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下猙獰蜿蜒的龐大血肉填滿了整個地面,它高高的涌起又垂下,如同褶皺的羣山隔斷了一切。
除去那視野盡頭那幽綠的燈火,整個世界裡似乎再無光芒可言,而就是在這更爲寧靜之中,新的火光從深淵裡燃燒。
如土塊般的血肉發出灼燒的乾癟聲,緊接着在那暗灰的表面下有微光亮起,下一秒一把鋒利的釘劍從其中刺出,隨後熾白的火沿着這道裂痕開始瘋狂燃燒,最後燒出了一個可用人經過的大洞。
推掉那堅硬的血肉,洛倫佐帶着蒸騰的白煙從其中爬了出來,他用力的呼吸,然後低頭乾嘔。
暗紅的血肉從其中吐出,嘴角滴答着鮮血,他似乎很疲憊,在清空自己的胃後,他拄着劍坐在了一邊。
平靜了稍許,他大笑了起來。
自己賭對了,離開夢境的方法果然是死亡,只要死了,夢就醒了,如果洛倫佐不那麼做的話,他就會一直處於妖魔的侵蝕下,隨着時間的推移愈發加深,到最後與黑暗同伍。
“看起來對方真的很懂啊。”
洛倫佐臉色有些難看的說着。
剛剛的一切都是妖魔鑄就的夢境,如果是在以前洛倫佐或許真的無法找到自己的啓明星,從其中走出來,只可惜那位“勞倫斯教長”還是露出了破綻,無論是夢境的歸屬,還是那久遠的恩怨,對於洛倫佐而言有一點極爲重要。
洛倫佐·霍爾默斯這個名字,是他在來到舊敦靈後才擁有的。
費力的站了起來,雖然回味過往的感覺還不錯,但現在洛倫佐有更要緊的事做,顯然恩德鎮的污染已經擴張了開來,扭曲的血肉一直蔓延到了這裡。
如果洛倫佐猜的沒錯的話,他現在遭遇的是一種名爲噩境之幻的現象,這是利用妖魔才能做到的一種大範圍幻覺儀式,它會有一位築夢者來維繫着夢境,而現在那個築夢者藉着這延伸的血肉將夢境的範圍不斷擴大。
可能這就是爲什麼淨除機關明明是在本土作戰還如此費力的原因了,凡是踏入這個夢境領域的人會第一時間遭遇夢境的侵襲,如果意志夠強大,或者有類似於啓明星這種心理暗示事物,不然常人極難逃脫。
延伸的血肉困住了肉體,夢境禁錮住精神,只要有一定的時間,被困住的人都會成爲妖魔的一員。
幽綠的光在視野的盡頭升起,所謂的恩德鎮近在眼前了,可現在光輝號被逼停,整個列車上的人都陷入那夢境的考驗中,洛倫佐現在似乎除了步行前往沒有別的辦法。
他必須夠快,在這些倒黴孩子變成妖魔前殺死那個築夢者。
洛倫佐如此想着便邁步向那綠光的方向,沿着鐵軌狂奔,秘血甦醒的程度隨着奔馳不斷的上升,如同疾行的獵豹一般。
可就在這時轟鳴的聲音響起,那是幾乎是一瞬間裡發生的事,身旁的血肉被撕開,鋒利的劍刃從其中詭異的突出,帶着致死的意味直刺洛倫佐。
抽起釘劍,兩者之間發出清脆的聲響,敵人的速度很迅速,至少洛倫佐在第一時間居然無法看清他的樣子,隨後腦後傳來嘯風,鋒利的劍光覆蓋了洛倫佐的視野。
再一次的輕鳴,劍刃之間撞擊迸發出火花。
揮劍的力度逐漸增大,洛倫佐的成功招架住了那來自後方的攻擊,兩個影子一觸即逝,最後保持着一個安全的距離,互相遙望着。
“我可終於找到你了。”
來自帶着幾分狂熱的情緒說道。
聽着那略顯扭曲的聲音,洛倫佐擡起頭,看到了在他的另一端,那個手持利劍的男人。
洛倫佐沒有回答什麼,眼神格外的慎重。
經過獵魔教團數百年累積下來的經驗,通過特化的洛倫佐簡直處於人類體能的天花板,可即使這樣在剛剛的交鋒中,洛倫佐稍有不慎便會被劍刃命中。
妖魔?
又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妖魔。
緩緩的擡起兩把釘劍,洛倫佐的弓起了身姿,就像狩獵的猛虎,死死的盯着敵人。
“真好啊……”
男人敞開了胸口彷彿要擁抱整個世界一樣,眼神裡的帶着從未有過的興奮,從洛倫佐見到他那一刻起他就沒有停止過那亢奮。
也不清楚那究竟是叫開心,還是什麼別的情緒,這讓洛倫佐感覺有些怪。
他見過心懷憤怒的,帶着仇恨的,以及那些爲了慾望而揮劍的,但像這種能在廝殺中感到歡愉的可真是少見,用通俗的話來說這種人就是瘋子。
“我是艾德,你叫什麼名字?”
艾德興奮的說着,喊話的同時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揮舞着劍刃直接撞向了洛倫佐。
說實在洛倫佐是真的不想理這種瘋子。
沉默迎擊着,劍光來回的閃動,震鳴聲如同金屬的交響,火花閃動。
雖然是敵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兩個人卻保持着一種詭異的默契,在交戰數十秒後便會默契的撤退,隨後再次廝殺。
他們在互相打量着對方,休息的間隙,也令那震麻的手稍事休息。
“你爲什麼不說話呢?”
艾德把一個瘋子的樣子表演的淋漓盡致,他的打法比洛倫佐還要兇悍,毫無路數可言,彷彿捶打着,完全憑着本能去揮劍。
可儘管如此洛倫佐依舊佔據着上風,他開始逐漸壓制艾德了,只要將這個瘋子逼入死角或者找到那麼一絲破綻,洛倫佐完全有信心將其一擊必殺。
“我是啞巴嗎?”
那瘋言瘋語再一次在耳邊響起,兇猛的劍從洛倫佐的斜上方劈下,艾德的攻勢大開大合,毫不留有餘力。
在洛倫佐的眼中,虛幻的一幕顯露,他在推測自己的進攻,在他的視野中,自己揮着利劍反擊,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式斬下,有的攻擊未能起效,有的攻擊是以傷換傷,還有的攻擊則是被艾德反制。
只有一道攻擊成功了,洛倫佐迎着那斬下的劍刃突刺,一隻劍格擋攻擊,另一把劍貫穿他的胸口。
從未猶豫,洛倫佐直接選擇了這樣的進攻,即將格擋的劍刃垂下,雙劍爆發出淒厲的光直抵艾德的胸膛。
可也在這抉擇的一刻,艾德的眼瞳猶如野獸。
落下的劍刃在頃刻間加速,以那落劍的速度,洛倫佐還未能貫穿他的胸口就會被命中。
一瞬間的思考中洛倫佐心不禁懸了起來,這個艾德不僅是瘋子這麼簡單,他是一個理智的瘋子,從一開始的對劍中他就在試着摸清洛倫佐的路數,而且還有意放緩自己進攻的速度令洛倫佐誤判。
於是動作如同加速的影片一般,勾心鬥角的劍擊在瞬間結束。
鋒利的劍刃尚未觸及艾德,洛倫佐便被那落下的劍刃命中,雖然有另一隻釘劍架在上方,可洛倫佐單手的力量顯得頂住這麼的進攻。
轟鳴的崩裂之音響起,似乎是鋼鐵在撕裂,招架的釘劍在接觸的一刻便被徹底斬斷,隨後落下的劍刃直接在洛倫佐的肩頭留下深深的劍痕,也因爲提前被命中到,洛倫佐握劍的手微微偏移,刺中了艾德,可劍刃卻沒能完全沒入其中。
顯然這一次博弈以洛倫佐血虧爲結束,但以洛倫佐的性格,他可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手,於是獵魔人那遠超常人的體質在這一刻完美展現了出來。
鬆開了刺入的釘劍,以立足腳爲重心,洛倫佐猛的擡起另一隻腳,踢腿踹向那留存在艾德身上的劍柄,就像錘釘子一般,再次令其深入,同時藉着踢腿的衝力,洛倫佐倒撞在地上捂着傷口迅速的爬起後撤。
他甚至沒有時間去看艾德的傷勢如何,鬆開手中的斷劍,溫徹斯特直接被擡起,緊接着獵魔人的血涌入那縫隙中,洛倫佐扣下扳機,燃燒着熾白之焰的彈丸呼嘯而來。
沒有任何意外,它直接命中了艾德,於是熾白的火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