楚天,千萬挺住!”那邊殷紅鵝已經拔劍與禹余天的弟子交手,卻無法突破他們的阻截。
“小子,求饒吧,還來得及!”天驕仙劍距離楚天的胸膛越來越近,洞寒山滿意地眯縫起眼睛期待着欣賞到楚天驚慌失措,絕望哭叫的場景。
然而他失望了。
楚天的脣角汩汩溢血,面色潮紅呼吸粗重,蒼雲元辰已經竭盡了最後的力量卻依然無法阻擋天驕劍的迫近,他的眼睛中雖然帶着幾分懊惱但顯然沒有害怕。
當劍氣切割開胸口肌膚傳來火辣的刺痛,楚天突然爆發出一記悠長的怒吼,他提氣、運劍,蒼雲元辰劍化作一道閃電驚雷絕地反擊!
“哧——”與此同時,元世亨亦打出了莽古梭,一溜電光直襲洞寒山面門。
洞寒山的臉上泛起難以置信之色。就在前一秒他還佔盡優勢勝券在握,電光石火間竟是天翻地覆急轉直下。
“鏗!”天驕仙劍翩若驚鴻向上彈起,他急忙抽身後退,左袖卷飛莽古梭。
“嗤!”蒼雲元辰劍如潛龍出淵光芒萬丈,將積鬱的憤怒盡情發泄出來,劍勢如虹長驅直入,劈開洞寒山胸前衣襟。
洞寒山低哼一聲,身形驟然加速掙脫蒼雲元辰的劍勢籠罩,就看見胸襟上有一抹鮮血緩緩映出。
所有人都呆住了,不明所以地望向楚天與洞寒山。
洞寒山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手握天驕仙劍死死瞪視楚天,怒極而笑道:“好啊,你假裝功力盡廢騙得所有人的憐憫,如今終於圖窮匕見現出原形!”
不料上雲亭外傳來覺渡大師的話音道:“阿彌陀佛,洞師侄恐怕誤會了。楚小施主確實真元耗盡,如今的功力尚且不如一名築基境的弟子。”
這老和尚也不知何時成了楚天的貼身保鏢,竟暗中一路相隨,將雙方的爭執全都看在了眼裡。
楚天緩緩起身,剛纔他不甘受辱,便要強運丹田殘餘的梵度魔氣炸裂天地洪爐與洞寒山玉石俱焚!
命懸一線之際,從蒼雲元辰劍中遽然傳遞來一股雄渾柔和的力量,猶如秋水連天浩蕩無涯,瞬間注入楚天的體內!
這是什麼力量,如此強大,卻迥異於蒼雲元辰靈氣?!
楚天無暇思索,下意識地發動絕地反擊,一劍逼退洞寒山。
但那股神秘力量爆發之後便再無後續,無論楚天如何設法汲取都沒有絲毫反應。
他的腦海裡靈光乍現,記起那束從《法楞經書》中逃逸而出,融入元辰虛境中的奇異精光。一縷靈覺徐徐渡入元辰寶珠,尋找其中謎底。
忽然虛空中涌現出一團炫目光雲,從雲團深處傳來一個蒼老的嗓音破口大罵道:“王八蛋,讓老子整整在《法楞經書》裡睡了六百年。寒料峭,我跟你沒完!”
話音未落光雲中顯現出一道青色光影,卻是個邋里邋遢披頭散髮的醜老頭。
他感應到楚天的靈覺,亦是一怔道:“咦,你是哪家的小娃兒,乳臭未乾到處亂跑什麼?”
楚天反脣相譏道:“沒有我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兒到處亂跑,你老人家還得在《法楞經書》裡繼續大睡六百年!”
說話雖然不客氣,但楚天心中卻是無比震撼。
寒料峭將什麼人鎖在《法楞經書》裡沉睡六百年,直至自己無意之中翻動書頁將他釋放出來?隱隱約約地,他有點猜到了醜老頭的來歷,卻吃不准他是其中的哪一位。
沒想到醜老頭聽了楚天的話非但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算你小子有種,敢這麼跟我老人家說話。不過也難怪,若非你的脾氣又臭又硬,寒料峭又怎麼可能選中你做了他的再世傳人?”
“什麼?寒料峭的再世傳人?”楚天大吃一驚,疑雲叢生。
一直以來他都以爲自己是機緣巧合從古洞中獲取到蒼雲元辰劍,繼而如有神助進入冰風虛境奪得劍魔遺寶。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醜老頭感應到楚天發呆的樣子,得意地笑眯了眼,“小子,三千年一個輪迴,六百年一次循環,這是天機——天機不可泄漏,你懂麼?”
“你是——”楚天一下猜到了老者的來歷。
“嘿嘿,小子你屏住氣站穩腳,可別一聽老夫的名字就嚇趴了。嗯,我老人家便是赫赫有名德高望重,萬人景仰威震神陸的六百年前禹余天掌門人洞天機!”
說完他得意洋洋地等着,試圖從楚天身上尋找到劇烈的身體表情反應。就算他沒聽說過洞天機,那也該知道禹余天掌門人的地位。尤其他還是六百年前的老古董,骨灰級的人物。即便當今的禹余天掌門洞上原站在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地磕頭行禮,叫“老祖宗!”
誰料楚天心情很不好地翻了翻眼睛,禹余天六百年前掌門人……自己正在外面跟他的曾孫子打架呢,怎麼這裡又跑來一位姓洞的老祖宗!
橫下一條心,今天,偏偏就不讓這位老祖宗順心如意。看着老傢伙自得的模樣,楚天故意驚訝道:“不會吧,您老的名字叫凍田雞?!雖然是六百年前的名字,但也夠特別的!”
“放屁,放你姥姥的狗臭屁!”洞天機鬚髮倒立,幾乎要暴跳如雷了。
“是洞天的洞,洞天的天,天機的機!”他一字字糾正楚天的錯誤,“明白沒?”
“明白了。”楚天摸到此老秉性,不由感慨六百年後禹余天的徒子徒孫怎麼一代不如一代,全都成了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他點頭道:“我叫楚天,咱倆都是天字輩的師兄弟,難怪這麼有緣。”
洞天機啞口,想不明白自己在《法楞經書》裡被封印了六百年,左等右等怎麼等來了這麼個主?
正在此時,洞寒山已經不顧覺渡大師的勸阻,仙劍一振指向楚天道:“小子,你用卑鄙手段暗算洞某,算什麼本事?”
“洞某,哪個洞某,他說哪個使卑鄙手段暗算他?”洞天機耳朵豎得尖尖的。
“當然是你不知多少代的玄孫,當今的禹余天少掌門洞寒山。”楚天有點明白剛纔那股神秘力量的來源,實話實說道:“剛纔是你幫了我?!本來嘛,爺爺教訓了一下孫子,怎麼就成暗算了呢?”
話音未落,又聽洞寒山冷笑道:“怎麼,你怕了?那就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承認你是北冥魔府派來的奸細,企圖蠱惑翼輕揚,伺機對龍華禪寺圖謀不軌!”
“放屁!”洞天機怒了,道:“你不能給這臭小子磕頭,否則豈不成了我老人家給他下跪?反了反了,到底誰是誰的祖宗!”
楚天嘆了口氣道:“算了吧,一筆寫不出兩個洞字。我還是識趣些,趁早給他下跪,免得再吃苦頭,被人整成了奸細。”
“胡說八道!”洞天機火了,道:“我老人家不稀罕這樣的孫子!你叫楚天是吧,上去再跟他打過!我老人家替你撐腰,你要不能把他揍得屁滾尿流,老子就不姓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