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們還是一副害怕的樣子,冷絕鳶溫柔的笑說,“你們不是來伺候我的嗎,給我梳頭吧。”
兩個小丫鬟如蒙大赦,趕忙站起來爲她梳頭。
“我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麼呢?”
“奴婢梓晨,奴婢梓末。”
冷絕鳶笑着打量着她們,“清秀的是梓晨,可愛的是梓末”。
“姑娘笑話了”,二人低下頭不好意思的笑笑。
“既然王爺讓你們伺候我,我不收下,你們無法交差,那以後你們就跟着我吧。”沒了素雲,她也缺個體己的。
但是,她話鋒一轉,略帶冷肅的說道:“我會對你們很好,只要求你們做到一點,就是忠心,你們能做到麼?”
梓晨梓末同時跪下,一齊說道:“奴婢做得到,從此以後奴婢二人誓死忠心主子。”
“嗯。”一陣涼風吹過,冷絕鳶不禁打了個噴嚏。
“主子將衣服穿好吧”,梓晨將衣服從架子上拿來下給她披上。
伸出手捻起桌子上的一片黃葉,冷絕鳶目光悠遠,“秋天已經到了呢....”。
不知不覺,來到王府已過數日。
這些天,冷絕鳶過的輕鬆隨意,不必每天精心梳妝出鏡彈琴,也不必在衆人目光下經受凌遲。凌雲軒偶爾過來聽她彈琴,她則聽他說說國事,他從不限制她的腳步,從理論上來說,她確實比在鳳凰館自由多了。也開心一些。至少目前爲止她並沒有後悔自己的決定。
冷絕鳶早就學會了順其自然,隨遇而安。
“梓晨梓末”,冷絕鳶輕聲喚來兩位丫頭,“前幾日看院子裡的海棠開的正豔,隨我去看看。”
“是,主子。”姐妹倆趕緊給冷絕鳶梳妝。
待收拾完畢,梓末看着鏡子裡的主子,用崇拜的語氣說道:“主子你真是傾國傾城,是奴婢見過最美的人了。”
最美麼……冷絕鳶表情淡淡的,一副皮囊罷了,這樣的絕色,福禍難料,如果可以,她倒寧願自己是個普通人。
拿起妝匣裡一根簡單的白玉簪,冷絕鳶舉起來對姐妹倆說:“把頭上的都卸下來,用它。”
梓晨梓末對視一眼,這.....梓晨猶豫了一會說道:“主子,這會不會太簡單了啊?”梓末也點頭附和。
“看着滿頭的首飾就覺得累,撤了吧,一根簪子足夠了。”
對於冷絕鳶的命令姐妹倆不能違逆,只好卸了髮髻,只拿那根白玉簪將一半頭髮挽住,另一半隨肩而披,素雅隨意。清顏無雙,愈發顯得額間硃砂紅豔。
“主子即便素顏,也是絕代佳人呢。”姐妹倆感慨道。
冷絕鳶淺淺一笑,“就你倆會說話,嘴上抹了蜜似的,走吧。”
“對了,帶着我的琴。”冷絕鳶叮囑道。
“是,主子。”
如今走在王府裡,那些奴才丫鬟看到她也不再似剛進府時那般竊竊私語,大概是慣了,時間一久,過了新鮮勁兒,自然就拋諸腦後了。
在皇家當差,碎嘴子這樣的毛病最要不得,想來他們也是知道的。
秋天一來,草木漸凋零,走在路上,偶爾還能踩到一兩片半青不黃的葉子,在與這個冷漠的世間做最後的糾纏。
冷絕鳶彎腰撿起其中一片,細細撫摸上面的紋路,心生感慨:“人的一生就像這葉子,走過繁華,走過蠻荒,走過愛恨嗔癡,最後帶着一身傷痕歸於塵土,何其悲哀。”
梓晨梓末看着自家主子,周身散發出一股傷感,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只得從旁小心翼翼的說道:“主子,奴婢們陪你去看海棠吧。”
知道她們倆是關心自己,冷絕鳶斂起眉眼,淡淡的應道:“嗯。”
人影遠去,蕭瑟秋風中,只剩一片黃葉輾轉零落。
若說冷絕鳶最喜歡府裡的哪處,便是眼前這萬珍園了。
她是沒去過御花園的,連宮裡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但是府裡的這處萬珍園卻讓她漠然欣喜。她料想,“宮裡的花園也不過是這個樣子吧。”
萬珍園,園如其名。萬珍,即各種珍品盡在其中。百裡挑一、千里挑一、萬里挑一都不算是珍,這裡的,至少是千萬挑一。名花異草,奇禽走獸,數不勝數。吃了可以絕炎症的龍舌草,百年難得一見的月曇花,狡詐美麗的九尾火狐...平常人家可能十輩子都不曾見過,一般的富貴人家有一兩樣就了不得。但是對於凌雲軒的萬珍園來說這都只是萬漠一粒塵,不值一提。
進了園子,冷絕鳶直奔秋海棠。這麼多世所罕見的花卉,她都不怎麼上心,獨獨對這平凡的秋海棠傾心。
“果然開了啊”,冷絕鳶嘴角微微上揚,湊上前去,手扶一枝海棠花,眯着眼睛細細的聞。
良久,她睜開眼睛,凝視着開的正豔的花兒低低吟道:“憔悴幽花劇可憐,斜陽院落晚秋天。佳人自覺風情減,猶對秋花一悵然。”花,無百日好,人,卻有千般愁....
她本不是如此傷春悲秋的女子,最近卻不知怎麼了,頻頻不高興。也許,是季節的緣故吧。
“好一個佳人自覺風情減,猶對秋花一悵然。”安靜的園子裡忽然響起一道溫潤的男聲,柔和親切,泛着絲絲甜味。
梓晨首先反應過來,暗自責怪自己一時看主子走了神沒注意有人進來。
她轉過身,準備問問來人是誰,卻在看到那人的瞬間舌頭打結,一時間怔忡了。竟然是...銀髮,眼睛是青色的,好....怪。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到底是王府的丫鬟,略驚神就反應過來,大聲喝道:“你是何人,爲何在此,壞了我家主子興致你能擔待的起嗎?”
面對梓晨的質問,那人也不惱,只是微微點頭,笑着回道:“在下陌離,本無意闖入,只是恰好走到這裡聽到貴主子吟詩,實感驚豔才忍不住出聲讚美,若有得罪,還望見諒。”他負手身後,幾句話說的不卑不亢,淡雅高貴的氣質清晰的散發出來。在陽光的照耀下,若天神一般。他說話間眼神看向幾米遠外的冷絕鳶,恰好她也看向這裡,兩束目光於空中相撞,散發出一種莫名的暖意。
梓晨待要說話,卻被冷絕鳶制止,“梓晨,休得無禮,我看這位公子並無惡意,別再說了。”冷絕鳶放下手中的海棠花,上前走了幾步說道:“陌離公子,小女子冷絕鳶,我家丫鬟說話有些衝,但一片心全是爲我,請公子不要責怪。”
陌離受寵若驚:“豈敢豈敢,原是我打擾了姑娘。”
“那公子可願陪絕鳶坐一會?”
“榮幸之至。”
跟陌生人親近不是冷絕鳶的作風,可是今天這個陌離卻讓她覺得親切。同樣是一身白衣,她是清冷,如一指月光;他卻是溫暖,亮眼似一寸日光。溫暖,是她最缺乏也最渴求的東西,也許正因爲如此,她才莫名的對這個銀髮白衣的男子有好感吧。
“梓晨梓末”
“在,主子”
“我與陌離公子要在暮音亭聊天,你們二人就在此看候,不許旁人來擾。”
“是”
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冷絕鳶溫語道:“陌離公子,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