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索三爺被擡到了桌子上，舒郎中在給他檢查傷勢。舒六爺、曹八爺和秦九爺站在旁邊。舒郎中說：“差一點兒就打到後心了。”
“有危險嗎？”舒六爺問。
“不好說，傷在這個位置，子彈很不好取，需要很長時間。但是現在外面隨時可能會有人打進來。”
“那等到老十回來呢？”
“大哥的胸腔裡已經有積血了，不能等太久。”
“那怎麼辦啊？”
正說着，一個崽子衝了進來。
“四爺讓我進來告訴大家，他頂不住了。讓你們趕緊帶着大當家的從山洞先撤。”
舒郎中說：“不行！現在大當家的不能隨便移動。”
曹八爺拿起槍，“那怎麼辦？！咱們也不能就這麼等死啊！走！我帶着寨裡剩下的人去和他們拼了！”
“你他媽給……給我回來……”索三爺忍着疼叫住了他。
“去……把老七和老麼給我找來。”
馮七爺和麼爺到了之後，索三爺讓舒郎中把他的頭扶起來一點兒，他斷斷續續地說：“把山上所有的……炸藥都……都拿出來，然後給我佈置好……之後派人去告訴老四……讓他……讓他邊打邊撤，把人引進來。和老四接上頭兒……你們就帶着剩下的人從山洞……走。把我留下，等你們都進了……山洞，我和他們同歸……於盡。”
“不行！大哥！”
“不能把你留下！”
“俺們不走！”
“都他媽給我……閉嘴！不聽我的了……是不是？忘了你們發過的……誓了？這是命令！”索三爺的聲音雖然有些微弱，但氣勢依然逼人。大家都不敢吱聲兒了。
這時門咣啷一聲被打開，苗四爺進來了，“大哥，他們撤兵了！”
“啊？”舒六爺一把拉過苗四爺，“真的嗎？！爲什麼？”
“不知道，突然就撤了。”
門又開了，一個崽子帶着詹姆斯進來了。
索三爺看見他，一着急自己撐起了身體，“你怎麼回來了？清明呢？”
詹姆斯衝到索三爺跟前，“哦！索，你受傷了，清明說的沒錯。”
“到底怎麼回事？！啊……”索三爺一使勁兒，傷口又撕心裂肺地疼起來，“清明呢？！”
詹姆斯把他們回來的經過說了。索三爺聽完孟清明最後囑咐詹姆斯的那幾句話之後，氣得吐了一大口血，“真他媽的胡鬧！”
詹姆斯和舒郎中趕忙上來按住了索三爺。然後，舒六爺把人都清了出去，立刻開始給索三爺治傷。
褚玉璞帶來的人已經只剩下不到四千，他先派了大部分都是大刀會的三千人從大路下山和國軍對峙起來，吸引了他們大部分的兵力。然後他和王懷遠帶着剩下的幾百奉軍鑽進樹林從小路撤走了。
金十爺帶着人是初三的上午趕到青山的，他們先把雷五爺救了出來，然後又打敗了曹梓年的部隊，但沒抓到曹梓年，讓他給跑了。
金十爺帶着先頭人馬往青山寨衝的時候，看見一路上只有屍體，沒有碰見在交火兒的部隊。金十爺想：完了！我回來晚了。他瘋了一樣地衝進了山寨，跳下馬就開始大喊：“大哥！大哥！”
一直守在議事大堂門外的舒六爺，過來一把捂住他的嘴，“別他媽嚎了！大哥受傷了，我哥和詹姆斯在裡面給治着呢。”
“啊？”金十爺抹了抹眼睛，“大哥沒事兒？”
“應該是沒事兒。”
“那……那張宗昌派來的人呢？難道是咱們兩千人把他們一萬人給打跑了？”
“說來話長。你去問老七吧，我還得守在這兒呢。”金十爺離開之後，舒六爺先安排了新上來的人，又派崽子去告訴還沒上來的人先駐紮在山下，等索三爺醒了再做安排。
舒郎中和詹姆斯出來之後，舒六爺問怎麼樣了。舒郎中表情沉重地說情況好的話，明天也許能醒過來。結果，當天晚上，索三爺就醒了。大夥兒都來了之後。詹姆斯端着肩膀，攤着兩手說：“索，你怎麼可能這快就脫離危險了？安順（舒郎中），快告訴我，你是不是偷着給他吃了什麼神奇的中國藥草？”
舒郎中一邊摸着索三爺的脈一邊說：“大哥，招了吧，你從小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
“別他媽扯蛋了！趕緊找人統計死傷人數，再派人去給我找清明。”
“大哥！你已經可以連貫地說話和罵人了。”馮七爺高興地說。
從青山腳下到青山寨，一路上都是國軍、奉軍、大刀會和青山寨的人的屍體。舒六爺讓崽子們清理了三天，才把自己的人分出來，葬在了山裡。二掌櫃的也被跟自己的妻女合葬了。索三爺能下地之後讓人往山上補充了兩千人，又在青山鎮、沙河灣和附近的村鎮裡安排了大量人馬，這樣一直到三月底，索三爺差不多完全恢復，再也沒有人來找過青山寨的麻煩。這期間，索三爺先後數次派人去打探孟清明的消息，最後說是他被帶到奉天關押起來了。
四月初索三爺正籌劃着派人去把孟清明救出來。卻收到消息說大刀會已經被奉軍圍剿，張宗耀和張樹聲都已經被殺。緊接着索三爺就收到了張宗昌給他的信，信上說前段時間的事都是誤會，是大刀會的人從中挑撥造成的。所以他派人把大刀會的都收拾了，希望索三爺能不計前嫌。
索三爺回信說張宗耀和張樹聲的死是因爲大刀會發展得太快了，不到一年時間就招攬了十萬餘會衆，還把“保家除匪”的口號改成了“殺盡貪官污吏”，得罪了很多政府官員。這纔是奉軍剿滅大刀會的真正原因，跟青山寨沒有什麼關係。讓他不計前嫌可以，張宗昌應該知道他想要什麼。
張宗昌又回信說孟清明在他們那兒很好，讓索三爺放心。並說□□已經派兵了，希望索三爺能鼎力相助。還答應第二次北伐一結束，立刻把孟清明送還。同時還附了封孟清明的親筆信，信上寫的是：一切安好，勿念。筆跡讓麼爺鑑定了一下，是孟清明的沒錯，可內容一看就是在別人的監視下寫的。可索三爺還是把這封只有一句話的信反覆看了好多遍，然後收起來了。
索三爺對張宗昌派來送信的人說：“你回去告訴張司令，我十天之內就會派人到山海關。”
那人走了之後，舒六爺問：“你就這樣答應他了？”
“現在清明在他們手裡。奉天不是我的地盤兒，要救清明，恐怕還需要一些時間。而且我也不希望北伐軍打進東北，所以我只能先答應他，然後再想辦法救清明。現在只希望他們不要太爲難他。”
當日孟清明被褚玉璞帶到奉天之後就被關進了牢裡。褚玉璞問他知道什麼國軍的情報。他說4月北伐就要重新開始了。褚玉璞說：“你這個情報可值不了青山寨大當家的命。你要是不告訴我更多，我隨時可以殺了你。”
孟清明笑笑，“你們這次殺了青山寨那麼多人，索三爺一定不會輕易就這麼算了。北伐再次開始後，你們不希望自己腹背受敵的話，最好是讓我好好地活着。”
褚玉璞看了孟清明一會兒，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過了一段時間，有人來看着孟清明，讓他給索三爺寫了那封一句話報平安的信。
他們沒有拷打孟清明，但是牢裡的條件很差，又黑又潮，飯菜也是不是發黴的就是又乾又硬的，但只要送來吃的，孟清明都很努力地吃下去，他要努力保持自己的身體健康，他堅信，索三爺很快就會派人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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