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之中,我以靈魂爲他梳理出來的最後一根如線般纏繞的鬼氣,逐漸清晰清晰起來。本章節由`忖`暁``提供
身子卻好似吸了許多水的海綿一般,軟弱無力卻又冷又沉。
昏沉之間,睡死過去了。
在睡夢當中卻並不安穩,總是能聽到嬰兒的哭鬧聲。
而且數量並不少,讓人渾然不知所措。
整個人好似在黑暗的深淵當中,越來越往下的墜落,而且根本就停歇。
“他爲什麼要困着我們?”
“吃掉他,把他吃掉我們就能出去了。”
“好餓……”
……
那些稚嫩的,卻邪惡到了極致的聲音,在耳邊不斷的迴響着。這聲音有千千萬萬個,飄飄渺渺撲朔迷離,我整個人都好像淪陷在這些聲音的包圍之中。
它們要幹什麼?
想要傷害凌軒麼……
忽然之間,我便明白了!
它們是凌軒身體裡的嬰靈,它們越來越暴戾,越來越想要傷害凌軒了!
“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凌軒,求你們不要傷害他。”我在夢魘中大聲的喊出來,心頭好像有一個巨大的豁口一樣,空空的讓人有一種無限擴大的恐懼。
猛然間,一輛巨大的列車,朝我疾馳而來。
卻沒有撞飛我,卻是將那個身穿白大褂的玉面男子壓成了兩半。
我徹底的崩潰了,“不要……凌軒,阿軒,不要丟下我。”
“牧寒,她這是什麼情況?爲什麼一直清醒不過來,作爲靈醫,我對活人研究的還不夠透徹。”凌軒的聲音傳入耳內,可我的雙眼卻好像被膠水糊住了一樣,睜也睜不開。
只能聽到凌軒冰涼如水的聲音,身子想動卻動不了。
旁邊居然傳來了阿贊艾柔和清朗的聲音,“她應該是早就發現了你身體的狀況,卻隱瞞這不說,心裡壓力太大了。我點了一鼎龍涎香和安魂香,等心靜下來,慢慢的就會醒來了。”
我……
我是因爲太擔心凌軒了,纔會沉淪在夢中醒不過來嗎?
那樣也太幼稚了,孕中情緒波動大,對腹中的胎兒極爲的不利。
我怎麼會陷入這樣的情緒中,而不自知呢?
所幸,阿贊艾及時的來了,說不定已經想到了具體的辦法幫助凌軒。念及於此,手緩緩的似乎能動了,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摸自己圓滾滾的大肚子。
他們已經很大了,用不了多久,就會睜開眼睛真正的看一眼這個世界。
只覺得手被一隻肌膚絲滑細膩的玉手握住了,他似乎發現了我已經清醒過來,輕聲說道:“顧大王,睡了這麼久餓不餓?”
“恩。”我緩緩的睜開眼睛,就見到阿贊艾就站在凌軒身後,他身後的窗外早就是午後四時了。
清淡卻不熱烈的陽光,明媚的落在窗櫺上。
餓倒是不餓,就是做夢了以後渾渾噩噩的,整個人的骨頭都好像散架了一樣。
他摟着我起身,又把柔軟的枕頭墊在了牀頭,用衣袖擦了擦我額上的汗液,“睡的不好嗎?”
“我……我……還好……”我本來想掩飾自己曾經比較壓抑的情緒,卻發現他的目光好像看穿了一切的,清冽的望着我。
我低頭,“對不起,我並不是故意這樣的,大概是潛意識裡太緊張了。纔會不知不覺的這樣的……”
有些人的感情,就是很難控制的。
尤其是抑鬱症患者,生病可能就是經歷了大喜大悲,實際上病人本身是不願意也不受任何控制卻患了病。
我想,我的情況大概也是這樣的。
他摟我入懷,旁邊的阿贊艾說道:“妹妹,我知道你昏迷不醒的心病,我已經見過代會長了,他說凌軒身上的嬰靈強行化去雖然很難。但是藉助特殊的醫術,以巧力可以有些許辦法解決。只是過程可能會有些兇險……”
“蔣牧寒,你說的辦法,我不答應。”凌軒的語氣沉了下來,但是這般說話的口氣比起跟中山鬼王說話的態度,那已經算是溫和多了。
阿贊艾並未和凌軒爭執,很隨和的說道:“妹妹的孩子已經快要臨盆了,現在去找代會長的確不穩妥。我看這樣吧,易先生,等她的孩子生下來了。我再帶你們去黃河會見我們的代會長,這樣也避免了旅途的勞頓,畢竟東三省距離咱們黃河會也有一段距離。”
“她生完孩子,還需要坐月子,至少也是三個月後吧。”凌軒將我鬆開,從管家手裡接過了一碗粥。
自己嚐了一口溫度,才細心的餵給我吃。
我臉微微一紅,說道:“我自己能吃,牧寒……牧寒哥哥還在看着呢。”
在蔣牧寒面前我從不給他半分面子,大概也是因爲感激他,又想在凌軒面前給他留面子。這一聲哥哥,就這麼蹦出來了。
蔣牧寒這傢伙在pl身犯險境的時候,都是冷靜的紋絲不動。
卻這樣的爲我關心則亂,聽到我這一聲哥哥之後,雙眼竟然是充血發紅了。
他雙手合十,紅着雙瞳,卻依舊對我一笑,“顧星,我並不介意他這樣悉心的照顧你,我也不是外人並不需要可以的迴避一些事。如果不出意外,三個月後,我會帶你去黃河會正式見我們的代會長。這段時間,你該吃吃該喝喝,一定要把寶寶平安健康的生下來。”
“謝謝。”我很感激,卻說不出太多加了修飾的語言,也雙手合十,“對了,pl的身體怎麼樣了?”
“不行,他的狀況還是很糟。”他的笑意凝固住了,十分嚴肅的搖了搖頭,“阿pl內臟受了傷,要修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繼續跟着我工作。現在只有阿be在我身邊,好多事做起來都不如以前那樣得心應手了。”
聽到pl的身體還是不太行的消息,我的心情一下沉重了起來。
阿贊艾卻勸我,“各人有各人的修行,這也許只是命運對他的考驗罷了。”
雖然是這麼說,想想卻依舊讓人心頭膈應的難受。
我點點頭,“希望阿pl經過這次考驗,以後的路會越走越平吧。”
“好了,聽說易先生一會兒還有客人,那我就不多做打擾了。”他十分真誠的祝福,冰涼的好像氣血十分不足的掌心,觸摸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知道,這是他在對我受禮。
我謙恭的低頭,等着他將嘴裡的咒文唸完。
他念完受禮的咒文之後,才溫笑着收回手,走到了門外。
門外be迎上去,手裡提着兩袋禮盒,“阿贊,你忘了送易夫人東西了。當時您挑了很久了!”
“最近事情比較多,都忘了這事,你送進去給易夫人吧。”阿贊艾說完,從be的另一隻手裡接過了一隻黑色的有些像是紗制的圓形的帽子,戴在頭上。
那帽子特別像農民下地幹活的草帽,又是紗布質地,黑色的頗有些異域風情。
日光下,他寬鬆的衣服隨步伐走動,而飄然而動。
be笑着從外面走進來,提着東西還要禮貌的雙手合十行禮,“易夫人,我們阿贊知道您喜好美食,就特地準備了一些當地的特產。說孕婦在孕中比較挑食,他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把各種美食都帶了一點。”
東西放在了桌面上,be也跟着阿贊艾的背影離開。
禮盒裡並不是什麼鮑參翅肚之類的貴重玩意,那些東西不僅不好吃,本大王還吃不慣。所幸大部分都是一個叫長安客的牌子,東西也都是極富特色的小吃。
長安地處黃河附近,這些大概都是長安的一些美食。
有特別好吃的酥餅,還有辣的是分夠味的涼皮。
這些地方特色的民族小吃,實在是太帶勁兒了,我在吃的時候自己覺得很爽。甚至都覺得肚子裡的兩個小崽子,似乎能能享受到這份美食帶來的美好。
隱約間,彷彿都能感受到,他們睜得圓圓的小眼睛興奮的享受着美食。
時間過得很快,沒一會兒功夫,龍涎香就燃盡了。
外面也是天色昏沉,馬上就到了凌軒和嬌龍約定的時間,凌軒看了一眼我,“要留在這裡,等我回來,還是跟我一起去見嬌龍?”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想聽聽她到底要怎麼解釋,最近發生的事。”我覺得這次嬌龍是徹底沒有辦法找藉口裝無辜了,因爲這一套已經在凌軒這裡無效了。
況且,她派幽靈列車撞我們,把事情做絕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徹底攤牌的一天。
凌軒面色沉了些許,點了點頭,“那我讓管家給你準備鬼母的衣飾,你穿上去見嬌龍。這樣好歹在氣勢上碾壓它。哼,她以前不是總仗着身份欺負你麼,我的女人豈能受她一個小丫頭的氣?”
我是沒想到,凌軒居然用這麼嚴肅的語氣,教我做這麼幼稚的事情。
管家送來了鬼母的衣衫服飾,我才注意到這一身和那天在陰曹地府見到淨化穿的那一身白幾乎是一模樣。
白色的抹胸襦裙,外面套着白色小褂。
腰間沒有束帶,卻是將我圓潤的肚子,徹底的勾勒出來。似乎就是故意要讓肚子圓滾滾的,來在嬌龍面前,狠狠的氣她。
唯一不同的是,我胸口所繡的花圖案,要比金花那件衣服上的屍香魔芋要更加的雍容華貴。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話,不過看着就有一種十分矜貴的感覺。
他重新替在鏡子前綰髮,房內並未點燈,鏡中的我樣貌模糊。但是髮髻上斜插着的珠花,發着柔和而又皎潔的光芒。
伸手觸摸珠花上的鮫珠,猛然間就受到驚嚇了。
窗外好似對天地萬物都無差別的滋養的月光,突然之間就對我格外的恩寵,將所有的光芒都焦距在我的額頭。
那種陰涼的能量落在身上,一開始和沉寂中的龍火還有些排斥。
但逐漸的,居然陰陽和合,相輔相成起來。
讓銅鏡周圍也散發出了迷人的光芒,梳妝檯上,有一抹胭脂紅的紅紙。凌軒斜坐在桌上,將紅紙遞到我手中,“抿一口。”
這玩意,我看過電視,知道怎麼用。
將染了胭脂的紙張拿到脣邊上,輕輕的一抿,再看鏡中的我。
面頰消瘦的看出不從前那般敦實的感覺,銅鏡中看不太清楚膚色。卻能將脣邊那一抹胭脂紅看的清楚,脣紅似烈火一般的炙熱。
他半眯的鳳眸,似是帶着極致的誘惑,低眉看着我。
恍然間,他的指尖劃過了我的耳廓,落到了耳垂上。
竟然是將一串桃花耳墜戴在我的耳朵上,我的耳朵上沒有耳洞。
可那桃花耳墜,卻神奇一般的懸空在我的耳垂下面,居然沒有受引力掉下來。
我伸手摸了摸,冰涼涼的還帶着一絲陰氣。
耳內便傳入了一聲蚊吶般,嬌羞的妹子的聲音,“不要摸我,我怕癢。”
我……
我去,這耳墜子居然還有生命,還會跟我說話。
或者說有什麼比較弱小的靈體無處安身立命,所以只能寄居在小小的桃花耳墜中,它的弱小輕易就能感受得到。
卻能讓這對漂亮的耳墜,懸掛在耳垂之下。
沒有耳洞,也依舊可以戴着玩。
鏡中周圍景物的景象居然變得模糊起來,慢慢的就好像進到了澡堂子裡一樣,一股迷離的霧氣將凌軒的那雙蠱惑人心的雙眼也都遮蔽了。
慢慢的就形成了一個詭異的,但是波瀾並不大的漩渦。
隱約之間,還能看到漩渦後面的世界。
那邊好像是一座森然的大殿,大殿當中點燃了好多白蠟燭,蠟燭沒有燭芯。綠油油的火光,就在蠟燭上面飄飄搖搖的搖擺着。
風輕輕一吹,就會左右忽明忽暗的晃動。
逐漸的鏡子那一頭的聲音,似乎也能幽冥一般的傳過來,好像是無數怨婦哀然的嘆息聲。還有女子小聲的啜泣聲,並不猛烈卻剛好如同雨打芭蕉一樣,落在人的心頭上。
大殿的盡頭漆黑一片,就好像宇宙中深不見底的黑洞。
在這種幽深的環境下,大概是個人都會緊張,我也不例外。整顆心都好像懸掛了起來,悄然無聲的握成了拳頭,整個視覺的重心都停留在銅鏡上。
可是過了很久,銅鏡似乎都沒有反應。
看的我都有點視覺疲勞了,這時候,從昏暗漆黑的銅鏡後面。
伸出了一隻乾枯的白森森的人手,人手都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了,上面的筋脈以及血管都突出來十分的清晰。
人手上指甲修長,而又鋒利。
上面還粘着未乾的血,整個兒看起來血淋淋的。
它似要朝我的面門襲來,看樣子好像要撫摸我的側臉,卻被凌軒輕輕的扼住了青藍色的乾癟的手腕,“你這種打招呼的方式,是不是太過新潮了,我夫人是活人。可接受不了,你們陰曹地府中的那一套。”