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景象浮光掠影般地閃過眼前, 長生神識恍惚,不少黑影便乘機攀着他的衣袍,血絳珠一閃, 妖魔退散。
長生身影虛幻, 最後貼近蘇未眠, 右掌擡起, 蘇未眠突然仰頭一笑, “玄清神君彆着急,還有第二件禮物您沒看到呢……”
他話音剛落,身子也化爲一道濃濃黑影, 接着便吞噬了長生的右手,長生眉頭一皺, 黑霧之中, 一雙慘白到透明的雙手伸了出來, 鎖住他的手腕。
長生用力抽回手,身子後掠, 而後擡袖,亡命劍指眼前人。
黑霧散去,男子一身黑衣裹着身子,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冰冷, “長生, 別來無恙啊……”
長生覺得自己和這句話有些犯衝, 好像最近是個人都愛和他招呼聲‘別來無恙’。
扶遊整個人像是帶着冰雪的寒意, 讓他不禁後退幾步, 骨頭都要縮做一團,看着那把劍, 扶遊先是低笑,而後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亡命,居然還在。”
他長袖一擺,繼而徒手握住亡命,指下一用力,那把活了幾千年的劍居然寸寸斷裂,長生立即鬆手換掌,扶遊側身,掌風席捲着黑袍。
長生眼前一晃,扶遊傾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左手扶着他的腰,陰森森地在他耳邊低語,“長生,往日仇怨我們來日再算,你好好留在你的長樂玄清府,不需多久,我便會親手滅了它。”
長生眉頭一皺,輕念仙訣,一把符紙‘啪’地一聲摔在了扶遊臉上,像是觸碰到了烈火一樣,扶遊後退,立即消失,空中只留下了一句話:“長生,我們後會有期……”
長生嘆息,俯身看着斷裂的亡命,覺得沒讓它‘壽終正寢’實在是委屈,指間一動,劍身煙消雲散。
身子突然被人扶起,將若握着他的手掌,也不說話,長生這纔有時間反應蘇未眠給他的記憶。
“要回仙界嗎?”
長生點頭,由他扶了很久才道:“將若,我有事要問你。”
將若面無表情地點頭,“剛好我也有事情要問你。”
長生挑眉,正人君子了一番,客氣道:“那你先問吧。”
將若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還在想着怎麼問出口,長生突然一手扶額,擺手制止了他,無語道:“算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方纔那個人就是扶遊,嗯,沒錯,就是你心中既定的那個死不鬆手的‘情敵’,我們是敵非友,就這樣,沒什麼多餘的感情,他至今如何我也不清楚,以後我也不會抱有太多的感情,你不用多想,長樂玄清府養你一隻狐狸已經夠操勞了,我顧不了他人,你要繼續仇視也沒關係,反正他當年確實是捅了我數十刀……等等,你這樣是什麼意思?別一種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的看着我,我還沒教訓你呢,扶遊剛纔出來的時候你站在後面幹什麼?看到他湊上來難道不應該第一時間跳出來而後宣佈所有權嗎?是你傻還是我愚……哎,好氣……”
長生一時間這麼多話說的將若都有些懵了,他好像突然明白長生爲什麼會結識了微子清那樣的朋友,大抵這就是他的另一種人格存在方式,將若咬了咬脣,半晌才腦子回了個彎,木訥地回了最後一個問題,“是我傻。”
見他認錯態度還算真誠,長生一口氣不知怎麼就鬆了,他身子大半重量都給了將若,微微斂眉,“將若,當年魅城……你同顏于歸,也就是我,做了什麼約定嗎?”
將若眼睫微微顫動,目光落在他身上,大抵已經說開了很多事情,他心中頗爲舒坦,“我們做了很多約定,你具體要哪一個,當真是無從說來,唯有一點,你當年告訴我,要我找你,無論如何,只要我去找你,你便會認我。如今想想,那時的你或許已經有了些記憶。”
長生頷首沉思,那時的自己關於‘玄清神君’可能並沒有多少記憶,否則以長生的性格,絕不可能說出什麼‘你來找我,我就認你’這般胡話,那種虛無縹緲的承諾只可能是愛將若入骨的顏于歸說的。
他突然有些懷疑,天君既然送他下凡,那就絕不可能做什麼透露記憶給他這種‘驢頭不對馬嘴’的事情,或許那一段記憶都是別人特意給他看的,理由爲何,長生也能猜出來了。
“對了,我們當年關係進展到哪一步了?”長生側身看他,問的真切,“有過肌膚之親嗎?”
長生問完,將若便不答話了,儘管他已經表現的很含蓄了,可兩人之間已然出現了詭異的沉默,將若紅着耳朵,好像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這讓一向泰然自若的長生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長生立即悲痛的擺了擺手,一邊思考着更含蓄的措辭,愣是沒敢提和‘上牀’有關的任何詞,憑着兩人的情深情重,再加上將若這惑世容顏,不睡在一起纔是奇怪,他道:“我大概知道了,好了,不問了,就這樣吧,你現在同我回長樂玄清府還是自己回魅城?”
將若猶猶豫豫了很久,才擺出一副要生死離別的悲痛模樣,道:“魅城出了些問題,我可能得離開一段時日。”
長生頷首,拍了拍他的肩膀,“應該的。”
蘇未眠這一變故打的人措手不及,他既然勾搭上了扶遊,那魅城一側必然也不會安穩。
將若看他,問:“那要我送你回仙界嗎?”
長生立刻沉了臉,“送什麼送,當九重天是你家,隨便出入嘛!以後沒我允許不準上來!”
將若沒敢吱聲,在長生陰冷的目光下,乖乖地滾回了魅城。
扶游出逃長佑谷一事,仙界或多或少的人都將其陰晦地交給了玄清神君處理,長生不動聲色地從天君手中接下旨意,而後回了長樂玄清府,其他人則轟然散去,各忙各的,他們似乎堅定着一種信念,只要玄清神君還活着,仙界就塌不了一片天。
微子清趁亂滾進了長生府邸,雙手托腮看着那人沉眸翻完了幾乎半個書架的藏書,“怎麼,有所發現了?”
長生不回話,抿了一口清茶,右手再次抖開一卷,微子清打了個哈欠,“你說那蘇未眠也挺不錯的,居然能瞞天過海的謀劃這麼多年?他想要什麼?妖界?”
長生眼都沒擡,“他若是想要權力就會殺了扶遊,而不是放他出來。”
終於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發神經,微子清傾身,胳膊撐着書案,“那你說究竟是怎樣的計劃才讓蘇未眠和扶遊達成一致?”
“不知道。”
“不知道?”微子清挑眉,戳了戳他身子,“偌大一個六界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你還七竅玲瓏的人了,你能不知道?”
“扶遊或許根本不知道是蘇未眠打開的封印,也沒達成共識這一說法。”長生皺眉,不經意間瞥見了遠處的插花,抿脣一笑,也不知將若使了什麼法子才讓這長樂玄清府多了一絲春色,他道:“我壓根猜不出他要做什麼?求什麼?但大抵能想得到,在蘇未眠的計劃中,我和扶遊都少不了。”
“他想借你們兩人的手做事。”微子清了然,突然一拍大腿,“了不起啊,頭一次見人敢把爪子探到你身上,你說他要是知道自己對上了個骨頭都是黑的陰謀家會不會氣得自掛東南枝?”
微子清半開玩笑的話並沒有讓長生心安,相反,一隻手卻將他拉入了黑暗,長生突然起身,“我得去一趟臨都。”
如果說臨都的天藥祠真的是蘇家祠堂,那爲何蘇未眠會不管不顧,任由它消失個乾乾淨淨,又或者說,臨都一事本就是他預謀好的,人是他殺的,魂是他召的,可是蘇未眠一時之間要那麼多魂魄做甚?而且並未用在扶遊身上。
微子清拉了他一把,“你可消停點吧,臨都要真的有問題,現在還能留給你看?這都多久了,再有什麼蛛絲馬跡也不是留給你的。”
長生幡然醒悟,仔細將近日來發生的事情都捋了捋,既然蘇未眠那裡沒什麼‘異樣’,那乾脆從扶遊這裡找切口也是好的,況且扶遊雖醒,可他那幾千年的封印也不是白落的,這也是扶遊當日爲何選擇離開了長佑谷的原因,若貿然動手,恐功虧一簣。
見長生似乎拿定了主意,微子清自告奮勇,“要我幫忙嗎?”
長生:“你去幫我盯着臨都。”
微子清拍案而起,怒道:“都說臨都沒什麼問題了,好歹我也是個上君,你還能大材小用點嗎?不去不去,臨都那裡你讓坤玉同衍曄走,我要換一個更具挑戰性的任務。”
長生取出地靈符,淡淡瞅了他一眼,隨手在符紙上畫了‘長佑谷’三個字,地靈符被授意,打了個彎,隨後坐在長生肩頭,躬身似乎是在打量着微子清,長生道:“那你去監視蘇未眠。”
微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