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依然一點頭緒也沒有。”
就算詢問送信的人,也只知道信是從很遙遠的地方,經多次轉手才寄到這邊來的。
“倒也不用太着急啦,總有一天會找到那個人的。”
“你們這些雜碎,連排個隊都不會嗎!?一個個都給我排好,不要想趁亂插隊,雜碎就算搶在別人前頭也不會合格的!”
馬塔德拉一陣怒斥,將近百名的豪傑,立即從一盤散沙排成整齊的直線,連穩重的紫爾,剛纔也被嚇得肩膀一振。
不愧是山之主,驚天動地的咆嘯聲有夠嚇人。
隨着夕陽沉入遙遠的地平線,商家們紛紛收拾商品準備關門,來往的人羣也越漸稀少,街道的油燈接連點燃,警備的士兵出現在道路展開例行巡邏。
面試結束的人陸續從旅店出來,一個個面露難色,揹著行囊落寞離去。
“太過份了,竟然說我身高太矮,有損王室形象……”
嗯嗯,看來身高也在評分標準內。
“可惡!虧我特地穿這套家傳的鎧甲跟名劍前來。”
過度注重儀表,看上去也行不通。
“一眼就識破我是個逃犯,這個馬塔德拉還真不簡單。”
等等、最後那位誰來把他抓起來啊!
“亞克,杵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往前走,照隊伍的前進速度來看,人選恐怕已經決定好了,說不定還沒輪到我們面試就會結束了。”
若是這樣就糟糕了,我沒考慮過公主護衛以外的出路呀……
我看着前面剩不到幾人的隊伍,思考以後要買塊更大的田,還是轉職做麪包師傅比較好,這時後頭突然傳來一陣急駛的馬蹄聲。
“救命啊、馬匹失控啦──!”
馬車上的老車伕使勁地控制繮繩,然而前頭那兩匹馬就像發瘋一樣,完全不聽使喚到處橫衝直撞,許多地攤因此遭殃,商品全被撞倒壓爛。
“快點停下來,否則我們要逮捕你了!”
警備兵舉着火炬,排成一列擋在馬車的行徑路線上,害怕火焰的馬匹急忙改道,後頭的車廂被甩向阻擋在前的士兵們,將他們撞得七零八落。
不行,再這樣下去會造成更多傷亡的,得想辦法阻止才行!
我朝紫爾督了一眼,相信他也在想相同的事情。
與我視線相交的紫爾,一理解我的意圖,先是惋惜地搖頭,接着無奈地聳肩苦笑,與我脫離隊伍奔向那輛發狂的馬車。
“有什麼好辦法嗎?”
我們擋在馬車行駛的路線前方,各自按著系在腰間的劍,隨時準備出手。
“要想不傷害到前面的馬,只有把駕駛旁的連接部位砍斷。”
紫爾抽出細長的佩劍,上頭烙印着精美的紋路,劍身在夜裡仍閃爍微光。
那把劍即是託列德家傳家之寶,象徵曾是貴族的證明,名爲“耀暗”的名劍。
其實說穿了就是混入某種特殊礦石鍛造而成的劍,殺傷力並沒有特別突出,保養更是麻煩,不過倒是能賣個好價錢。
馬車筆直朝我們的方向駛來,我也拔出腰間那把“再普通不過”的鐵劍,將它架在胸前擺好姿勢。
“要上了!亞克。”
“哦!”
就在我們準備衝上前時,馬車突然改變方向,朝水池旁聚集看熱鬧的居民們奔去,人羣見狀慌亂地喊叫一鬨而散,好死不死留下一個小鬼,傻楞楞的站在原地,注視朝自己奔馳而來的暴走馬車。
“亞克,馬車就拜託你了!”
我還來不及反應,紫爾已經收起耀暗,筆直朝男孩跑去。
“收到啦!”
晚了半拍纔跟上的我,趕緊改道預測馬車會經過的新路徑,不時回頭注意紫爾的情況,以及馬車剩餘的距離。
幸好在馬車撞上前,紫爾就抱住小孩跳進水池裡,兩個人都平安無事。
“很好,接下來就是這兩頭暴走的傢伙。”
“喂喂、快閃開啊!”
馬車要壓過我的前一秒,我使勁向上跳,在衆人的驚呼聲中,正好落在車伕旁邊的位置。
“臭小子,這樣子很危險,不要突然跳上來!”
“我倒想問你,是怎麼讓馬發狂的,牠們該不會在抗議超時工作吧?”
“我纔不會虐待我的馬,牠們剛剛在來的路上,撞見一個晃動的黑影,不知怎麼著就突然發狂了。”
年邁的老車伕努力拉扯繮繩,終究控制不了馬匹。
與其說是抓狂,看起來比較像在逃跑。
影子夜裡隨處可見,這個理由實在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總而言之,你們自由了。”
我揮劍將連接處砍斷,馬車碰的一聲傾倒在大街上,重獲自由的兩匹馬就這樣朝前方奔去,直到馬蹄聲消失在遠處。
因爲事情順利解決,所以我從馬車跳下準備離去,卻被車伕一把揪住衣服。
“小子,兩匹品種優良的戰馬一共是七十金幣。”
“明明就是雜種馬,想趁機坑我──不對!我爲什麼要付你錢!?”
正當我和車伕理論時,紫爾全身上下溼透,模樣狼狽地出現在我身旁。
四周響起熱烈的歡呼與掌聲,不過對此刻的我來說,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爲旅店那頭的面試已經宣告結束,幾年來的汗水付之一炬。
同樣也失去了,回到公主身邊的唯一機會……
“擡起胸膛來,亞克,至少我們成功遏止了這場騷動,你應該感到驕傲。”
難掩失落的紫爾,試着說點什麼安慰我。
“我知道……這麼做絕對是正確的……”
我的喉嚨發乾,不爭氣的淚水險些奪眶而出,視線逐漸失焦。
解散的隊伍成爲了圍觀羣衆,高舉旗幟的士兵們也跟隨馬塔德拉返回城堡,留下的只有深掘內心的苦痛。
欲言又止的紫爾,最後決定讓我單獨靜一靜,默默退到一旁。
我明明知道的,知道自己對此有多麼嚮往。
即使如此,我仍無法與心中的騎士之道背道而馳。
“那個──”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心裡的苦痛如漣漪般逐漸擴散。
沒錯,打從十年前的那天開始,我就發誓要成爲一名優秀的騎士。
我不曾忘記過那一天的無力感;那一天弱小的自己。
“不好意思──”
沒想到十年後的我,依然是如此的沒用。
連回到妳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打擾一下──”
身後好像傳來稀稀疏疏的說話聲,但是我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在意。
一定還有什麼方法纔對,畢竟天無絕人之路嘛!
總之眼下只能先回去,一邊種馬鈴薯一邊從長計議。
“注意我這邊一下啦!”
衣角突然被用力向下拉扯,令我不得不轉頭查看。
“幹嘛啦?紫爾,你看不出我的內心正飽受煎熬嗎?”
奇怪,紫爾明明在旁邊擰乾頭髮。
“往下一點喲,傷痕先生。”
我把視線往下挪,印入眼簾的是一位身穿嫣紅色女侍服,頭戴白色飾帶,棕發及肩的女獸人,身高只到我的胸前,我得退後一步纔看清楚她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