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考驗

折刀已經出鞘,鋒利的刀頭在昏暗裡折射着隱約的光芒,它被緊握在藍翡翠的手中,藍翡翠則緊貼着牆壁,在幽寂的走廊裡緩緩前進。

雖然一隻手負傷,但藍翡翠還有着另一隻手,她是一名淨除機關的上位騎士,隨後纔是一個女性,她沒有那麼脆弱,只要還能揮起武器,她便能砍殺敵人。

她緩慢地靠近前方,她記得那裡是伯勞的房間,可此刻藍翡翠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傳來的憎惡與幽怨,負面的情緒與侵蝕融合成了一體,它們在黑暗裡靜靜地發酵着,直到將所有人全部吞食。

“伯勞……”

藍翡翠低聲唸叨着。

伯勞,一個還算有趣的傢伙。

在淨除機關中,曾有一段時間裡涌現過關於伯勞的謠言,說伯勞可能是淨除機關裡某個大人物的私生子之類的,不然他這個剛加入沒幾年的新人,怎麼會一路晉升爲上位騎士,還受到亞瑟的任命成爲了下城區的統治者。

藍翡翠曾經也懷疑過這些,但仔細想想,如果伯勞真的是某個大人物的私生子,那他的老爹看樣子,是真的不喜歡伯勞這個私生子,居然讓他加入了淨除機關,還把這種要命的職位交給了他,怎麼看都是想讓伯勞快點去死的樣子。

可後來藍翡翠聽一些資歷較老——也就是比較走運,活到退休的淨除機關成員,從他們的口中藍翡翠得知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故事。

據他們所說,伯勞以前是個蠻開朗的人,直到他被編入了一個秘密行動,具體是什麼,他們也不清楚,反正一時間周圍少去了一大部分熟悉的面孔,而在幾個月後,似乎只有伯勞一個人回來了。

也是那次行動之後,伯勞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接着就是藍翡翠熟悉的那些,一路晉升,乃至成爲了下城區的統治者。

在之前伯勞的自述中,可以知曉,這改變了他一生的行動便是探索寂海了,而如今他們再次回到了這裡,藍翡翠有些擔心,雖然伯勞掩飾的很好,但她仍能感受到伯勞心態的起伏,這種最細微的變化。

在侵蝕的影響下,哪怕是最狹小的缺口也會變得更加殘缺。

她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在這被侵蝕籠罩的環境下,無論發生什麼,她倒都不會感到意外。

在淨除機關任職的日子裡,藍翡翠已經見過太多要命的事了,普通人哪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的恐怖之景,對於藍翡翠而言已然變成了常態,她早已習慣。

幽寂之中響起陣陣輕微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貪婪地舔舐着液體,粘稠且油膩,發出深沉的喘息。

藍翡翠探出頭,看向拐角之後的長廊。

昏黃的燈光勉強地照亮了走廊,但仍有大部分處於陰影之中,藍翡翠能清楚地看到,在走廊的盡頭有一名士兵在站崗,他低着頭,擡起雙手,似乎是在吃什麼東西,她所聽到的粘稠聲便源自於這裡。

藍翡翠保持着靜默,她把折刀插回了腰間,拿起了從自己房間裡帶出來的手槍,將其舉起,槍口對準了那名士兵。

由於侵蝕的降臨,整個晨輝挺進號的通訊都被中斷,爲了防止內部出現問題,伯勞在休息前組建了一支巡邏隊,對晨輝挺進號的每一處進行巡邏排查,以避免有人沒能在侵蝕的影響下支撐住,從而被異化成妖魔。

藍翡翠有些猶豫,她不清楚自己是該以現在這種狀態加入戰鬥,還是返回指揮室求援,可想到眼前這副景象,她不清楚自己返回的路上是否還會遇到相同的情景,甚至說她真的能活着走回甲板上嗎?

目光微微搖晃,看向了另一旁,距離士兵身旁不算遠的地方,那裡有着一扇艙門,那是伯勞的房間。

藍翡翠覺得有些頭疼,之前船醫來的時候跟他說了一下現況,洛倫佐清醒了過來,現在由他管理晨輝挺進號,伯勞則因疲憊回到了房間休息。

如果自己現在前往甲板之上求援,那麼那個還在房間裡昏睡的傢伙能撐到自己回來嗎?

不等藍翡翠做出決定,艱難的現況爲她做出了選擇。

“我……我想回家啊!”

無助的吼聲在身後響起,藍翡翠猛地轉身,只見一名士兵哭嚎着撲向了自己,他的眼瞳里布滿了猩紅,牙齒也出現了畸變,膨脹凸起,如同野獸的獠牙般。

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接連的槍火映亮走廊的同時,也打穿了妖魔的身體,它還未等靠近藍翡翠便被打成了篩子,身上突現了數個血洞,汩汩地噴涌着鮮血,骨骼也被近距離的槍擊所擊碎,它無力地倒了下去,可還未徹底死去。

妖魔蠕動着身體,拖動着破碎的身體,爬向藍翡翠,它渴求着血與肉。

本書由公衆號整理製作。關注VX【書友大本營】,看書領現金紅包!

“該死的!”

藍翡翠痛罵着。

果然最糟糕的情況還是出現了,有人開始支撐不住,被異化成了妖魔,晨輝挺進號是如此地龐大,加上通訊的中斷,這艘鐵甲船已然成爲了人類與妖魔的鬥獸場。

她正準備給予這妖魔最後一擊,可就在這時她聽到了急速靠近的腳步聲,一同到來的,還有在身後涌動的狂風。

手槍裡還剩一發子彈,藍翡翠對於自己的槍法可不信任,更重要的是,即使這一槍命中了要害,以這手槍的殺傷力,它也不確定是否能直接擊殺妖魔,畢竟這些怪異的生命力是如此地頑強。

掙扎於生死之間的經驗讓藍翡翠做出了應有的判斷,她鬆開了手,任由手槍跌入血泊之中,轉身的同時她抽出了插在腰間的折刀。

藍翡翠忍着身體上的疼痛奮而揮刀,冷冽的金屬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慘白的軌跡,隨後兇狠地斬下。

溫熱腥臭的鮮血潑灑在了藍翡翠的身上,緊接着骨骼與血肉被折刀斬斷,妖魔揮起的整隻手臂都被砍斷,斷肢噴涌着鮮血滾入了一旁的黑暗。

慘叫聲迴盪着,藍翡翠調轉着身影,和撲殺的妖魔錯開,能看到襲擊自己的正是剛剛站崗的那名士兵,它正保持着野獸般的姿態前撲。

“抱歉了。”

藍翡翠低聲道。

在幾個小時前她們還是同事與戰友,而現在藍翡翠便要終結它的生命。

折刀再次落下,將妖魔的腰腹切斷大半,內臟順帶着污血一同灑了出來,散發腥臭的同時,還升起了滾滾熱氣。

一隻手臂的力量果然還是太勉強了,更不要說這幾次揮刀已經牽扯到了傷口,劇烈的刺痛從傷口處傳來,藍翡翠深呼吸壓低了痛楚,緊接着更多的腳步聲響起。

它們嘩啦作響,在頭頂響起,在身下響起,從四面八方而來。

妖魔?還是人類?

藍翡翠不清楚,但她清楚的是,她不會把自己的生死交給任何人。

期盼他人來拯救自己,與放棄了反抗而去希冀一些微小的可能,又有什麼區別呢?

藍翡翠衝向伯勞的房間,扭動把手,好在這個傢伙沒鎖門,藍翡翠一推便打開了艙門,然後撞了進去,不等多加思考,她再度關緊了艙門,將其鎖死。

幾秒後繁雜的腳步聲衝到了艙門前,接着便是短暫的寂靜。

藍翡翠壓低了呼吸,幽寂中她的心跳聲是如此地清晰。

嚓——

繁雜的銳響驟起,尖銳的利爪抓撓着鋼鐵,發出尖銳的啼哭聲,折磨着雙耳,彷彿眼前的艙門正擋着數不清的妖異。

“果然是妖魔嗎?”

藍翡翠心悸地看着搖晃的艙門,剛剛如果她稍有猶豫了那麼一下,認爲這些腳步聲是來支援的士兵,那麼她現在應該已經被切成了一地碎塊。

這麼想着,她靠向了牆邊,把折刀放在一邊,捂住了自己身上的傷口,經過剛剛的戰鬥,原本被縫合好的傷口再一次裂開,鮮血正緩慢地涌出,帶來痛苦與寒冷。

藍翡翠咬緊牙關,將繃帶纏得更緊一些,然後走向牀邊。

發生了這麼多事,伯勞就像什麼也感知不到一樣,臉朝下趴在牀上,呼呼大睡着。

看着他這副樣子,藍翡翠一時間心情複雜,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自己剛剛在外面經歷了生死一瞬,而在伯勞就在離自己不到十幾米的地方呼呼大睡,彷彿外面的妖魔與死亡都和他無關一樣。

“伯勞!醒醒!”

藍翡翠推着伯勞,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了,已經有船員和士兵出現了妖魔化,晨輝挺進號已不再安全。

“伯勞!”

藍翡翠大聲喊道,無論她怎麼推動伯勞,伯勞都沒有反應,艙門劇烈地搖晃着,加劇着內心恐懼的滋生。

一把將伯勞推倒在地,哪怕是砸在了地上,伯勞也沒有醒過來,也是在這時藍翡翠才發現伯勞這糟糕的狀態。

伯勞仰面倒在地上,他雙手合十,抓緊着那把銀白的左輪,指關節因爲用力都開始有些發白,呼吸急促,彷彿正被某個陰沉猙獰的夢境所困擾着。

不清楚是汗水還是淚水,這些液體佈滿了他臉頰,表情扭曲在了一起,痛苦萬分。

“伯勞……”

藍翡翠呆滯地看着伯勞,她能感受到從伯勞身上溢出的痛苦,如此沉重。

尖銳的鳴響將藍翡翠喚醒,她回過頭,只見艙門上已經有了數不清的凸起,有的凸起已經破裂,縫隙間有利爪正試着穿過鋼鐵。

“醒醒!伯勞!快醒醒!要做噩夢一會去做啊!”

藍翡翠焦急地搖晃着伯勞,可伯勞依舊毫無反應,哪怕藍翡翠用力地掐着他的臉,指甲陷進皮膚裡,溢出鮮血,伯勞依舊沒有轉醒的跡象。

她試着搶下伯勞手上的左輪,可他攥得死死的,藍翡翠一隻手根本搶不下來,只能無奈地起身,怒罵着。

“他媽的!男人果然都不靠譜!”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感覺眼前這一幕有些似曾相似,好像在很久之前她也這樣說過一次,好像被她斥責的人也是伯勞。

不再想這些久遠的事了,拿起折刀,藍翡翠照着凸起的裂口便刺了下去,大抹大抹的鮮血沿着裂口涌出,艙門後的妖魔發出一陣慘叫。

她們兩人與死亡只隔着一扇千瘡百孔的艙門,藍翡翠不指望誰能來救自己,自己的命要握在自己的手裡。

“所以!伯勞你快醒醒啊!”

……

“醒醒!伯勞!”

有人在喊自己,但伯勞不想理會他,自己實在是太累了,渾身都傳來了止不住的痛楚,以及蔓延至骨髓的寒冷,伯勞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去掙扎了,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就這樣安靜地死去。

但在這種局面下,死亡似乎都變成了一種仁慈。

混沌將死的意識被挽起,伯勞感知到了風雨,身上的寒冷與痛楚也在一瞬間變得無比清晰與強烈。

“啊!”

伯勞驚恐地喊出了聲,他躺在冰冷的雪地上,渾身溼淋淋的,不等說出些什麼,他迅速地翻過身,嘔吐了起來。

海水混合着血液被他吐出,散發着腥臭的氣味淌了一地,吐完這些伯勞有些無力支撐自己,他一頭摔進了自己的嘔吐物裡,狼狽不堪。

“醒了嗎?居然還活着啊。”

有聲音從前方傳來,伯勞艱難地擡起頭,能勉強地看到天穹之上灑下的光芒,那人拖着另一個人,將他丟在了伯勞的身旁。

視野逐漸清晰了起來,伯勞認出了那個傢伙。

“弗洛基·威爾格達森……”

伯勞飽含恨意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呦,看起來還沒瘋。”

對於伯勞的狀態,弗洛基很是意外,他帶過不少人進去寂海,也遭遇過那些妖魔,絕大部分人都死在了妖魔的手中,即使有幸存者,也變成了瘋子。

他沒想到伯勞不僅頑強地活了下來,還保有理智。

“真是場不錯的冒險啊,伯勞。”

弗洛基微笑着,身上的污血都凝固了起來,將獸皮上的絨毛凝結在了一起,盔甲上也滿是凹痕,還能看到裸露的肢體上,有着尚未結痂的傷口。

伯勞記得他們在角鯨號上遭遇了海蛇的猛擊,滔天的海浪中角鯨號被大海吞食,也是在那時伯勞失去了意識。

長船……

伯勞看到了弗洛基身後的長船,停靠在佈滿積雪的岸邊。

在弗洛基登上角鯨號時,他還帶了不少長船安置在角鯨號上,最後的關頭是這些長船救了伯勞,但帶了那麼多長船,也只有這一艘活着逃出了死亡的旋渦。

所有人都如同屍體一樣躺在長船上,保持着絕對的靜默,任由驚濤後的海浪推動着他們,直到在某個模糊了時間觀念的一天裡,他們脫離了寂海。

“寂海接受了獻祭,我們得以生還。”

弗洛基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他花費了很多人命,才摸索出了這麼一條寂海的規則。

可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危機遠遠沒有解除,從弗洛基的視角看去,整個雪地裡只剩下了三個人,弗洛基、伯勞,還有躺在伯勞身旁,那個被弗洛基剛剛丟過來,如屍體一樣的男人。

“你這個騙子!背叛者。”

伯勞咒罵着弗洛基,他很想爬起來殺了這個可惡的男人,但伯勞此刻根本提不起力量,渾身劇痛難忍,如果不是這熾熱的恨意,他說不定都已經痛昏了過去。

弗洛基則毫不在意,他微笑地走了過來,然後站在伯勞的身前,他身影是如此地高大,陰沉的陰影將伯勞完全地籠罩住了。

“伯勞,我一直有這麼一個想法。”

“我覺得,很多東西都是相對應的,就像光與暗、生與死、人類的卑劣與美德。”

他拿出了那把銀白的左輪,打開彈巢後,發現其中恰好地剩下了一枚子彈,最後一枚子彈。弗洛基從容地卸下了這最後一枚子彈,攥在了手心裡。

“那麼,你究竟是會爲了更大的願望而卑劣,還是說固守自己的底線而選擇美德呢?”

弗洛基蹲了下來,將銀白的喪鐘塞進了伯勞的手裡,殘忍地說道。

“考驗你的時候到了,伯勞。”

第八十四章 雌雄大盜第十章 降臨第六章 佚名第六十六章 躁動的幻覺第五十一章 聖臨之夜第九章 誓言第九十八章 飛起來第四十九章 信命者第七十三章 配角第七十二章 過載第九十九章 天國矢墜第一章 平靜的生活第一章 二流偵探第二十四章 同類們第一百二十七章 它第八章 女人與亡命徒第九章 黃金黎明第二十四章 追求真理第五十四章 和解第八十一章 人類的樂土與存續第七十五章 千把刀第十五章 藍鯨酒店第六十六章 躁動的幻覺第五十八章 污染源第三十七章 烈陽高照第六十二章 虎眼第六十七章 無主之地第七十二章 平凡的一天……大概第五十二章 狩獵第十七章 疫病的醫生第十章 機械降神第四十章 插曲第三十八章 命運的重逢第二十三章 進化第五十二章 鋁熱第六十六章 鐵與血第二十三章 血之狂宴第九十四章 養老序幕 新未來第二十五章 倒黴鬼們第十章 地下世界第三十一章 美好的一天第五十章 逆命者第二十一章 賭徒們終幕 消逝於雨霧之間第五十五章 祝福第二十三章 難題第四十九章 反攻第三十一章 好垃圾第三十四章 起航第九十四章 養老第三章 無聊的生活第四十四章 硬核軍宅尾聲尾聲第二十六章 末日第六十二章 相似之物第五十七章 黃金的狂喜第二十七章 常態第一百四十三章 斬首第七十二章 職責第八十一章 重新連接第四十四章 異端第八十章 浪潮第九十六章 神不愛世人【感謝finalist的盟主】第二十二章 偷渡客第二十二章 偷渡客第五十四章 和解第七十六章 怪物第五十章 聖歌第四十五章 戰鼓之心第九章 希格第七十八章 戰爭的序幕序幕 新未來第六十八章 原罪甲冑第一百二十一章 更大的世界第六十八章 巴斯克維爾的獵犬第七十七章 另一條路第一百四十一章 連接第十六章 載體第四十六章 仇敵第五十三章 聖銀的壁壘第二十六章 隨緣第九十章 鋼鐵之血第一百零四章 安魂曲第七十一章 間隙第七十二章 暗的降臨第九十章 考驗第一百零五章 零號病人第二十五章 怪物第八十三章 謎團重重第七十五章 真正的目標第一百零一章 雷霆第六十八章 原罪甲冑第六十八章 巴斯克維爾的獵犬第三十七章 烈陽高照第八十八章 純粹的人類第六十八章 原罪甲冑第八十一章 重新連接第六十五章 全武裝劍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