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魚壽和明兮兒一前一後退出了蟒壽宮。
明兮兒就像上次一樣,裙襬下帶着風,急匆匆地想要避開修魚壽。事情還沒有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她抵死了不認,夏侯嘉也奈何不得,只要她和修魚壽不再有不該有的交集。
“延王妃,請留步。”
修魚壽被無數的疑問壓得喘不上氣,再也顧不得皇宮禁院的諸多規矩與不便,硬是攔住了明兮兒的去路。
明兮兒進退兩不得,不禁瞥了眉,道,“還請王爺自重。”
修魚壽望眼不遠處的宮殿,不由分說拉起她就走。
明兮兒被他箍住了胳膊,無法掙脫,只得壓低嗓音急聲相勸,“不要再中她的計了!”
明兮兒幾乎能肯定,就在他們退出蟒壽宮後,夏侯嘉已命人通知延王夏侯軒來接她出宮。若是這一幕被夏侯軒看了去,她縱使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了。
修魚壽似是壓根兒沒有聽到她的苦苦相勸,硬是拽着她,徑直走向了蟒壽宮不遠處的御花園。
此時,王公大臣下朝沒多久,幾乎無人在宮中逗留,禁衛軍和內侍庭亦忙於交替換崗,無暇他顧,這御花園的滿眼香豔,也因此有了短暫的空苑寂寥之景。
修魚壽尋了一處相對隱蔽之地,直接把明兮兒逼到了角落裡。
“你爲什麼會突然嫁給延王?瀚皇契約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告訴我!”
若是放在以往,明兮兒巴不得和他在此種風景下,面對面賞花談心,細數一切秘密。可是現在,這風景,這個人,分明都是夏侯嘉給她備好的陷阱。而她,很快就會在這個陷阱裡,和聞訊趕來的夏侯軒相遇。
明兮兒咬了咬牙,快速道,“延王爲我十年不娶,我嫁給他是情理之中。瀚皇契約並非遵王所爲,她只是借用罷了,至於要怎麼用,我暫時不得而知。你必須馬上放我走,否則就來不及了!”
明兮兒一邊說着,一邊不住地四下張望。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一個人影,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靠近。
“糟了......”
夏侯軒終究還是來了,明兮兒一邊在心裡暗暗叫苦,一邊又氣又急地望向了修魚壽,他若是能把那種在沙場上的睿智分一半到朝堂上,也不至如此被動。
沙場?九觴城?!
明兮兒忽而機靈一動,在修魚壽全然沒防備的時候,猛然擡起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
修魚壽始料未及,瞠目結舌地瞪着明兮兒,半響沒說出一個字。
這一幕,夏侯軒看了真真切切。明兮兒的這記耳光,扇得是挺響,可也扇出了兩個意思,一爲情,二爲仇。
明兮兒索性拋去了往日的溫雅,狠狠地盯住修魚壽,譏罵出聲,“你把小夜弄丟了,找我幹什麼?修魚壽,你最好把嘴巴放乾淨點兒,我沒你那麼無聊,也沒你那麼薄情寡義!”
好在,修魚壽已早於明兮兒察覺到了不遠處的人影,也旋即反應了過來。方纔在蟒壽宮中,經過夏侯嘉的那般試探後,他與明兮兒乃舊識的秘密已然暴露。明兮兒現在這樣做,無非是要釋去夏侯軒心中的猜疑,不讓事情變得更糟。
“我薄情寡義?當初若不是你,小夜會一走了之?明兮兒,你識相的話就告訴我小夜在哪兒,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知道她在哪兒!”
夏侯軒微微眯了眼,忽而擡腳,疾步走了過去,拉了明兮兒的手,勸道,“小夜不是在醫品堂麼,告訴他又有何妨?”
明兮兒心裡一個咯噔,眼中驚疑一閃即逝,旋即道,“小夜根本就不想見他!”
修魚壽知道,他此刻必須馬上前往醫品堂,把這個謊給圓了。
明兮兒看着修魚壽匆匆離去的背影,心裡漸漸地冷了下去,“王爺,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跟蹤兮兒的。”
夏侯軒笑了笑,暗中向一旁的隨從遞了個眼神,旋即看向明兮兒,道,“你剛到天堯城時,本王就命人對你多加保護。可你不喜歡有太多人跟着,他們也只得轉明爲暗。你放心,醫品堂裡有什麼,不會有人知道。你和承王的戲,也不必再演了。這本是夏侯嘉的計,你們這麼一來,反而有些弄巧成拙了。”
明兮兒微微一窒,眼眶不禁有些發酸。她和修魚壽的這齣戲有一個最大的漏洞,修魚壽若真像他們演的那般,就該和夏侯軒一樣,直接派人跟蹤她,如此,找到小夜是輕而易舉。夏侯軒當場識破,卻沒有直接說破,無非是不想讓她和修魚壽,在彼此的面前太過尷尬。
“王爺,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兮兒......”
夏侯軒擡手按住了她的脣,微微笑道,“如果你的坦誠相待,只是因爲感激,那還是不要開口了。”
夏侯軒深深地看着明兮兒的眼睛,緩緩地放下了手,在身側暗暗攥了起來,愈攥愈緊,直到緊得有些不受控制的發抖。他終是沒能等到,明兮兒的再次開口。
夏侯軒忽而自嘲般地笑了,一直垂在身側的手,也緩緩地鬆開了。
“罷了,本王的人已經去攔承王了,我們先回去吧。”
明兮兒看着他有些失落的背影,心情也隨之一起沉了下去。她知道,從此刻開始,她不能再輕易地和他提起承王了。
御花園裡的這一幕,很快傳到了蟒壽宮中。
夏侯嘉慢條斯理地拈起一枚棋,落下的同時,精準無誤地封死了對面的一片活路。
一旁的夏侯芊見勢,忍不住笑道,“真是可惜,您派去的人沒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麼。不然,這還真有可能變成一盤死棋。”
夏侯嘉瞟了夏侯芊一眼,“一個明兮兒,一個夏侯軒,都不是省油的燈。此種雕蟲小技,豈會難倒他們?”
“陛下此言差矣!延王被引到御花園時,應該已經料到了這是計。延王妃倒好,一巴掌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延王趕到時打了個紅臉,你猜那延王會怎麼想?”
夏侯嘉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孤的這步棋,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們,已經是死棋了。”
夏侯芊看向了那一片死棋,頓了頓,道,“萬一,承王他......”
承王修魚壽的手上還握着她的把柄,他們極有可能絕境逢生。
“放心吧,承王他不敢拿你怎麼樣。”
“可是......”
夏侯芊看到了夏侯嘉嘴角處的一抹意味深長,頓時明白了三分,她的王已經有了應對的法子。
“行了,去準備明日的婚宴吧。記住,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錯。”
看着夏侯芊欣然離去的背影,夏侯嘉眼中的色彩漸漸地黯了下去。
[夏侯鬱,從現在開始,孤好好地陪你下完瀚皇契約這盤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