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開始了,他們包圍了莫里亞蒂所在的建築,雨幕完美掩蓋了他們的身影,如果不去刻意查看,常人甚至無法將他們從黑暗中分辨出來。
紅隼等人還在靠近,但另一個人早已率先突入建築中,原本他不應該參加這次行動的,但或許是對那罪孽的憤怒,在他自己的極力要求下,喬伊也加入了這次行動,他要親自審查那位醫生。
那段令人不安的回憶是喬伊的恥辱,也是他最不願提及的,他很少憤怒,但當涉及其時除外。
這就是一個審判庭,夜梟是監視的法官,紅隼和知更鳥是陪審團,喬伊是那原告以及證人,他們要審判那個詭異的醫生。
突入很順利,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放輕腳步,就像幽靈般,轉眼間喬伊便抵達了莫里亞蒂的房門前,紅隼等人在後方姍姍來遲。
喬伊手裡拿着大口徑左輪,在室內儘可能還是不要使用鋁熱步槍了,那種武器使用不好,極易引起火災,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條件去疏散建築裡的其他人。
腦海裡回想着那個該死的醫生的樣子,喬伊握緊了手中的槍,他在思考是敲門,還是直接破門而入。
一陣細微的聲音響起,就像清脆的響指聲,雖然細微但卻清晰,在嘩啦啦的雨水聲中它被掩蓋的很好,彷彿是女人的輕聲嘆息,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剎那間所有人都有着一種詭異的感覺,可卻說不上來是什麼,隨後不容忽視的雷聲響起,那雷霆是如此的兇猛彷彿是貫開天地的輝光。
雷聲滾滾,震得所有的玻璃都瘋狂顫抖了起來,每個人都不由地看向窗外,慘白的光芒映亮了半個夜幕,那雷光是如此的灼熱,有那麼一瞬間喬伊甚至將其視成了獵魔人那燃燒的眼眸。
下一刻虛幻的世界與現實接軌,錯亂中摩擦聲響起,那扇房門被緩緩推開。
喬伊似乎還在那雷霆中沒有緩過來,可緊接着他擡起槍口指向房門,迎上他的是一張不同的臉,一張熟悉的臉。
莫里亞蒂戴着眼鏡,他就像知道喬伊他們要來一般,穿着合適的正裝。
“我以爲你們會來的更早些。”
喬伊冷着臉,似乎沒想到今夜會以這種情況展開,身後的紅隼也跟了上來,他也舉起槍警惕地看着莫里亞蒂,而知更鳥則握着折刀突入進房內。
隨着控制住莫里亞蒂後,其餘人也突入房間,並在短時間內搜索了一下房間,確定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莫里亞蒂就像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一般,他舉起雙手,一臉從容地後退着,最後坐回了客廳的沙發上。
不等喬伊等人說出此行的目的,莫里亞蒂直接說道。
“我知道你們要做什麼,這是我的身份證明,這是黑山醫院的通行證,以及這些……”
矮桌上已經放滿了與莫里亞蒂有關的證明,他一臉微笑,絲毫沒有被好幾個人拿槍指着的恐懼感。
“你的心態很好。”
夜梟沒有在意那些,反而對莫里亞蒂的反應感興趣。
雖然不知道他從何得到喬伊等人要來的消息,但他居然沒有恐懼,甚至沒有逃跑,而且還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在這裡等着他。
他是無辜的?可即使是這樣他也過於冷靜了,異常的冷靜。
“這是自然,我畢竟是黑山醫院的醫生,整天面對那些病症奇怪的病人們……你們或多或少也去過那裡對吧?那些熱情似火的病人們可不是那麼好招架的,而我已經習慣了在那些瘋子的哀嚎下工作。”
那可不是什麼美好的場景,可莫里亞蒂就這麼輕鬆地說了出來,似乎現在以及在黑山醫院裡的一切,對於他而言都早已習以爲常。
夜梟意識到這次行動變得複雜了起來。
“我們懷疑你……”
“我知道,我知道,在我遇到這位……喬舒亞先生時,我便意識到了。”莫里亞蒂微笑地看着喬伊。
那通透的鏡面上倒映着喬伊的臉,男人的目光裡帶着從容與嘲笑。
喬伊突然感到了些許的不安,彷彿自己正在面對一條詭異的毒蛇,自己已經走入了他的陷阱之中,可渾然不知。
也是在此刻,又一道雷光閃過,震撼着世間的一切,或許是感到了那未知神靈的震怒,室內的燈光一陣明滅,明滅裡悽白的雷光倒映在莫里亞蒂的鏡面上,如火燃起,可又隨即熄滅。
莫里亞蒂從容地掌控着一切,而眼前的這些人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在面對着什麼。
夜梟目光變得冰冷了起來,他或許是這些人裡第一個意識到莫里亞蒂危險的人,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強行突進,然後在審問中進行侵蝕判斷,來初步判斷莫里亞蒂的狀況,可這個傢伙把一切都攪亂了。
“我很清楚你們要做什麼,畢竟我也算是你們的一員。”
莫里亞蒂繼續說着,似乎是沒關窗戶,冰冷的晚風涌了進來。
“喬舒亞先生懷疑我與妖魔有關係,畢竟你看起來很討厭我。”他說着,喬伊沒有回話只是沉默着。
“這點可以理解,那些從黑山醫院離開的傢伙都不喜歡再見到我們,可你……喬伊·喬舒亞,你有些不同,這是你的病例,你吸食了致幻劑,精神狀態恍惚,在黑山醫院治療了很久纔出院,可出院後你沒有按照要求定期來見心理醫生。
雖然你的心理評估都合格,可我們都清楚,你們在一線對抗妖魔的存在,強迫自己變得理智很容易的,甚至說暫時憑藉着弗洛倫德藥劑。”
莫里亞蒂說着便從矮桌上拿出了一份病歷,那是喬伊的,它本應該被封存起來,可現在就這麼擺放在矮桌上。
“你什麼意思?”喬伊顯得有些憤怒。
“等等!”
夜梟鳴響察覺到了一些異樣。
“詹姆斯·莫里亞蒂,我們現在有條件懷疑與妖魔有關,可從你說的來看……另有隱情對嗎?”
事情開始朝着另一個方向發展,夜梟隱約猜到了,他的餘光警惕着喬伊。
“是啊,其實也是偶然,我在我負責的互助會上遇到了喬舒亞先生,或許是我身爲醫者的靈敏,我發現他的精神狀態有問題。”
“不!我在接觸你後便攜帶了侵蝕的污染!”喬伊怒斥。
“那麼你們完全可以檢測一下,蓋革計數器,我知道那個東西。”
莫里亞蒂坦然的張開了雙手,夜梟沒有說話,但他做出了行動,蓋革計數器被帶了過來,雖然沒有大型蓋革計數器那樣靈敏,但只要靠得足夠近,它依舊能偵查出些許的異常。
莫里亞蒂很配合的接過了蓋革計數器,雖然只是粗劣的檢測,但這也能讓這些人安心不少。
所有人都警惕地看向這裡,無論這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儀器會給出答案。
一分一秒……蓋革計數器毫無反應,沒有任何警告的滴答聲,瑩綠色的燈光長亮。
“看起來我沒有問題。”
莫里亞蒂微笑,作爲一個醫生,他有着能令人放下所有戒備的微笑,可那微笑如今在喬伊看來是如此的可憎,突然有種無名的怒火止不住,他也不清楚這是爲什麼。
“怎麼回事?”
紅隼在見到結果後,他也感到了不對勁。
他還記得喬伊那副慘狀,可從現在的結果來看,看來這一切都不成立。
根據出勤記錄,莫里亞蒂近期沒有什麼異常活動,房間內也沒有搜到什麼特殊物品,他根本沒有攜帶任何污染源,無法釋放侵蝕。
紅隼的目光緩緩的挪移到喬伊的身上,雖然他不想這樣,可現在懷疑被指到了喬伊身上。
之所以這次行動如此迅速,就是因爲對喬伊的信任,可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莫里亞蒂有問題。
雖然後續調查依舊會進行,可現在這個情況已經讓人起了別的心思。
“那麼,你怎麼會知道我們會來。”
夜梟在這時冷靜地說道,他不打算這麼輕易地放過莫里亞蒂。
“很簡單,因爲他。”
莫里亞蒂指向了喬伊。
“我們都是淨除機關的一員,只不過是分在不同的部門,雖然如此,可我多多少少還是清楚你們行動的條例,喬舒亞先生對我產生了懷疑,按照條例我勢必會受到檢查。
當然,我本以爲會是幾個人過來讓我填表做下心理評估,沒想到會是這麼大的陣仗。”
莫里亞蒂衝着夜梟微笑,他似乎知道夜梟接下來還想問什麼,直接接說道。
“內部人員之間很少這樣嚴肅的提出質疑,這會破壞我們的信任與團結,所以關於我爲什麼這麼肯定喬舒亞先生會質疑我的原因……
他是個病人,醫生最瞭解病人,不是嗎?”
“你在說什麼!”
喬伊猛地發現現在的情況完全被莫里亞蒂掌控了,原本的情況應該是他拿着槍頂着他的頭,讓他把這些該死的詭異之處全部交代出來,可現在變了,完全變了。
“冷靜!喬舒亞先生,你現在的情緒很激動,正常人被懷疑都這樣,很正常,可你是一位上位騎士,你應該一直保持冷靜。”莫里亞蒂說。
“我曾看過喬舒亞先生的病例,可根據其上所記錄的,他沒有接受後續的治療,這點引起了我的注意,不過我只是個醫生,也做不到跨部門要人對吧,所以就放在了一邊,直到我在互助會上又遇到了喬舒亞先生。”
莫里亞蒂擡起頭,直視着喬伊,隨後舉起了手。
“我是個醫生,心理醫生,我需要打開病人心靈的防備,好以此幫助他,所以我在那時和喬舒亞先生進行了一個短暫的談話,從談話的細節我發現他沒有痊癒,他仍被那過往的噩夢困擾着,而他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些,自以爲正常的生活着。
他需要被治癒。”
那段該死的過往,血色的回憶,每次想起都給喬伊帶來莫大的壓力。
他會衝進浴室洗澡,反覆的沖洗着自己的身體,直到皮膚都被擦傷,滲出細小的血珠。
可喬伊能擦去身體上的污穢,心靈上的卻揮之不去。
莫里亞蒂說着打了一個響指,這是個很平常的動作,但那清脆的聲響卻如鼓點般擊打在喬伊的心臟上。
“喬伊遇到了幻覺,可怕的幻覺。”紅隼說。
“這是他自身精神狀態導致的,他從來就沒從那噩夢裡走出過,可緊接着他繼續與妖魔作戰,陷入更大的噩夢中……語言是有魔力的,我們這些心理醫生便是依靠談話來治癒病人,而他就像個千瘡百孔的大壩,隨時都有決堤的可能,我只不過是提前引發了這些。
在臥室裡陷入瘋狂的幻覺,總比在戰場上崩潰好,對吧。”
這麼聽莫里亞蒂反而像個好人一樣。
“可蓋革指數異常你怎麼解釋?”
一直沉默的知更鳥問道,他們沒有證據證明莫里亞蒂有問題,也無法證明喬伊陷入了瘋狂,可那指數不會騙人,它能給予關鍵。
“我無法解釋……即使是如今,我們依舊不清楚妖魔是什麼,更何況那詭異的侵蝕呢?不過我知道侵蝕作用在精神上時,它會加大所有的負面情緒,而且這負面情緒會反而繼續擴大侵蝕,惡性循環,陷入瘋狂。”
莫里亞蒂突然站了起來,其他人不由的擡起槍,可莫里亞蒂毫無懼色,他走到喬伊的面前,與他面對面。
“喬伊你生病了。”
這次他親切地稱呼他爲喬伊。
就像被某種怪物注視着,喬伊一時間失去了所有行動的能力,彷彿骨骼全部僵死在了一起,肌肉也不再聽從他的指令。
那通透的鏡片裡倒映着他的臉,雖然極力保持着冷靜,但從其中能看到那些不同的情緒,憤怒、驚恐、憎恨……
“你病了,你不肯相信自己患病,所以你把錯誤歸咎於我,你認爲是我令你陷入了幻覺。”
莫里亞蒂的聲音很溫和,正如他說的那樣,他是一位心理醫生,他要在簡單的言語間,讓病人放鬆警惕,敞開心扉。
那是令人舒心的聲音,就像有柔軟的手掌在溫柔地按壓着你的臉頰。
“不,那是源自於你自身的疾病,我只不過將它引導了出來……”
雷霆劃過窗外,無名的壓力施加在每個人的心神之上,蓋革計數器早已轉爲紅色,那高頻的尖叫也從未停歇,可喬伊等人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些。
他們眼神空洞,黑暗裡倒映着那燃燒的眼眸。
莫里亞蒂實際上沒有站起來,他依舊舒適地坐在沙發上,微笑地看着這些步入陷阱的人們。
淡淡的煙霧在這室內升起,燃燒的風茄草配合着那詭異的權能,早在他們抵達時,那瘋狂的幻覺便已與現實接軌,他們沉淪其中,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