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來得快,去得也快。幾秒鐘之後,震動消失了。所有人都從驚慌中恢復過來。
愛麗絲掙扎着,抱在她父親身上。王巨君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愛麗絲。
大家拍拍身上的塵土,陸續站起身來。
還沒來得及互相慰問,一個警員推開門,慌張地衝進來,衝着羅平喊叫:“警長,你快來看一下!”
我和大萌對視了一眼,突然心中涌起一股不詳的感覺。
羅平和江南燕率先衝出屋去,我和大萌緊跟在後面,隨後是霍鷹。
王巨君囑咐喬安娜留下來照顧愛麗絲,自己也跟着衝了出來。
羅平冷靜地囑咐看守病房門口的警員和站在大門的警員手槍上膛,提高警惕,然後隨着這位前來報告的警員沿着樓道跑向大宅的角落。
果然是那個通下地下洞穴的密室入口,被炸開了一個大口子。
通往密室的通道中,原本磚砌的甬路都被極高的溫度融化了,由方方正正的地道變成看似柔軟實則堅硬的通道。
兩邊的牆壁都像是被高溫融化之後,再次凝固起來的樣子,呈現出一股波浪感。
這一切就和我之前神遊中所見識到的地下通路一模一樣了。
“是馬克·吉布森!”霍鷹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槍,頂上子彈。
見到霍鷹掏槍,羅平和那位報信的警員也掏出手槍,打開保險,小心翼翼地走到這條地道的入口。
“這是怎麼回事?你知道麼?”羅平扭過頭來問王巨君。
王巨君看了我一眼。
我連忙說:“羅掌門,這是那個最壞的洋鬼子,僱你們偷設備的馬克·吉布森,在地下搞事。
這底下有一個巨大的洞窟,他會西洋黑魔法,肯定在地下弄什麼奇怪的事情,咱們必須阻止他,否則他會把我們所有人都害了。”
爲了證明我的說法,我不管不顧地率先向通道。
大萌一把沒抓住我,也跟着衝了過來。其他人陸續魚貫向下。
我記得大壩發生的事情。
如果馬克·吉布森再次啓動現實流體化大炮,說不定整棟休謨大宅都會被搞壞,所有人都有生命危險,就像大壩裡那些被融合到牆上的小灰人和蜥蜴人一樣。
向下的路很滑,臺階已經融化而再凝固了一次,所有的棱角都消失了,只剩弧形的邊緣。
我只好半倚在牆壁上,小心向下。
走了不久,豁然開朗,就是曾經與百牙搏命、使小光被封印的那個洞窟。
只見馬克·吉布森整個人籠罩在一團綠色的奪目光暈中,用一臺拼湊而成的簡陋設備,轟擊着白色謝爾賓斯基三角形信標。
三個蜥蜴人和十來個小灰人急得團團轉,他們圍着馬克·吉布森,試圖阻止他,但沒有任何效果,綠色的光暈像是一個強力的護罩,任憑蜥蜴人投射出閃電還是毒蛇,都無法穿透。
羅平和警員滑下通道,看到三個蜥蜴人和一堆小灰人,警員第一個發出驚叫:“媽呀,真有妖怪!”
聽到這個動靜,一個蜥蜴人回過身,用手中的小木杖向我們甩出一道火焰。
我們趕緊四散躲開。
警員急忙開槍射擊,另一個用圓形木球的蜥蜴人展開護盾,子彈擊打在護盾上,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媽呀,這老妖精手裡還有法寶!”警員慌張地說。
江南燕笑了,說:“這幾樣法寶不錯,咱們把它們給榮了來吧。
”
說着,她身形晃動,如鬼魅般穿梭幾下,就接近前兩個蜥蜴人。
這幾下步伐看似非常輕鬆,沒有發力,但速度卻極快,動作也極爲流暢,沒有任何拖泥帶水之處。
羅平把手槍塞到我手裡,一矮身,竄了出去。
與江南燕如舞蹈般輕柔優雅的步伐不同,羅平胖大的身軀像一個皮球般,貼着地面倏地飛起,速度完全不輸江南燕,雖然胖大肥圓,卻也不失高手身法的迅捷美感。
我不會用槍,乾脆把手槍塞給大萌。
大萌自小在軍營里長大,自然對槍支十分熟悉,隨即檢查了子彈和保險,握緊手槍。
羅平與江南燕兩人一左一右,默契地衝到兩名蜥蜴人身前。
第三名蜥蜴人正要擡手施放毒蛇,警員和霍鷹一起開槍。
雖然子彈都擊打在護盾上,衝擊力被護盾吸收,但足以擾亂這名蜥蜴人的施法過程。
臨到護盾近前,我衝二人大喊:“小心那個護盾,雖然透明,但人穿不過去的!”
聽到我這話,二人都沒有停,進而轉向穹廬狀紅色透明護盾的兩側。
江南燕穿過幾個小灰人,所過之處,小灰人紛紛倒地,不知道她用的什麼手法。
而羅平則是用圓胖的身體左衝右撞,像個皮球般在幾個小灰人之間彈來彈去。
小灰人們都空着手,手裡沒有武器,被羅平一撞,也都摔出去很遠。
我看清了羅平的武器,他雙手各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蜥蜴人的護盾像一把大傘,雖然面積更大,但也不是沒有縫隙的。
羅平一個地滾,貼着地扔出一把匕首,正中手持木球的那個蜥蜴人的腿部。
它吃疼,一下子跪在地上。
對了,我記得它的名字就是萊塞特。
隨着它中刀跪倒,護盾歪斜,露出一個缺口。
第三個蜥蜴人甩出三四條紅蛇,都被江南燕用什麼東西釘在地上了,不斷抽搐,不能前進了。
只見江南燕從另一個找到護盾縫隙,擲出幾道寒光。
萊塞特趕忙轉換護盾方向,多數寒光都被擋住,但還有一道刺入第三個蜥蜴人的肩頭。
第三個蜥蜴人劇烈顫抖了一下,舌頭吐的好長,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就在羅平和江南燕雙雙突破,接近三個蜥蜴人的一瞬間,身處於蜥蜴人背後的馬克·吉布森的綠色圓球狀護盾突然發出劇烈的光芒,馬克·吉布森轟擊白色謝爾賓斯基三角形產生了效果。
我們所有人都感覺到劇烈的震盪。
這種震盪既不是來自外界的衝擊,也不是來自體內的疼覺,而是一股虛幻的非現實感,一股如在夢中的恍惚,突然從馬克·吉布森所在的洞窟中心向外蔓延開來。
一瞬間,一切的視線中的景物都變得不那麼清晰,不那麼確定,彷彿夢與現實的邊界被打破。
所有人都摔倒,緊接着,都失去重力,漂浮到空中。
洞窟中的其他東西也都漂浮到空中。
蜥蜴人的護盾,手槍的子彈,羅平的飛刀都不再能按照牛頓力學的原理運動,像夢幻般變得流動不止。
這種狀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突然,一股熱浪從馬克·吉布森所在的位置向外擴散,一聲巨響之後,我們所有人都摔在地上。
萬幸的是,洞窟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畸變。
馬克·吉布森還在洞窟中心,綠色的球狀護罩中。
謝爾賓斯基三角形已經被轟擊得發生了些微變化,三角形的邊緣已經粘連在一起,形成一片模糊的圖景。
我們幾個人趴伏在地上,舉着槍瞄準蜥蜴人。
蜥蜴人的護罩已經失靈,但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其中一個蜥蜴人大聲呼喊着:“請等一下!停火!請聽我說!”
“呦呵,妖精還會說話。”羅平說到,“妖孽,有什麼話趕快說,說完速速受死。”
深綠色的蜥蜴人連忙說:“咱們不要打了,馬克·吉布森馬上就要打破宇宙泡了,咱們必須聯手阻止他,否則咱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
淺綠色的說:“覆障王陛下還沒準備好,這傢伙就要強行操作。
如果他現在打破宇宙泡,出現的不見得會是宇宙偉大精神,反而可能是現實的崩潰。
這傢伙不聽勸,執意要搞。”
黃綠色的說:“他倆說得對,而且就算是宇宙偉大精神,我們也死定了。”
我對羅平喊到:“羅掌門,這個洋鬼子,比老妖精還壞!”
王巨君也喊到:“羅掌門,小安說得對,我們先對付洋鬼子,再對付三隻老妖精。”
羅平、江南燕與我們幾人成三角之勢,把三隻蜥蜴人圍在當中,聽他們有什麼說法。
領頭的深綠色那隻眼睛滴溜溜轉動,說到:“目前這顆星球上的勢力太複雜了,我們不想摻合了。
我們已經把馬克·吉布森的情況告訴依然留守在這裡的花環王的手下了,我們顧不了這麼多了。“
“覆障王也沒有指示我們要聽從馬克·吉布森的,不過就是他主動找上我們的罷了,我們沒必要爲他負責到底。”淺綠色的說。
“他倆說得對。”黃綠色的說。
“他已經進入啓動現實流體化的最後階段了,我們也沒有辦法阻止他了,除非有一隻星辰阿米巴在。”
深綠色的那隻說:“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趕快離開這顆星球。”
一邊說,一邊揮動手中的小木杖。隨着它的揮動,一個紅色的法陣逐漸升起,包裹住它們三個。
沒等我們幾人反應過來,三隻蜥蜴人扔下倒在地上的一羣小灰人不管,呼地一下消失在虛空中了。
我們幾人愣在當場,這三個狡猾的傢伙居然逃走了。
“現在怎麼辦?”王巨君問我。
我的腦子飛快地運轉着。
對呀,現在怎麼辦?馬克·吉布森現在籠罩在綠色的護罩中,誰也沒有辦法接近他。
但蜥蜴人爲什麼說星辰阿米巴可以阻止馬克·吉布森?
難道是說以靈體的狀態可以阻止現實流體化大炮的運轉,亦或是靈體的狀態可以進入他的綠色護罩?
不試一試,沒法知道。
可是,在現在的狀態下,我完全做不到神遊出體啊。
我對大萌說:“你能不嫩把我打暈?”
“啊?那可不行。”大萌連忙搖頭。
“如果我要以神遊的形式,可能能夠阻止馬克·吉布森。
但我現在肯定進入不了睡眠狀態,所以需要把我打暈才行。
在咱們遭遇黑衣巨人襲擊時,我曾經施展過一次的。”
大萌頭搖得像撥浪鼓,連着說:“不行,不行,不行!”
王巨君聽到我的話,連忙招呼羅平和江南燕過來。
“兩位前輩,把小安弄暈,他會出陽神,有辦法阻止洋鬼子。”
“啊?得暈了才成啊?”羅平撇了撇嘴,說:“那他的手藝也夠潮啊,我還以爲他有點真本事呢。”
江南燕依然不改優雅的微笑,說:“明白了,交給我吧。”
我看到她款款地走到我近前。
大萌怕她打我,還想攔住,江南燕說:“點穴,不疼的。”
我也說,“來吧,請您趕快動手,時間來不及了!”
大萌見我如此堅決,也不便攔阻,退到一邊。
我這纔看清,江南燕手指縫中扣着一把銀色的長針。
剛纔她就是用這些長針襲擊小灰人和蜥蜴人的。
她衝我點了點頭,示意我放鬆。
然後,我就感覺到後頸一涼,騰地一下,精神就離開身體,懸浮到身體上方一米左右的高度。
我看到我的身體向下癱軟,王巨君連忙扶住我,把我的身體輕輕放倒,坐在地上。
我看到,我身體的後頸上插着一根長長的泛着銀光的鋼針。
我腦子裡第一個涌出來的想法是,好傢伙,搞脊髓穿刺啊,消沒消毒啊?
第二個想法是,哎呀,管他呢,反正這個肉身也不是我本人的,是我從一百年前借來的。
胡思亂想的念頭一個接着一個涌起,我的心神就要散亂,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趕忙聚攏精神,把思想聚焦在馬克·吉布森的身上。
我可以透過綠色的帳幕一般的結界,看到馬克·吉布森正在咬牙切齒地雙手緊握在一個很像一門大炮的設備上。
這個設備發出兩股交疊在一起的黑光和白光,直刺謝爾賓斯基三角形。
毫不猶豫,我衝向馬克·吉布森。
沒有任何障礙,我穿過綠色的結界,又穿過了大炮……沒剎住車,飛過頭了;
趕忙轉回身,再次衝向馬克·吉布森。
我發現,我之所以會剎不住車,是因爲越接近那股一黑一白交疊在一起的光線,我移動的速度就越快,這種感覺就好像在雪地中走着走着,突然踩到冰面,猛地一滑,搖晃半天才能勉強站定。
反覆衝刺了幾回,終於,我一把扯住馬克·吉布森的頭。
藉助滑行的衝擊力,我把他的一部分神識從身上扯了出來,就好像百牙曾經對我做過的一樣。
這個舉動把他嚇了一跳,他手中緊握的大炮猛地搖擺,失去焦點,射擊到綠色的球形結界上。
黑白交替的光芒來回反彈,最後轟隆一聲巨響,從結界壁上反彈回的光芒擊中馬克·吉布森操縱的現實流體化大炮。
大炮過載,發生劇烈的爆炸。但整個爆炸都被侷限在結界之中。
由於我以靈體狀態存在,爆炸的衝擊並沒有傷到我。
反而是馬克·吉布森自己,恐怕是被爆炸的衝擊波及,被震盪得飛起,撞到結界壁上,又落了下來。
我可以清晰地看到,摔在地上的瞬間,一股白光籠罩了他的身體,他的靈體差點就被從肉體中震盪出來。
隨着馬克·吉布森摔落在地上,爆炸終結了他的結界。
煙塵漸漸散去,他趴在地上,不動彈了。
我急忙游回自己的肉身。進入肉身的一瞬間,我幾乎還不能夠和身體匹配共振。
但咬緊牙關,我拼了命地舉起右手,試圖用意識驅使右手拔下後頸處的鋼針。
見到我的身軀移動,估計江南燕明白我已經成功了,她利索地把插在我肉體後頸處的鋼針抽出。
一下子我就被吸回肉體之中,一股新鮮的空氣涌入口鼻,我長長出了一口氣。
大萌撲過來,抱住我的身體,問我:“安寶,怎麼樣?”
“我沒事,”我轉過頭,看着煙塵籠罩的馬克·吉布森所處的地方,問到,“這傢伙怎樣了?”
羅平用肉肉的大手拍着我的肩膀,說到:“安小三,你小子行啊。
老子我見過不少跳大神的,一眼看過去,都是騙子。
你小子真能搞成,老子我算是大開眼界了!”
江南燕也說:“小安哥,看來人言不虛,佛道兩家的神通修行,果然不簡單。
也不知道你是哪個流派的?師從何人?”
我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也沒老師,我自己瞎搞出來的。
用江湖人的話說,就是‘海青’吧?”
江南燕用“懂了”的眼神看着我,說:“江湖上也不乏輕易不許言說師承的門派。
不管怎樣,小安哥的本領,還真是了得,我十分欽佩。”
我聳了聳肩,隨她怎麼想吧。
這時,煙霧散盡,綠色的光球結界消失,謝爾賓斯基三角形也恢復原本穩定的形態了。
我大驚失色地看到,馬克·吉布森又消失了!
就在我還在驚慌的時候,霍鷹指着洞窟另一個方向大喊:“不好了,馬克·吉布森又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