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載體

早晨是不斷響起的噪音,一個成年人在自己耳旁沒完沒了地抱怨,然後是穿衣服的微響,緊接着便是開始搖晃的鐵牀。

洛倫佐閉着眼,努力不讓這個糟心的東西來打擾自己精緻的冥想,他雙手合十地平躺在牀上,就像沐浴聖光而死的死者。

短暫的搖晃後,洛倫佐能聽到氣喘吁吁聲,這個傢伙可能腳滑了,還踩錯了位置。

一腳踩空,發出驚呼,而這聲驚呼令洛倫佐緊繃的神經徹底崩斷了。

“紅隼你就不能滾一邊睡去嗎?”

洛倫佐紅着眼,怒視着自己這位新室友。

“啊?可只剩下倉庫了啊。”

紅隼穿着睡衣,一手扶在欄杆上,另一隻手還伸到後背撓了撓,他一臉沒睡醒的樣子,頭髮豎起來,搞不懂洛倫佐在說什麼。

“你是在祈禱嗎?”

他指了指洛倫佐合十的雙手,懷疑這些信教的是不是有些問題,都躺到牀上了還在禱告。

在紅隼看來,牀鋪就是難得的避風港,除了睡覺,任何事對於牀鋪而言都是褻瀆。

只可惜洛倫佐不知道紅隼內心的想法,如果知道,他一定會痛哭淚下,控訴淨除機關把人變成鬼,好好的紅隼,已經被麻木成了這個樣子。

事實上是,洛倫佐憋了一口氣,想罵卻罵不出來。

紅隼完全沒有理他,自顧自地打開一旁的衣櫃,穿上換洗的衣服,用力地抓了抓頭,讓自己看起來還算不錯。

洛倫佐也跟着起身,從被子裡鑽出,這時才發現這個傢伙已經穿好了衣服,這讓紅隼一愣,忍不住問道。

“你在家也這樣?”紅隼連連稱奇,“這就是霍爾莫斯先生嗎?連睡覺也是全副武裝啊。”

“你是擔心被襲擊時,穿着睡衣很尷尬嗎?”

聽到紅隼的聲音,洛倫佐只覺得一陣頭疼,早知道把他丟在瑪魯里港口好了。

“我起的早!”洛倫佐回懟了回去,“我只是想安靜地躺會。”

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了看該死的上下鋪,又瞧了瞧這不算太大的宿舍,頭頂響起嘩啦啦的風扇聲,讓洛倫佐的心情變得更加煩躁。

這是亞瑟給他安排的宿舍,位於舊敦靈地下深處的永動之泵。

洛倫佐極力要求給自己一個單間,但亞瑟說在這鬼地方寸土寸金,讓自己別挑太多……洛倫佐懷疑他就是在針對自己。

“今天干什麼?還要檢查那些大型蓋革計數器?”

洛倫佐問道。

這是他住進來的第三天了,隨着九夏佚名們的到來,他們開始對舊敦靈進行進一步的改造,比如洛倫佐這幾天正在負責的,將逆模因武器安置在遍佈舊敦靈的大型蓋革計數器上,當檢測到過量的侵蝕,逆模因武器就會被觸發,對整個區域的侵蝕進行逆轉。

不清楚效果如何,但總比淨除機關之前的手段要高效不少。

洛倫佐還記得淨除機關那些繁瑣的步驟,侵蝕殘留的區域會被他們判定爲污染區,進行時長不一的隔離等等。

“嗯,閒着也是閒着,總得找點事做。”

紅隼已經完全變成了勞碌命,話說出來,他自己都開始習慣了。

看着盡職盡責的紅隼,洛倫佐一時間感慨萬分,然後說道,“那能不能別帶上我?我又不是你們的員工。”

“不行,你必須去!”

“爲什麼啊!就因爲你加班,看我閒着,覺得很不爽嗎?”洛倫佐叫道,幹了三天他才意識到他本不用做這些的。

“反正你也閒着沒事幹,比起在這裡閒逛,倒不如干些有意義的事,好吧!”

紅隼拉着洛倫佐,本着自己不好過,也不能讓別人好過的想法,他打着盡職盡責的大義,說什麼也得帶上洛倫佐。

就在兩人爭執間,有人敲響了房門。

兩人停止了廝打,整理了下衣服,然後一臉嚴肅地開門。

“呦,早上好,”伊芙靠在門口,看了眼來開門的紅隼,又看向了屋內坐在椅子上的洛倫佐,她問道,“所以你倆誰打贏了?”

宿舍的隔音並不好。

……

升降機緩緩向上,落差的陰影落在臉上,一陣明滅。

一旁的伊芙打了個噴嚏,陳舊的灰塵隨着機械的運行,在空中來回飄蕩着。

洛倫佐呼吸,四周很安靜,大家都沒有說話,等待着升降機抵達地面,過了一會,鐵柵欄向着兩側拉去,鐵門開啓,刺眼的陽光灑了進來。

“走吧。”

紅隼在後頭推了一把洛倫佐,最後洛倫佐還是沒能犟過他,被硬拉過來打工。

“早上好!”

清脆的聲音響起,模糊的光線中,洛倫佐能看到有人朝着他們揮手,對方說着不標準的西方語,聽起來蠻有趣的,就像學語的孩子。

卲良溪與邵良業早已等候在了這裡,這幾天的工作一直是他們雙方協助進行的,故此洛倫佐跟這兩個陌生的九夏人,多少也熟悉些了。

羅德站在兩人身旁,作爲翻譯官,他需要做的事並不多,有時候就像個可有可無的路人一樣,對此他感覺非常糟糕。

“她說早上好。”

羅德適時地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洛倫佐笑着迴應,卲良溪的有些話,他確實聽不懂,但語境等原因,洛倫佐倒是能猜到她說什麼。

紅隼看向了沉默的邵良業,看到了他手中提的鐵箱。

“這是今天的?”

“嗯。”邵良業簡單地迴應着,他和左棠一樣,話並不多。

也不多做什麼閒聊,鐵蛇早已停在了一旁,幾人登上鐵蛇,轟隆隆中,朝着目標地前進。

車廂內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太一樣,洛倫佐發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伊芙坐在另一邊,低頭看着任務報告,她也越發敬業了起來,看樣子真準備接受亞瑟的培養,成爲淨除機關的下一代了。

也不知道是該祝賀她找到人生方向,還是說誤入賊窩。

紅隼眯着眼,他其實還很困,準備在路上好好補一補,邵良業雙手抱胸,低頭保持着沉默。

洛倫佐微微睜眼,觀察着邵良業。

幾天的相處下來,他以爲邵良業和左棠一樣,是個性格冷漠的傢伙,但很快他便發現,事情似乎不是這樣。

這好像佚名的一種守則,他們令自己的行爲也變得像逆模因一樣,完全封閉,令常人難以窺探他們的想法,判斷他們的行爲,所以這些傢伙都一臉的冷漠,彷彿沒有情緒一樣。

這是他們的僞裝。

但也有些佚名好像不太在乎這些,就比如那個嘰嘰喳喳的傢伙。

“喂!羅德這是啥!”

“羅德!那個又是什麼!”

卲良溪完全沒有佚名該有的樣子,車廂內每個人都帶着騰騰殺氣,彷彿要去下城區打出一片天,而只有她好像是真的在旅遊,一直在叫導遊。

羅德也一臉的無奈,他這翻譯官不說沒有什麼用武之地,他苦練這麼久,結果便是爲了給人當導遊?更難過的是,他好像還沒有拒絕的權力。

“這個是……那個是……”

羅德爲卲良溪講解着,看着她充滿好奇的眼神,有時候羅德覺得這一切也不是那麼糟。

想起求學時的自己,自己與她一樣,對於異國充滿好奇心。

他們兩個成爲了這個小團隊中的異類,別人一臉嚴肅地搬運逆模因武器時,他們在旅遊,別人在安置防禦措施時,他們在體會本地的風土人情。

好吧,其實洛倫佐並不討厭這樣,得益於這樣的存在,小隊裡多少有了些許的生氣,而不是一潭沉默的死水。

更爲重要的是,洛倫佐也喜歡這樣,他喜歡現在這不算很正經的樣子,如果可以他希望能這樣一直持續下去。

越是清閒,越表示沒有什麼災難到來,一切都是祥和的樣子,美好的不行。

但每個人都清楚,這都只是假象,風暴正在雲層的深處匯聚,等待着徹底引爆的那一日。

鐵蛇停下,車門開啓,微冷的風涌進車廂,吹醒了睏倦的紅隼,令他身體一陣顫抖。

“今天的任務並不多,只需要將這裡的大型蓋革計數器,安置上逆模因武器就可以。”伊芙拿着任務表說道。

洛倫佐走出車廂,陰鬱的天空塌陷了一塊,陽光從其中落下,恰好地閃在眼前,弄得他一陣睜不開眼。

視線很快便清晰了起來,變成熟悉的模樣。

破敗的樓羣,隨處可見的垃圾,還有躲在角落裡,窺視幾人的流浪漢,空氣裡飄蕩的熟悉的味道,恍惚間洛倫佐居然有種回家的感覺。

“這裡是……哪?”卲良溪問道,她也沒想過舊敦靈的輝光下,還有着這樣骯髒的地方。

“下城區,”羅德解釋着,“你可以理解爲,這裡是舊敦靈的垃圾堆。”

對於下城區,他也給不出一個恰當的解釋,只能這樣勉強地讓卲良溪理解着。

“好久沒來了啊,這裡還是這副樣子。”

紅隼也走下車廂,幾分懷念地說道。

與急速發展的舊敦靈不同,下城區這種地方可沒人管,無論城市怎麼迭代,它依舊是那副破敗的模樣。

如今回到這裡,這感覺蠻奇妙,當初紅隼便是在這樣的泥濘裡爬起來的。

“走吧,藍翡翠在等着我們。”伊芙說。

“藍翡翠?”洛倫佐一愣,“這裡不是歸伯勞管嗎?”

“伯勞還在醫院裡躺着呢,這裡被暫時交給藍翡翠打理。”伊芙解釋。

“等一等,堂堂下城區的伯勞,就這麼變成女的了,真的合理嗎?”洛倫佐連忙說道。

“你真以爲整個下城區,除了伯勞外,就沒有淨除機關的人了嗎?”伊芙無奈地看着他,“你以爲伯勞跟你去寂海的這段時間裡,這裡是怎麼瞞過去的?”

“整個下城區一直處於淨除機關的控制中,伯勞在這裡的勢力,與其說是黑幫,倒不如說是僞裝成黑幫的淨除機關哨站。”

紅隼也在這時解釋道。

洛倫佐不再多言,自從遭遇妖魔後,他幾乎很少來下城區,更不要說接觸這些事了。

經過兜兜轉轉,幾人沿着遍佈下城區的暗道來到了哨站之中,這裡也是位於地下,上方便是伯勞的賭場以及辦公室,洛倫佐怎麼也沒想到,當初他與這個秘密機構的距離如此之近。

哨站內的人數並不多,大部分都散佈在下城區中,監視着各個幫派的動向,以免他們在下城區內惹出什麼大亂子,地下空間的正中央則是平靜運行的大型蓋革計數器,它就像一根巨型機械銅柱,貫穿了整個空間。

能聽到穩定平緩的滴答聲,看樣子一切都很正常,洛倫佐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這個事物。

“我能摸摸嗎?”洛倫佐問道。

“隨意。”

等候已久的藍翡翠說道,她手臂的傷還沒有好,綁着一圈厚厚的繃帶,但比起至今臥牀不起的伯勞,她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伊芙作爲一個合格的監工,站在一旁,一邊看,一邊記錄着什麼,紅隼倒在一邊偷懶,洛倫佐這時才明白,爲什麼這個傢伙經歷那麼高強度的工作,居然還不猝死的原因。

卲良溪和邵良業此刻也展現出了應有的專業素養,他們圍繞着機械銅柱叮叮噹噹的敲個沒完,打開沉重的鐵箱,將其中的精密物件取出。

“那便是逆模因武器嗎?”

洛倫佐撫摸着冰冷的銅柱表情,向着兩人問道。

“嗯,準確說是逆模因武器的載體。”

邵良業終於不再沉默,爲洛倫佐講解着這武器的原理。

“所以……它是什麼啓動的?”

洛倫佐很好奇,這東西對於很多人而言,都算是黑箱科技,而在寂海的遭遇後,洛倫佐對這東西越發地好奇了。

“‘扳機’,”邵良業說道,“載體便是槍械,逆模因便是其中的武器,而想要令其觸發,我們還需要一個觸發條件,也是就是‘扳機’。”

“我們能設置的‘扳機’種類有很多,就比如現在所設置的這個,當檢測到過量侵蝕後,如果在一定時間內,侵蝕強度沒有衰落下去,它便會被觸發‘扳機’。”

邵良業解釋着,將手中的精密金屬置入銅柱之中。

“種類?還有什麼觸發方式?”洛倫佐問。

“很多,但要根據不同的情況來使用,比如逆模因子彈,它便是一種持續運行的逆模因武器,沒有觸發條件,但它的影響範圍很小,甚至說可以被輕易隔絕,所以它需要射入敵人體內才能起效。”

洛倫佐挑了挑眉,“聽起來蠻有趣的。”

“其實還有更有趣的。”

邵良業擡起頭,看了眼洛倫佐,他冰冷的表情有了幾分鬆懈,就像看待同類一樣,說道。

“佚名其實和獵魔人也很像。”

“什麼?”

“獵魔人是秘血的載體,而佚名本身便也是逆模因的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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