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諾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麼走出地下研究所的,或許是因爲通往外界的路太曲折,或許是因爲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他甚至不敢找人去求證,因爲那天所有人爲了調查地下研究所的入侵者,完全忽視了他,這不是他最初預想的結果,但他聰明的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這次行動,事實證明他是對的,這個研究所藏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泄露秘密的後果不是他能承擔的起的。
夜裡再出門後,他發現那個小小的漏洞也被迅速修復了。
此後他一度以爲那天的經歷是一場美妙的夢境,他在夢境中得到了一位屬於自己的天使,他想要的最新款飛行翼,學不會的魔咒,獲得榮譽後的讚賞,受傷後的愛撫,父母的陪伴,挑釁他的競爭者誠摯的歉意,甚至是仇敵的頭顱,無所不能的天使爲他奉上了他想要的一切。
起初,他爲有這樣一位哥哥而驕傲,甚至有那樣一刻,他以爲自己將整個世界握在了手中,只要他向哥哥許願,一切美好都會奔赴進他的懷裡,直到那個鮮血淋漓的頭顱擺放在自己桌上的時候,他才猛然驚醒,他們真的在騎乘着慾望奔騰嗎?還是早已被慾望牽引進了深淵裡?
人類永遠無法成爲慾望的主人。
等他們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好了。你還有哪不舒服?”
“阿徹。”他想說……金色的箭矢穿過他的回憶,把他的世界打散成無數幻影,他隨着記憶的洪流不斷下沉,卻永遠無法抵達他想要的終點。
“等等,別想了。”
不能再看下去了。
你在尋找什麼?
在跟我說話嗎,是誰……在尋找,不能再……爲什麼不能……
眼前是或真或假的幻影,我的記憶……是誰的記憶,爲什麼不能……
“阿徹,我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我感覺我好像壞掉了。我想讓你……呃。”他感覺體內的魔力在不受控制的膨脹,魔力的盡頭是……
不能想,不能看,爲什麼不能……
爲什麼不能看到我的靈魂。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會把他帶回來的。”凌徹忙不迭的接上他的話,只要他能停止這個話題,讓他把整個世界翻個底朝天都沒問題。
“把誰帶回來?”
把誰?
凌徹聽話的讓他意外,站在一邊看我的笑話才比較符合凌徹的性格吧。看……什麼?我怎麼了?
“想吃金柄花慕斯蛋糕嗎,我昨天剛學的。”這個話題轉移的太過生硬,但艾希利亞不會在乎。他根本想不起來他們剛纔說了些什麼。
“想吃吧。”艾希利亞感覺到自己好像缺少了什麼……凌徹會知道的,關於我的事,凌徹知道的比我還要多,如果吃掉他,爲什麼要吃掉他?我……好睏。
艾希利亞半眯着眼,昏昏欲睡的倒在牀頭,被混亂的思緒填滿的頭腦也終於清淨了許多。
這是雷諾第一次聽到艾希利亞那麼迫切的想要得到什麼,而在這之前,他甚至能漠視自己的生命。他們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雷諾很清楚艾希利亞有哪些異於常人之處,有時候他覺得哥哥像一臺壞掉的機器,小時候他一度以爲這是那些該死的實驗搞的鬼。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響起凌徹告誡的聲音:“不要試圖詢問這件事,就假裝今天沒有任何事發生,如果你不想讓他變得更糟糕的話。”
說完,他就從雷諾的視線中消失了。
很好,他的好奇心成功被燃爆了。雷諾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所以他必須尋找一個能轉移自己注意力的話題,以防自己不小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哥,你想讓綺莉去黑巖谷嗎?”
“不能什麼事都叫艾爾默做吧。而且有了功勳纔好名正言順的繼承第二軍團嘛,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誰還記得葉赫菲尼呢。”艾希利亞懶洋洋的說。
“但這場仗可不好打。”最好能讓她一去不回,雷諾壞心眼的想。
他本來是我的哥哥,雷諾想,如果他的生命裡只有我,沒有綺莉和凌徹的話,呃,起碼他們不需要再多一個妹妹,雷諾不得不認同凌徹帶給他們的幫助,但他不想再讓其他人闖進他和哥哥的世界裡。年少時,他從艾希利亞那裡得到了一個孩子應該得到的一切,哥哥幾乎替代了他人生中需要的任何一個角色,他對艾希利亞依賴之深就如同綺莉對麗奧諾拉那樣,可想而知,他對綺莉抱有多深的敵意。
“她不會輸的,放心吧。”
“但願吧。”怎麼可能不輸,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只有哥哥纔會天真的以爲把軍隊交給她就算萬事大吉了。
“哥哥,她是不是在等着你。”雷諾得到了這麼多天以來第一個好消息,就立刻搖着尾巴撒起嬌來。
“嗯。”
“我不想再躲了,把我藏起來吧。”
“好。”艾希利亞掀開被子,把雷諾塞到牀上,被子完全遮不住身高一米八幾的成年男性,於是他又把牀側的帷幔放了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哥哥的手段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但他大概不記得那些事了。雷諾鼻子一酸,把頭埋進被子裡,常年縈繞在艾希利亞身邊的花香味浸透了房間的每一絲空氣,他在世界死亡的哀怨中不斷向深淵下沉。他的靈魂是不是也被惡源侵蝕了,否則怎麼會頭也不回的朝着這條路走下去。
白金之冠的頂層,喬翊把路邊的店裡買了一束鮮花順手插進西泉和葉家的空花瓶裡,這是她拜訪別人的習慣,但克洛維認爲這種習慣更適合放在掃墓的途中。
“你是來給我掃墓的嗎?”
“怎麼會呢。”一束鮮紅的玫瑰,花店裡常見的款式,散發着讓人噁心欲嘔的香氣。喬翊翹起脣角,紅脣比花瓣還要嬌豔甜蜜。
“是來給你賠禮道歉的。”克洛維把手裡的黑色手提箱放在桌上。拍拍箱身說:“禮物。”
“賠禮不必了,有話就直說吧。”
“相信我,你會需要它的。”喬翊沒急着爲剛纔的事解釋,而是打開了手提箱。箱子裡放着一張老舊的存儲卡和幾疊資料。
“需要誰迴避一下嗎?”
“用不着。”西泉和葉合上窗簾,神色凝重的攥着手裡血跡斑斑紙張,如果是他猜想的那樣,那事情就更有意思了。
昏暗的光爲喬翊的臉投下半片朦朧的陰影,她像盤踞在樹後豔麗的毒蛇,拖着優雅的容姿隨獵物走來,張開暗紅的眼眸,將瘋狂和野心都毫不掩飾的潑灑在黑暗中,氣勢銳利的令人心驚。他從前不喜歡太過張揚的合作伙伴,這種人總會帶給他無窮的麻煩,現在的話……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