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拉里·約翰遜提到“孫天璽已經死了”,我們都頗感震驚。
知道這件事的人非常少,拉里·約翰遜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真有點神通?
但按照我們之前商量的應對方案,不管對方說出什麼來,我們都不接話,愛咋地咋地,這樣做我們就沒有疏漏,不容易落在對方的陷阱中了。
拉里·約翰遜又從大皮包裡掏出一個插滿書籤,貼滿便籤的厚厚的皮面筆記本,在上面寫了點什麼。我猜他可能是在修改對孫天璽的已經死亡記錄。
這麼想的話,他並不是全知全能的,而只不過就是掌握了一種遠程偵查的手段而已。
他恐怕並不知道現在的“孫天璽”是蜥蜴人萊塞特變化而成的。
這點信息差在未來也許會成爲對我們有力的情況。
“好了,我有什麼就說什麼,不耽誤時間。”拉里放下手中的筆,用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看着我們幾個說,“你們一定在好奇,我是怎麼知道這些情報的。
簡單來說,你們可能也聽說過,我有一臺名字叫‘窺鏡’的設備。
這臺設備可以沿着事件的時間線,回溯整個現實波動的情況。
所以,你們幾次和馬克·吉布森的勢力發生衝突的情況,我都像看電影一樣清楚的看到了。”
他這幾句話讓我們幾個人都很震驚。
不光是他坦率地說出“我們與馬克·吉布森衝突”這件事,他居然也毫不隱晦地把自己的殺手鐗公佈出來,難道是在示威麼?
“約翰遜先生,您既然什麼事都知道,那何必來找我們?”我問到。
“找你們爲的是兩件事。一件事是整個事件中我還有一些細節不太清楚,想問個明白。
第二件事是,我找到了馬克·吉布森的位置,想請你們去幫我殺了他。”拉里·約翰遜直白地說。
“您這話說的,我們幾個大學生,哪兒有去殺人的本事……”我搖了搖頭回答他。
這傢伙顯然不是會聽人說話的類型。他根本就不理會我的回覆,就直接問我:“有件事我一直沒搞明白,跟你們在一起的那個沙爾瑪,最後去哪兒了?
怎麼爆炸的時候還在,炸完了以後就沒了?
真的和林海棠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了嗎?
我從‘窺鏡’的錄像中逐幀地檢視,前一幀畫面裡她還被炸得穿腸破肚,後一幀畫面,人就沒了,中間沒有任何過渡;
那個林海棠好歹還有個粉碎的過程,這個沙爾瑪,連過程都沒有,直接消失了。”
“那我哪裡知道啊?您要是能看到現場的情況,就應該知道,我當時躲在護盾後面,什麼也看不到,事情發展得太快了…….”
“回答我的問題。一個答案,一百萬。”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有點不高興了,我也盯着他說:“約翰遜先生,我真的不知道。
我們的老師死於恐怖襲擊,我們都非常傷心,我請您不要再揭我們的傷疤。”
他皺着眉看了看我,又掃視了一圈其他幾個人。
大萌眼淚汪汪的,喬安娜也擺出一副傷心失落的表情,低下了頭。
確實,時間停止的真相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大萌和喬安娜也不是親歷者;對於摩登伽老師的遭遇,她們真的非常傷心。
拉里·約翰遜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扭過頭,瞥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金髮美女。
金髮美女向後退了一步,
臉衝着會議室中寬敞的地方。
從她那隻較小的假眼中投射出一道光,光中映出的,是馬克·吉布森的形象,以及他周圍的環境。
這種眼中投影我見百牙做過一次,這位不知名字的金髮美女也能做到。
考慮到她與百牙的構造可能差不多,也就不奇怪了。
只不過大萌她們幾個人第一次見到,都驚訝地把注意力集中到這上面。
這是一個立體的畫面投影,有環境,有色彩,有景深,有層次,非常真實。
投影的面積不大,大概也只有一、兩平米的樣子,而且有一些波動和干擾。
馬克·吉布森穿着被捕時候的衣服,手裡抱着那個裝着綠色賢者之石的正方體。
正方體已經被燒燬了,冒着煙,失去了流動的光澤。
看來那天我果然擊中了它。
他踉踉蹌蹌地走着,周圍的景物變化,居然有點古舊的感覺。
地面上不是瀝青的道路,而是爛泥和磚路;周圍一棟高樓都沒有,只有矮小髒亂的磚房。擦身而過的人都穿着破舊的褂子和褲子。
“他這是在哪裡呀?”王巨君不由得問了這麼一句。
“與其問他這是在哪裡,不如問他這是在什麼時間點。”喬安娜說到。她轉過頭,看向拉里·約翰遜的方向。
約翰遜示意她繼續看。
馬克·吉布森忙不迭地走到一個高大的屋檐下,站定休息。這時,鏡頭向後拉遠,清楚地展示出當前的場景,正是鬼樓。
鬼樓此時風華正茂,金碧輝煌。雕樑畫棟的樓宇在破敗古舊的大環境中格外突兀。
從鬼樓向外側看,是現今校園外的彎曲的小河和樹林;
向內側看,有稀稀落落的兩三棟磚樓正在建設——那正是我們這所大學的雛形。
“馬克·吉布森穿越回大學剛建起來的時候了?”大萌輕聲問我,“這下是不是就抓不到他了?他會不會去改變歷史?”
“歷史是不會被改變的,至少我們這條時間線上已經發生過的情況,是不可能被改變的。
即使馬克·吉布森做了什麼,也不過就是開啓了一條全新的時間線而已。
你還記得麼?所有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都被蝕刻在宇宙泡的表面了,不可能被抹除或重塑。”喬安娜對大萌解釋道。
大萌點了點頭,然後望向拉里·約翰遜的方向說:“
約翰遜先生,從您給出的視頻看,馬克·吉布森已經逃到另一條時間線上。
那麼,您給我們看這些,想要告訴我們什麼呢?”
“我想請你們追着馬克·吉布森回到一百年前,徹底了結他。”拉里·約翰遜堅定地說,“
但凡他要是在當前這個世界,無論躲在多麼遙遠的角落,我都可以僱傭世界上最好的殺手去殺掉他。
可是他穿越回一百年前,這就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
“這也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了呀,我們也做不到像馬克·吉布森一樣穿越時間的呀。”我對他說到,“這簡直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對於我這個老人來說,也許做不到。
但你們是年輕人,你們總能創造出奇蹟。
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有辦法突破現實的束縛。
因爲你們還年輕,年輕就意味着無限的可能。”
拉里用一種充滿感慨的口吻說,“我已經老了。我太依賴窺鏡了。
窺鏡是個好東西,也是個邪惡的造物。
窺鏡能看到一切發生過的事情,唯獨看不到未來,看不到機會,看不到可能性。
窺鏡束縛了我的想象力和創造力,我已經沒有未來了。
可你們不同,你們是充滿活力和機會的年輕人,你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我和馬克·吉布森鬥了快二十年,也沒能擊敗他。
你們才接觸他幾個月,就把他徹底毀掉了。
我相信,你們身上一定會發生奇蹟,你們一定會親手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未來。
你說,對不對?”
他充滿期待地看着我。我沒有回答,回過頭看看另外幾人。
喬安娜說:“我們可以試一試。但肯定需要您的幫助。”
“沒問題,盡我一切所能,你們想要什麼,儘管開口。”
“很簡單,既然馬克·吉布森逃到鬼樓,我們想請您把鬼樓包下來,幫我們打造一座實驗室,以便我們嘗試創造穿越時間的設備。
這樣我們就可以原地穿越,回到過去,幹掉馬克·吉布森這個我們共同的仇人。”
“太好了,這個要求太簡單了,我這就去辦。”拉里·約翰遜高興地說,“這件事非常機密,還請你們不要泄露給別人。特別是那個警察。”
“如果要做成這件事,恐怕不能把他排除在外,畢竟他是我們在官方唯一的信息來源。”我說到,“
但我可以保證,我們會盡力做好保密工作,不讓更多地人牽扯在內。是不是?”
我衝大家示意,每個人都點頭答應。
說到這裡,拉里·約翰遜點了點頭,只好同意。他又說:“那這樣吧,剩下的事情,交給吳彥中來處理。
他作爲我的全權代表,有任何事都可以通過他反饋給我。”
“您等一下。”王巨君插話道,“您跟我一樣,很清楚吳彥中是什麼人。
我可不希望身邊有這麼一位高人,時不時順走點什麼東西,我可受不了。
他在我們身邊,還不得讓我隨時提防着?”
“那這樣好了。”拉里招呼站在身邊的面無表情的金髮美女過來,對我們說,“這位名字叫雛菊。
你們恐怕看出來了,她和百牙是同一種族。我派她做監軍,監督着吳彥中。
要是吳彥中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就讓雛菊來處罰他。你們看怎樣?”
這下好了,本來只有一個吳彥中,現在又來了一個雛菊,我們還真不好拒絕,只好接受。
說完這些,拉里收起那個紅色的隔音蘑菇,站起身示意散會。
他沒有想要和我們握手或者合影的意思,我們也正想對他敬而遠之。
於是他毫不客氣地把自己的東西亂七八糟地塞到大皮包裡,晃着駝背的身形打開門出去了。
門外可以聽到校長熱烈的聲音:“也沒聽到您和孩子們聊了什麼,您溝通得還愉快吧?”
回到會議室裡,我們幾個人圍了一圈。
我問喬安娜:“喬小姐,您是不是真的有辦法穿越時間?你們捲回來的戰利品裡,真有這麼玄幻的技術?”
“沒有~”喬安娜笑嘻嘻地說。
“那你剛纔那麼說……”
“這叫賊不走空,吃王八蛋的。”王巨君也笑着說,“是不是?”
“就是~”喬安娜說,“好東西先得着,事情慢慢說。他又沒給咱們時間限制。”
“如果我們真的在鬼樓建起一臺時間機器,是不是真的有可能穿越回一百年前?”大萌問。
“哈,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喬安娜笑着說,“拉里·約翰遜是個糊塗蛋。時間穿越哪有那麼簡單?你以爲地球是整個宇宙的中心嗎?
世界過去一百年,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早就隨太陽系的運動不知道改變多少了。
靠地點定位根本就是癡心妄想,這個宇宙最最不靠譜的就是地點位置,因爲所有的天體都是無時無刻不在運動的。
宇宙航行中最難的事情,恐怕就是定位了。
更何況是時間旅行?我們把視角放在地面,以爲鬼樓的位置沒變化。
但把視角拉遠到地球之外,看待地球上的位置的話,鬼樓簡直已經不知道移動了多遠了。
我說鬼樓,只不過找個藉口而已。”
校長推門進來,一臉喜色的說:“看來你們聊得不錯呀。
‘鏡’公司除了給了一大筆捐款之外,還答應接盤吉布森集團中斷的休謨老宅翻新工程,約翰遜先生還邀請你們加入研究團隊,參與實驗室的建設。”
“您老高興,我們就高興。”王巨君說,“您看,我們這算不算多少爲學校做點貢獻?
您老許願的評優和保研,說了可得算啊。”
“算數,算數!你們放心,少不了你們的。”方校長一高興,鋥亮的大腦袋顯得更圓更亮了。
離開會議室,天色已經接近傍晚。
初秋的天氣非常舒適,和煦的秋風輕撫着我們的髮梢,空氣中都瀰漫着溫暖的香氣。
我們幾個人一邊踏着樹影在校園裡慢慢走,一邊合計着下一步該怎麼辦。
“你們搞了一暑假,搞出點名堂沒?林海棠的秘密文件中,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我問霍鷹和喬安娜。
“有意思的東西太多了。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我回頭給你拷貝一份整理好的資料目錄。
你都不用看內容,只要看過目錄就能明白,這裡面的價值有多麼巨大。”
霍鷹興奮地說:“這些資料的價值遠比一筆捐款昂貴得多了。
我們一定要做好保密,絕不能讓吳彥中這個老賊把資料盜走。
這件事就交給王哥了,請你做首席保安員。”
“小鷹說得對,我們得具體分工一下。”我也說,“老王你專門負責安全事宜,盯緊吳彥中。
喬小姐主持實驗室的研究工作,小鷹配合。
我繼續用我的能力做好偵查,以及負責與各方面聯絡。
大萌作爲機動人員,平時跟着喬小姐搞研究,發生衝突的時候,大萌負責打架。”
大萌高興地踮了一下腳,說:“打架時候少不了我。”
“那我幹啥?”假冒孫天璽的萊塞特指着自己問我。他扶了扶臉上的眼鏡框,一臉認真地等待分配任務。
“你負責後勤保障。”小鷹搶先說。
“後勤保障要怎麼做?”萊塞特繼續問。
“買飯,買奶茶,買冰激淋……”喬安娜笑着說。
“這個好,我願意幹,哈哈。”萊塞特也笑了。
我格外認真地囑咐萊塞特,千萬別被吳彥中或雛菊發現蜥蜴人的身份。
在窺鏡的幫助下,幾乎沒有什麼事能瞞得了拉里·約翰遜。
那麼,如果有一件事他不知道的話,很有可能這個信息差最後能成爲我們的殺手鐗。
雛菊很有可能和百牙一樣,具備精神攻擊的能力。
萊塞特千萬不要單獨面對雛菊。與雛菊見面的時候,最好有我在場。
他認真的點頭。這可是要命的事情。
在這一羣人裡,他的命是最不值錢的,膽小怕死的萊塞特對我們給予的保護充滿感激。
事情就這麼商定了。
至少局面先這麼穩定下來,至於後面會遇到什麼困難,那是之後的事,現在着急也沒有用。
霍鷹把他倆整理的文件目錄發給我。
我打開一看,好傢伙,簡直是包羅萬象,浩如煙海。目錄裡的每一條我都看不懂…….
算了,找個我擅長的話題,比如,我問他,暑假跟喬安娜進展到哪一步了?
“你說的哪一步,指的是哪方面?”他皺着眉問我。
我撅了撅嘴,說:“你這傢伙別裝傻……”
“我們是很好的學習夥伴, 每天都在圖書館裡泡上十個小時。”霍鷹淡定的說。
我一把捂在臉上,無奈地說:“小鷹你明明是個通透的人,怎麼遇到情感問題,這麼保守了呀。
人家安娜小姐對你就沒點期待?您老也不帶人家出去玩一下,就天天在圖書館裡,呆了六十天?”
“對呀,六十天都幾乎沒搞完,資料太多了。”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呀。你就沒帶人家喬小姐出去玩一玩?”
“我們跟你倆不一樣,”霍鷹說,“你跟張萌是玩武的,天天一塊練;我跟安娜是玩文的,天天一塊學習……”
“哥們,這不是文的、武的事情。你們倆得互動呀,不互動叫什麼談戀愛啊~”
“互動呀。”
“怎麼互動?”
“每天她都把整理好的資料發給我,我來校對……”
唉,我拿他真是沒辦法了。
霍鷹反過來勸我:“別把自己說得跟情聖似的,好像就你談過戀愛,別人都是傻瓜。
人跟人不一樣。我這樣能每天和安娜在一起,已經非常滿足、非常幸福了。
也不是誰都像你跟張萌似的,甭管走到哪兒,隨時隨地撒狗糧。”
好吧,我只好點頭認可他的說法。
對了,暑假前我把那塊紅色的賢者之石給喬安娜,也不知道她用得怎樣了。
“那塊寶石可是發揮了好大作用,”霍鷹搖頭晃腦地說,“你可不知道,在那塊石頭的幫助下,安娜現在的本事可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