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夫人每次來京城時,在這個小院子裡等她的都是吳得水吳公公,而這次,皇上竟然親自過來了。就由不得她不多想了。她面色平靜地坐在那裡,腦子裡卻飛快地轉着。
皇上微服出行,顯然是不想人知道他的身份。剛纔見禮時,稱他“總舵主”時,雖然他的聲音淡淡的,但是卻能聽出來,他十分滿意自己的識相。只是,他這次親自過來,所謂何事呢?
慕夫人這邊千頭萬緒,還沒有整理明白時,皇上那裡已經開口了,只聽他說道:“田奇那邊的事情是朕疏忽了。”
“啊,不·······”慕夫人嚇了一跳,騰地一下從凳子上彈了起來,驚恐地就要跪地行禮。只是身子還沒有矮下來,主位上的人輕聲說道,“朕說過,無需多禮的。”聲音卻輕,但上位者的氣勢,卻讓慕夫人的身子不由得一頓,本能地停了下來。
“坐吧。”皇上輕聲說道。慕夫人道了一聲“是”,又重新坐回了凳子上。也沒有坐實,只搭在凳子的邊上,挺直了脊背,低垂着頭,認真地聽着。
皇上淡淡地掃了一眼她放在膝蓋上緊握的手,沉聲說道:“好在發現的及時,保住了那個孩子的性命。不過,朕聽說,這次因禍得福,田奇多年的頑疾也一併治好了?”
“託總舵主的福,田奇如今已無大礙了。”慕夫人垂着頭,恭敬地回道,“屬下從······”她剛要說從玉姑娘那裡得到了冰火草,眼角的餘光掃到吳公公那玄黑色的衣角,心中一凜,到了嘴邊的話生生的嚥了回去,“屬下從民間得來一味要,正好和奇哥兒並對症,才保住性命的。屬下已經把剩下的藥交給了爲奇哥兒診治的大夫,希望能夠幫到更多的人免除病痛。”
皇上隨意地坐在圈椅上,聽到慕夫人改口的時候,眼睛裡的笑意一閃而逝,快得讓人捕捉不到。擋在袖子裡的手,把玩着一顆黑色的印章,若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印章的材質和瀾心腰間的玉牌是一樣的,不同的是,印章的底部刻了一個小小的“玉”字。
這正是當年,玉老爺交給還是三皇子的他的。登上皇位後,人心不穩,國庫空虛,正是玉家的這些銀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執政後,也是因爲這些銀子,他纔可以大刀闊斧地整頓吏治,擴充軍隊,得以早日將整個朝政握在手裡。
而這次,有人竟然對田奇下手,若是沒有那兩盆及時到來的冰火草。田奇也就沒命了。慕夫人跟在他的身邊多年,她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他是非常清楚的。若是田奇真的不在了的話,她定會將京城攪個天翻地覆的。雖然他有的是法子壓着她,讓她攪不動京城的水,可是江州那邊就是個麻煩了。
再想想他的私庫裡,短短的三個月,多出來的六百萬兩的銀票。心裡更加覺得玉家就是自己的福星了。只要玉家那個丫頭不舉旗造反,無論她有多大的罪過,他都會赦免她的。他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慕夫人,沉聲說道:“既然田奇的舊疾已經好了,等他康復後,就讓他進禁軍吧。”
呃?慕夫人心裡一驚,禁軍可是皇上的私兵,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這是安撫,還是其他的呢?慕夫人心裡千思百轉,面上卻是恭敬地行禮謝恩,說道:“屬下多謝總舵主!”
“地上涼,你起來吧。”皇上擺手說道。
慕夫人不敢耽擱,恭敬地站起身來。心裡暗生警惕:今天的皇上似乎特別好說話。越是這樣,就越要謹慎。“總舵主,屬下進京之前,受人所託,將一掛珍珠簾子帶入京城。屬下思來想去,此等珍貴之物,也只有總舵主配得上,所以屬下將它帶過來了。”說着,她將桌子上的錦盒託在雙手上。
吳公公上前接過,放在了皇上身邊的桌子上,掀開了錦盒的蓋子。皇上看了一眼盒子了那圓潤飽滿的珍珠,示意二人將簾子拿出來。
吳公公和慕夫人一左一右地提起那掛珍珠簾子,珍珠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昏黃的燈光下,那溫潤的光芒格外耀眼。縱身吳公公在宮中見多識廣,也被這簾子驚豔到了,他驚喜地說道:“主子,慕夫人說的沒錯,這等貴重之物,也只有您配得上。”
皇上嘴角含笑,滿意地點了點頭。看着慕夫人說道:“朕聽說京城裡的珍品閣,賣得是世間少有的珍品,不知道這掛珍珠簾子在那裡會得到多高的價位?”
“啊?主子您·······”吳公公對上那平靜無波的眼睛,脊背一陣發涼,連忙躬身賠罪道,“是奴才魯莽了,請主子恕罪。”
皇上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沉聲吩咐道:“幫着慕夫人將簾子收起來吧。”吳公公不敢多言,慕夫人也收回了驚詫的目光,垂着頭,默默地和吳公公一起將簾子收回了錦盒裡。縱然百思不得其解,也是絕不敢問出口的。
皇上掃了一眼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裡的慕夫人,輕聲說道:“眼下馬上要到年節了,你就留在京城,待初五再回去吧。家裡那邊,要記得捎信回去。”
慕夫人的眼睛轉了轉便明白了皇上的用意,這是告訴她,待珍珠簾子的事情解決了,再回江州。也不要忘記捎信會江州,免得那邊的人擔心。雖然心中仍有疑惑,但慕夫人還是恭敬地說道:“是,屬下明白了。”見皇上朝她擺手,便躬身行禮道,“屬下告退!”
慕夫人抱着錦盒剛走到門口時,就聽身後有人說道:“記住了,不要自作聰明!”慕夫人心裡一驚,不明白皇上指的是江州那次,還是告誡她以後行事注意分寸。她疑惑地回過頭,只見椅子上的人,端着茶盞,小口地抿着茶。似乎剛纔的話,只是她的錯覺一般。
慕夫人垂下眼簾,恭敬地答應道:“是,屬下明白了。”見沒有其他的吩咐了,才轉身推開門,大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