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濤淡淡地瞥了一眼兩人的背影,脣角不着痕跡地揚起一些。
“火熱的摯誠。”男人咧口嘴大笑,眼中溢滿慈祥。
“好吧,陶老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陶濤身子一低,從男人胳膊下鑽了出來,“哪個包間?春分?立夏?”
“呵呵,”男人拽着陶濤的手,“別去了,都是些生意上的酒肉老朋友,我可不想讓他們太羨慕我有這麼個漂亮的女兒。人太有福,會被妒忌的。”
“爸,”陶濤眼睛突地圓睜,“你是不是又帶了什麼不三不四的小姐?”
陶江海慌忙搖手,眼神躲躲閃閃,“沒有,沒有。。。。。。”
陶濤臉上綻開一朵擴張的笑意:“如果真的沒有,那就帶我去向叔叔們、伯伯們打個招呼,這是禮貌呀,代表陶老闆教女很有方啊!”
“小濤。。。。。。”陶江海偷偷地張看了四周,衝陶濤真作揖,“好女兒,好寶貝,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媽媽,她有心臟病,經不起嚇的。那些小姐只是生意場上的逢場作戲,助助酒興,都是假的,我保證,我發誓。”
陶濤嘿嘿笑了兩聲,“既然擔心媽媽,幹嗎這麼晚還呆在外面,不回去陪着她?”
“爸爸要賺錢養家。”陶江海見女兒臉色和緩了些,鬆了口氣。
“你錢不夠用嗎?”陶江海名下的那座傢俱城,光不動產就幾千萬,不談每月上百萬的房租了。
“沒人嫌錢多的。”
“錢多就快樂嗎?健康嗎?”陶濤看着陶江海兩額灰白的頭髮,心裡面突地一酸。錢再多,也不能給媽媽買一顆健康的心臟,也不能賄賂歲月,讓爸媽老得慢一點。世界多少事,看似簡單,其實很複雜。
如嫁給喜歡的人,就能確保一輩子都很幸福嗎?
“小濤。。。。。。”陶江海呆呆地看着兩道淚水從陶濤白皙的臉頰上滾落下來,“爸爸真沒一點對不住你媽媽,你。。。。。。乍哭了,爸爸不濫喝酒,吃完飯立刻就回家。”
陶濤撒嬌地撲進陶江海的懷裡,“開車要慢點,窗戶不要開着,秋夜風涼,還有,勸媽媽少打幾場麻將,多上街逛逛。”
“哎,還是閨女貼心呀!”陶江海疼愛地替她擦去眼淚,“今天是公司聚會嗎?我剛剛看到你們那個大高個科長了。”
陶濤點點頭,“是給總公司的一個專家接風,我該進去了。你說話算話哦,我會監督你的。是哪個包間?”
“驚蟄!”陶江海老實交待。
“就在穀雨廳的隔壁。”陶濤衝陶江海做了個鬼臉,“我背後可是長眼睛的!”
陶江海哭笑不得,“我知道,小佛爺。快去吧!”
陶濤這才推開她,眨去眼睫上的溼意,推開穀雨廳的門。
除了她,人都到齊了。左修然自然坐在首位,曾智華在一邊作陪。挨着曾智華的是其他幾位副總,對面坐的是技術部的人,飛飛與左修然隔桌相望,難怪一張臉拉得長長的,小嘴委屈地嘟着。唯一空着的座位就在左修然的隔壁。
陶濤含笑站着,詢問地看了看龍嘯。
“傻站着幹嗎,快坐呀!”龍嘯說道,揮手衝門邊站立的兩位服務小姐揮了下手,示意走菜。
陶濤摸摸鼻子,碰到飛飛兩道羨慕的視線,心裡面笑了一下。
左修然對着曾智華,兩人正說着新設備安裝注意的事項,當她坐下來時,她清晰地聽到目不斜視的他冷哼了一聲。
她朝他看了看,轉過身和同事說起話來。
服務員站在她旁邊,輕聲問:“小姐,請問你喝什麼飲料?”
早晨幫陶濤搬電腦的同事笑了下,“小陶喝點白酒,一會向左老師好好地敬幾杯。”
“對呀,左老師對你那麼照顧,在他身邊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呢!”對面的飛飛順口接過話。
“行,那就酒吧!”陶濤側過身,讓服務員倒酒。四十二度的茅臺,還好!
左修然坐正了,一雙墨色的眼底有微動的光華,看向她面前滿滿的酒杯:“是你自己決定的,到時可別後悔。”
陶濤衝他俏皮地笑了笑,“我會好好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
接風宴的氣氛一般都很輕鬆,曾智華又刻意地表示主人巨大的熱忱,剛上了兩道菜,酒桌上就象開了鍋的湯。
曾智華先敬左修然,然後是幾位副總。雖然他不必象敬酒的人一樣以幹爲敬,但幾輪下來,也喝得不多。陶濤是小職員,屬於第二梯隊,她專注地吃着菜,一邊側耳聽着隔壁包間的動靜。對面好象也在鬧酒,夾雜着女人的嬉笑聲。她歪了下嘴,從身後包包裡拿出手機放在手邊,九點一到,陶江海還不回家,她就過去趕人。
第二梯隊的領袖是龍嘯,他一沾酒,臉就象關公。
“左老師,我可是打的過來的,你要是憐香惜玉,一定要喝了這杯酒哦。”飛飛繞了半張桌,飄到左修然身邊,嬌嗲地舉起酒杯。
左修然站起身,端起酒杯搖了搖,漫不經心地斜了下嘴角,“怎麼辦,如果我把這杯酒喝下去,那麼我的車就無法開回去了。”
飛飛麗眸一亮,“這多大的事呀,我送你啊!”
酒桌上本來就愛說些曖昧的笑話,見兩人這樣,一個個都起鬨道:“感情深,一口悶。”
飛飛眼帶春意,端起酒杯一乾而盡。
左修然酒量其實也不大,他剛纔等於委婉地拒絕了飛飛,偏偏她不解意,他慵懶地一笑,在衆人的注視下,無奈把杯中的酒也喝了。
“小陶,你還沒敬左老師吧!”曾智華看着陶濤杯中的酒滿滿溢溢,挑了挑眉。
陶濤放下筷子,吃得已有七份飽了,恭敬地站起身,看着左修然。
左修然感到嗓子口已如野火燎原,他微抿了下脣角,靜默一會兒,才說:“怎麼個敬法?一口悶,還是分階段?”
陶濤淺淺一笑,“爲了表達我對左老師的敬意,我喝掉,你隨意。”
左修然眼睛都沒眨完,她已把空蕩蕩的杯口對着他了,眉頭都沒皺一下,沒事人似的。
“爽快!”曾智華一拍桌子,“左老師,你得也拿出男子漢的樣子,別輸給小女子呀!”
“我。。。。。。”左修然瞪着陶濤,她聳聳眉,笑得一臉含蓄。。
wWW•тt kan•¢ ○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陶濤聽到隔壁一陣喧譁,忙拉開椅子,往外跑去。
剛跑到門口,她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左修然一喜,拿起手機,對衆人說:“說不定是急事,我給她送過去。”
出了包間的門,深吸一口從大廳外吹進來的夜風,熾熱的心口方覺好受一點。
陶濤不在長廊裡。
他順着長廊往大廳走去,順手把胸口的鈕釦解開兩粒。手機響了幾聲便停了,然後又開始響,他低頭看了下屏幕,愣了。
“呃?一頭豬?”
陶濤看着陶江海那輛寬大的畢克駛出停車場,慢慢轉過身,差點撞上站在她後面的左修然。
“怎麼,還戀戀不捨?”左修然倚着柱子,淡淡地問道。
陶濤回過頭又看了看背後的霓虹燈,“有點不放心。”
“不放心什麼?他對你不專一?”他冷冷地攤開雙手,聳聳肩。
陶濤盯着他,“左老師,他對我的專一,經得起千錘百煉。”
“哈,哈,”他乾笑兩聲,摸了下滾燙的面頰,“對一個包養女人的男人這麼自信?”
“包養?”陶濤噗哧笑出聲來,笑得眼淚都下來了。“不虧是左老師,纔會有這樣的想像力。不錯,他確實是包養了我,都包養二十四年了。”
左修然愕然地咬了咬脣,“什麼?”不會吧。。。。。。包養二十四年,難道那個男人是她的。。。。。。遺傳真是失敗呀,怎麼沒有一點點相似之處?
“我敬你的酒你喝了嗎?”陶濤問。
“給。”他瞪了她一眼,把手機遞給她,“剛剛有電話進來的,不是我硬要誤會你,而是你。。。。。。父親。。。。。。太有個性了。”
陶濤笑,“我爸就是愛開玩笑啦,誰找我有事?”
“一頭豬。”
陶濤低下頭,任頭髮遮住臉腮,把手機裝進口袋,“那不要回了。我們進去繼續喝酒吧!”
“那頭豬。。。。。。”
她回頭,神情很厭煩,然後轉過身一言不發地走了。
他狐疑地蹙起眉頭,現在的電信事業有那麼發達嗎,人和豬之間都能保持通話?
接風宴結束,男人們都醉得東倒西歪,兩個女人中,陶濤是完完全全清醒的,飛飛走路都是貓步了。
送左修然的任務,自然落在陶濤的肩上。
陶濤使出全身的力氣,才把左修然塞進車內,從他口袋裡找出車鑰匙,瞪了瞪他,“不坐我開的車,你現在下來呀!”
左修然躺在後座上,薄脣抿了下,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幕色已深,霓虹燈亮如白晝。但亮着的霓虹燈讓夜色更深濃。車水馬龍的街道,一輛輛駛過的車輛、一個個走過的行人都有自己的家和方向。
陶濤想起自己的家、華燁三通來電,輕輕嘆了口氣。
車順着車流,停在海晶酒店門口。
一株巨大的發光的樹,生長在海晶酒店門口,那是一百八十個葉形燈製成的燈樹,華麗輝煌地守衛着這幢有着最佳海景房的五星極酒店。這顆樹亮着,整個青臺就亮了。
要不是門僮幫忙,陶濤是根本沒辦法把左修然弄進房間的。
本想把他扔到牀上就走人,可一放下他,他突地睜開眼,往洗手間跑去,吐過之後,跌跌撞撞地回到牀上,感到腸腸肚肚都揪到一起,他皺着眉,緊閉着眼,蓬亂着頭髮,嘴角還有沒抹盡的殘液,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陶濤腳都到門口了,不知怎麼又回過頭,從浴間擰了塊熱毛巾過來,低下頭時,心中一動,搖出手機,對着他連按幾下,“什麼帥哥,你現在這樣,也和一頭豬差不多了。這,給你留個紀念。”
她細細地幫他擦了臉,給他蓋上被。他好像有感應似的,竟然睜開了眼,黑如點漆,只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她臉上一紅,停了動作,“你安全到達,我該走了。”
他握了下她的手,眼睛又緩緩閉上,“好好開車。”音量低不可聞。
不一會,就傳出熟睡的鼾聲。
陶濤樂了,帶上門,下樓回家。
車開進聽海閣時,陶濤看了下手機,離十點還差十分。小徑上,一盞盞路燈熱鬧地閃爍着,像可愛的孩子,在等着大人回家。
她看到華燁的車已經停在樓下了,她仔細地看看前後,小心地把車慢慢往自己的泊車位駛去。
暗暗的樹蔭下,兩個對面站立的身影突地出現在明亮的車燈前,男人挺撥俊朗,女人清靈俏麗,她差點驚出一身汗。
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握着方向盤,長長的眼睫震愕地忘了顫動,她呆呆地注視着兩人,心跳之快讓她感覺到痛。
“燁,好久不見!”許沐歌對着華燁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